“吴方隅,这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雪中,一行三个身影停在河岸边,那领头的孩子神色焦急,低下身子扒着积雪,果然不出所料地找出还未烧尽的木棍。/
居中少年李成蹊看了眼灰烬,回道,“看来有些人已经不愿意再等待,选择了向安宣侠动手。”
“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向我龙阳洲的安宣侠出手?”
“一些不守规矩的窃夫,你俩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
“我想回家看看爹娘。”小亢子突然开口说道,“能让你心生厌恶的人,我觉得不会是寻常人。”
“你爹就在这堆积雪下,估计你现在仔细翻翻看,还能找到些骨灰。”
小亢子顿时慌了神,惊愕地望着他。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往前走八九步,翻翻看吧。”
小亢子疯了般徒手扒雪,直到扒出一堆灰烬,竟然真的翻出一块铁牌,正面刻有【英戎】,背面刻有【子鼠】。
“这是我家祖传的铁牌,我爹不可能把它交给别人。”
“你爹可能是来找安宣侠,但不幸被那些人杀害。”
“是谁,那些人是谁???”
“现在的你没必要知道是谁,当务之急是要救下安宣侠。”
“吴方隅,你怎么知道是安宣侠身陷危机?”
小亢子冷声接道,“因为安宣侠要是胜券在握,是不可能烧毁茅草屋,但现在这样,证明他肯定打不过那些人。”
“没错,安宣侠只怕凶多吉少。”
“吴方隅,你打得过那些人?”
“同境之中,只能同境对敌,所以对付安宣侠的人,应该没有我的境界高。”
“吴方隅,你能不能留他们一命?”
“你想要审问那些人,是谁动手杀了你爹?”
“不,我想让他们也体验被火烧死的滋味。”
“小亢子,你的杀心太重,若不收敛,迟早要走上邪路。”
“若能报仇,走上邪路又如何?”
李成蹊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劝他,而是说道,“走吧,三十三座山头,并不算远。”
小亢子突然问道,“吴方隅,我们村子里是不是只有我和小胜子是能习武的根骨?”
李成蹊点了点头。
“你只能救那些能承受真气的武者,而不能救那些无法承受真气的凡人。因为他们的体魄原因,你就算是想救,也救不了。”
“你之所以把我俩带在身边,是因为我俩是你唯一能救下来的人。我记得你说过,要成为武者,必须要打通双肩的天宗穴。”
“难道你想现在打通?”
“我爹和我说过,九岁之前打通双穴,潜力会有所损伤。”
“你爹没有说错,九岁之前,你的体魄还不够正。”
“如果我现在就想打通双穴,你能帮我?”
“你确定要这么做?”
“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唯有自强不息。”
“我告诉你,哪怕你现在成为武者,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毕竟强者手下无弱兵。”李成蹊慎重地说道,“他们这些人南征北战,血债累累,境界低的人,早就被各地封侠斩杀,侥幸活下来的人,无不是同境中的佼佼者。”
“凭我自己的本事,何年何月才能跻身武者,而且我清楚地明白,我的心境乱了,我现在只想杀人。”
李成蹊认真地盯着他,“跻身武者,如果你不改变现在的心境,也有可能走火入魔,到时候彻底沦为无知无欲的行尸走肉。”
小亢子扭头瞥了眼小胜子,坚信不移地回道,“只要他还在,我就永远是我自己。”
小胜子愣了愣,不解其意。
李成蹊反而有些理解,微微一笑,“最后问你一遍,真的想要打通双穴?”
“来吧,吴方隅,让我掌握自己的命运。”
李成蹊面色肃然,快如闪电,一指戳在他的眉心,轻呵一声,“列星随旋,日月递炤。”
下一刻,一道真气自他的指尖流淌,嗖地一声钻入他的体内,顺着眉心自上而下,涌入他的天宗穴。
这一刻,四面八方,风声鹤唳。
若是有人俯瞰此间,肯定会发现以少年为中心的地方,无形中化为一座巨大的漩涡。
一道道细若游丝的灵气,交错缠绕,从天而降,以少年为风眼,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李成蹊见这一幕,也是大吃一惊,赶忙抱起小胜子离开此地,笑道,“果然是世代积累的真气,这一朝解封非比寻常。”
小胜子目不能视,但灵气漩涡形成的无形之风吹在他的脸颊,隐隐作痛。
“吴方隅,小亢子独自在那里,会不会出事?”
“哈哈,他吉人自有天相,这番跻身武者,虽然有损根基,但是以后修行一日千里,很快就会超出你的想象。”
小胜子与有荣焉地艳羡道,“好不容易先他一步跻身武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追了上来。”
李成蹊放下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肩头,笑道,“有些人,天生丽质,你羡慕也没用,与其毫无意义地念叨,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断变强。”
小胜子坚定地点点头,“天道酬勤,我相信我自己。”
李成蹊笑笑不说话,继续将目光落在小亢子的身上。
与其说是打通双穴,不如说是解除封印,解开被无名之气封印的双穴,就好像当年洞溪里少年被封印的天宗穴。
小亢子的双穴,也被无名之气封印。
这股真气与窃夫独有的血气八成相似,但又有两成截然不同,似乎在那嗜血狂暴的血气硬生生混入新的力量,一种只有小亢子才有的血脉之力。
“小胜子,小亢子家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习惯?”
正忧心忡忡的小胜子听到这话,先是认真地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一切正常,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回道,“我听爷爷们说,小亢子他家每逢中秋月圆,都会举家找个地窖,躲避月光,而且那一天他家也会冒出奇异的白光,偶尔还会穿出类似巨鼠的低沉吱吱声。”
吱吱???
就在这时,李成蹊的怀里突然钻出个脑袋,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小胜子一听这声音,顿时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后边一退,害怕地问道,“吴方隅,它是什么东西?”
“以瘟气为食的妖兽。”
小胜子一听到瘟气这两个字,更加地畏惧,赶忙往后缩了缩,“瘟兽,快把它丢掉。”
似乎是感受到别人的嫌弃,它张牙舞爪地发出吱吱声。
“没事,它被我锁住了妖气,现在只是个小不点,与人无害。”
“与人无害?”
小胜子看着它,忽然又觉得它的嚣张有些滑稽可爱。
“只要不被它的尖牙利嘴伤着,都没事的。”
小胜子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的脑袋,从李成蹊的怀里拎出来,“嘿嘿,小不点,还敢吓唬我?”
李成蹊想了想,问它,“你认不认识他的血脉?”
它正愤怒地向小胜子扒拉着,一听他问话,赶紧识趣地点点头,吱!
“他家体内的那点血脉是融合了你的血脉?”
它摇了摇头,只眼睛发光地盯着小亢子,兴奋地吱吱两声。
“你是说,只有他融合了你的血脉?”
吱!!
“肉体凡胎不可能承受得住妖气,他身上也没有你的气味。”
吱??
李成蹊见它只会吱吱乱叫,就不打算继续问下去,而是对小胜子说道,“喜不喜欢它?”
小胜子装作一脸无所谓地回道,“一只土耗子,有什么喜不喜欢,主要是想以后没了粮食,可以拿它下酒。”
吱吱!!!
它懂下酒的意思,再次愤怒地朝他怒吼,只不过因为被封印了妖气,仅仅一掌大小,只能有气无力地四爪扑棱着,也因此显得越发滑稽。
“我把它送给你了。”
“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但你要记住,人与妖,要和平共处。”
“谢谢,谢谢你。”
小胜子瞬间变得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地捧着它,然后高兴地抛起它,“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头妖兽。”
“现在,我传授你封印口诀。”
小胜子立马毕恭毕敬,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咬破你的食指,滴一滴血,印在它的眉心,从此往后,你俩就是真正的生死与共。”
小胜子二话不说,一口咬破食指,将血滴在它的眉心,然后默念口诀。
砰!
下一刻,在他怀中的它冲向天空,身影陡然变得巨大,足足有一丈来高,四只爪子按在地上,雪白透亮,浑身上下冒着淡淡的灰尘,但却簌簌不停地落下阵阵烟尘。
“看来它也因祸得福,摆脱了浊气修行之道。”
李成蹊见它摇身一变,正要摆脱地行之属,也大发善心,顺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吐出一道蕴含自身精气的灵血,照在它的眉心,“拘灵遣神,万妖同朝;洞溪敕令,地妖升天。”
与此同时,正昏昏欲睡的根老忽然升起了一脸的精神,望着那一道千里迢迢而来的灵气,失笑一声,从棍中抖落一缕土黄色的灵气,随意地丢了出去,“去吧,地妖升天。”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小亢子的跻身之路半途而废,哇地吐出一滩鲜血,脸色发白。
李成蹊苦笑一声,“糟糕,忘了他还在晋升,迫切需要天地间的灵气。”
然而,这一切为时已晚,它顺理成章地吞噬了李成蹊的血气与那道土黄色的灵气,摇身一变,化为通体雪白的妖兽,眉心浮现一道火云纹,乖巧伶俐地趴在小胜子的脚下。
“吴方隅,我现在算不算武者?”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
“那我到底算不算?”
“递炤关武者,与你对战,胜负参半。”
“也就是说,我空有递炤武力,却没有递炤之身?”
“这种似是而非的境界对你而言,大有好处。”
“我不管有没有好处,我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跻身武者?”
“九岁之日。”
“不能提前?”
“强行晋升,会彻底断绝你的根骨,沦为一介废人。”
“那它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在晋级,怎么突然冒出个妖怪?”
“准确来说,它不是妖怪,只是个得道修行的妖精。”
“都是个妖。”
它立刻气呼呼地吹了口气,当场吹飞了他,“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