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带着裴远晟一行人来到客房,房间虽然简陋,仅有一张床一张凳子,但还算收拾得干净。
“裴远晟,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车上把毯子拿过来。”唐笑看了看床上的被子,看起来又厚又重,被套上的图案是在外面绝对看不到的八九十年代的样式,虽然裴远晟嘴上没说什么,但以这位大少爷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躺在上面安然入睡呢。
“笑笑,你别去了,我哪儿有那么娇弱。”裴远晟说,“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待会儿吃点东西不是还得继续赶路么。”
金晓仪看裴远晟一直停留在唐笑身上的眼神,大致猜出裴远晟是不想让唐笑离开他的视线,于是主动说道:“笑笑,你留下来吧,我去车上拿,毕竟你是医生,裴总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也能帮裴总看看,我留在这儿也是闲人一个。”
说完,不等唐笑拒绝,马上就笑了笑转身朝外走去,顺手还拽走了愣在一旁的司机小张。
小梅虽然年轻,也知道不不能够打扰大老板休息的道理,这一路上这个神仙似的人脸色一直白白的,看着怪吓人的。正好嫂子做饭需要时间,能躺下来休息,肯定是比在车上睡觉要好得多的。
对比司机小张,小梅可机灵的多了,金晓仪一说完她就马上笑呵呵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唐笑和裴远晟两个人,裴远晟随意地往床上一躺,头枕在自己脑后,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唐笑说:“如果将来老了,找一个像这样的小山村住着,倒是也挺不错的。”
唐笑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凳子上,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可不一定,以你这种好吃懒做的性格,不带着几个管家过来,肯定得把你饿死不可,还有,你这身体,怎么能在这种闭塞的山村里生活?万一……”想到万一会出现的情况,唐笑说不下去了,任何她想象中的情形,现在都可能发生,她实在无法想象假如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裴远晟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跟严叔交待。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山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的多,并没有泥石流地震山体滑坡这样的险情发生,小梅的嫂子甚至还在几天前见过陆晨晞他们剧组,也许,往好一点想,陆晨晞他们剧组现在是往别的村子里拍戏去了呢?也许,季晓茹已经找到陆晨晞,顺利和他会合了呢。
这让唐笑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她想,接下来的路程既然没什么危险,不如在吃完饭后,让裴远晟留在小梅的嫂子家休息一晚,晓仪也一起留下来照顾裴远晟,她自己和小梅小张一起往前继续寻找季晓茹和陆晨晞他们就好。
运气好的话,也许在天黑之前就能碰上他们呢?
那样的话,晚上或者明天,大家就能会合了。
至少明天,一定要让裴远晟回去。这里对他的身体来说,实在太冒险了。
唐笑坐在凳子上沉思着,脑子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而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裴远晟就一直眯着眼看着她。当唐笑回过神来,裴远晟立刻调开了目光。
他没有去追究唐笑的“万一”后面是什么,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无非是,但心他又犯病了。裴远晟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唐笑身边,真的就像一个累赘一样。他在心里暗暗叹气,心想,总是不甘心再也没机会见到她,总是想利用一切机会出现在她身边,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假装一个帮助者伪善地利用她的同情心,强行进入她的生命之中,实际上却一次次地在给她添麻烦,让她担心她为了他的病情感到不安,这样的他,是真的……很自私啊。
再也不能像这样任性地去接近笑笑了。裴远晟在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笑笑,让我再最后一次留在你身边。
他相信,他的好兄弟成烈会将唐笑照顾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局外人操一丁点心。
他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操心呢?
不管是以朋友或者兄长身份,他都不该再这么贪恋着她的温柔和善良了。
于是,他微微侧过脸,望向窗外。
窗外的大枣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在枝头跳来跳去,不时有熟透的枣子从枝头扑簌簌地掉下来,裴远晟根本没有去接唐笑刚刚说到一半的话,而是勾起嘴角笑了。
他像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一样,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点点炫耀:“笑笑,你相信吗?我小时候,还带着几个小孩子爬到树上去摘过枣子。”
唐笑想象了一下身姿矫健地爬到树上,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的小裴远晟,嘴角也扬了起来:“真的?那你可真厉害,我小时候看见这么高的树,根本不敢自己能爬上去,就算再眼馋树上的果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胆小啊,可真不像现在这个胆子大又彪悍的唐医生。”裴远晟不无遗憾地说,“真可惜。”
“可惜?有什么可惜的。”唐笑不解。
她小时候,确实是个听话又胆小的孩子,因为母亲总是将她保护得太好,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母亲就明白她的要求。
母亲总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地满足她,她想吃枣子,她就去给她买回来洗的干干净净的。其实唐笑吃着母亲洗干净的枣子,还是会眼馋树上的枣子,心里面甚至总觉得,树上的枣子一定会比母亲买回来的要香甜一些。
后来再大一点的时候唐笑明白了,她不是眼馋那些枣子,是眼馋那些敢于爬到树上去摘枣子的人。
“可惜你小时不认识我,”裴远晟笑着说,“不然我一定带着你爬树。”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唐笑的心里还是滋长一些快乐的情绪,就仿佛那个年幼的只会傻乎乎地站在树下看着别人爬到树上摘果子的小女孩,真的有一个英雄似的少年出现,牵着她和她一起爬到树上并且坐到了树梢上。
“谢谢你。”唐笑说,同时有些好奇地问:“裴远晟,你小时候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裴远晟眼神中充满怀恋:“是的,很小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发病,身体很好,甚至比一般的孩子还不爱生病,每天到处跑跑闹闹,后来我想,大概是为了弥补之后很多年都不能再像那样肆意跑闹,所以上天才让我在生命最初的那几年里,像只小猴子一样整天闹腾个不停。”
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骄傲,“那个时候,管家烦都烦死我了,他还跟我妈妈告状,说怀疑我是多动症,希望我妈妈能够带我去医院看看。我妈妈知道我以后身体肯定会不好,我们家心脏病直系遗传在医学角度上来看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她当时只是笑着说,如果我真的有多动症,那她反而会很高兴。后来,那个很不喜欢我的管家就辞职走掉了。”
唐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远晟,一个从小喜欢跑闹的孩子,后来因为生病不能再做任何的剧烈运动,就像一个见识到世界的五彩缤纷又突然失明的孩子一样,那种痛苦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笑笑,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裴远晟仍然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反过来安慰她道,“而且,有得必有失,我要不是在你眼前犯病,大概也不会跟你变得这么熟吧?所以,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啊,要是你能健健康康的,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唐笑想都不想地说。
像裴远晟这样优秀的人,如果没有生病,该有多么完满的人生呢?他可以周游全世界,可以去体验各种极限运动,蹦极冲浪潜水……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够一件件去完成。
而现在的裴远晟呢,就连出一趟远门,都让人担心不已。他的身体,根本容不得生一点点小病,常人的感冒发烧吃点药就好了,他若是感冒发烧,会马上产生一系列的并发症,轻则半个月下不了床,重则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唐笑为什么一路上这么担心他的原因。
“要是我健健康康的,却一生都不曾认识你,我想,这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裴远晟水墨氤氲的俊眸凝视着他,语气中带着罕见的认真,“世上没有假如,我只知道,认识你,是我的幸运。笑笑,你不会知道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你也不必知道。我祝福你和烈子白头偕老,这一次过后,我想我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碰面了。除非,是在陆子和季晓茹的婚礼上。”
唐笑闻言,垂下了眼睛,掩饰住自己眼中的一丝伤感。尽管她知道她自己爱的人是成烈,但是对于裴远晟,她始终怀着一种欣赏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或者兄妹,但是,她知道,现实并不允许她和裴远晟走得太近。
上次成烽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成烽尚且不能够接受她大半夜的去看望生病的裴远晟,又何况是其他人呢?倘若成母和任菲琳知道,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生活总是让人身不由己,她必须得承认,已婚的女人,很难再有异性朋友。尤其是,她很清楚对方喜欢她的情况下。
在裴远晟安静如水的目光中,唐笑抿了抿唇角,终于抬起头来:“谢谢你,裴远晟,我也祝福你,祝福你早一点找到一个爱你的,同时也被你所爱的人。还有,关于你的病情,我想,你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瞒着身边的人?比如你的母亲,比如你的兄弟朋友们……裴远晟,你太孤独了,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下去。”
裴远晟苍白的唇瓣微微勾起:“没关系的,笑笑,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看,连你都不愿意看着我发病,会因为我的病担心我,如果其他人知道了呢,会不会更因此而格外照顾我?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人可怜的感觉。”
“可是……”唐笑张了张嘴,纤秀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们应该有知道你病情的权利,你不能总是把所有痛苦都一个人承受,不是吗?”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病,难道还能有其他人替我承受不成?”裴远晟笑了笑说,忽然一脸严肃地对唐笑说:“答应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事。笑笑,或许你还不了解烈子,我只是假设一种情况,如果他知道我已经病的快死了,而可怜的我这短短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你猜,他会不会为了成全我而放弃你?”
闻言,唐笑深色的瞳孔猝然紧缩了。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裴远晟的假设,并不是无稽之谈。
假如……假如真的是这样,成烈会不会放弃她?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看着瞬间呆住的唐笑,裴远晟垂下长睫轻轻地笑了:“傻瓜,你刚刚在害怕对吗?害怕烈子真的会做出那种选择。”
唐笑咬了咬嘴唇,说:“他不会……裴远晟,你不要总是把现实想象的这么残酷。”
“你的语气一点都不自信哦。”像个顽童一般,裴远晟眨了眨眼,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这种情形当然不会出现,因为,你已经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让烈子他们知道我生病的事啊。就让我永远在大家眼中做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不是挺好么?像这种玩世不恭把感情当儿戏女人当衣服的形象,才最符合我,对吧?”
“裴远晟,你可真爱开玩笑。”唐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
裴远晟重新看向窗外:“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随便去做傻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就让我这么自由自在地活着,哪怕是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了,我会遵守承诺的。”唐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着裴远晟说:“可是,你总是让我觉得放心不下。”
“那就不要再想起我。”裴远晟依然望着窗外那些快乐的鸟儿,它们身上沾染着湿漉漉的雨水,可是依然叽叽喳喳的,仿佛鸟生没有任何烦忧。做人和做鸟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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