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在飞快地跑掉和把气死人不偿命的徐臻踩一脚再跑掉之间纠结的时候——
徐臻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了。”
唐幂怔怔地站在那儿，心想，他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他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
“哦……”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便只好点点头。
“那什么……我去下洗手间。”
她僵硬地往外指了指，抬脚往外走去。
徐臻回头，看着她同手同脚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的微笑。
洗手间内，唐幂用冷水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浇。
即便如此，脸上还是烫得厉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面容仍然十分年轻的女孩子。
头发扎在脑后，皮肤细嫩，通红，眼神迷乱——
她甚至连脖子和耳朵都是红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刚刚从锅里跳出来的虾子，已经熟了一半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距离她从凌晨那里搬出来也没多久。
凌晨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她在电话里非常清楚地告诉他，他们结束了。
她以为凌晨会挽留，会和她说很多，但是，或许是因为工作太忙太累了，连轴转的生活已经让他没有经历再去和她纠结感情上的事。
“幂幂，玩累了就回家。”
他只是用疲倦的声音对她说道。
“玩？不，凌晨，我不是想玩什么把戏吸引你的注意，我已经决定离开你了，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她非常冷静地对他说。
凌晨的语气十分低落，疲惫得好像马上要睡着。
她知道他累，所以，更加不想再浪费他的时间。
“幂幂，我等你回来。”
“不要等我，我不会回去的。”
唐幂决绝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此后，她删除了所有关于凌晨的联系方式。
她开始封闭训练，尽管徐臻并没有没收她的手机，但安排的课程满满当当，她不仅要学习，还要消化，还要应对徐臻的考核。
她哪有时间再去玩手机。
她自己都奇怪，凌晨怎么这么快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从前也是那样轰轰烈烈的爱过。
为了凌晨，她不顾一切地从张浩那里离开，一分钱都没带。
曾经她以为这样轰轰烈烈的爱上一个人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分离。
最终，生活消耗掉所有激情。
她发现，自己说不爱就不爱了。
也说不清楚是凌晨对她而言失去了魅力，还是她原本就没多爱凌晨。
她对凌晨感到抱歉，但又觉得，凌晨对自己也是有所亏欠的。
扯平了。
从此谁也不欠谁的，她想。
在镜子前站得久了，脸上的水渍慢慢干掉，皮肤紧绷起来。
她低头，又往脸上浇了一把水。
心里想，不爱凌晨了，难道又爱上——
不，是喜欢上徐臻了吗？
自己原来是这么轻易就对一个人动心的人吗？
难道她唐幂是这样一个离了爱情不能活的女人吗？
冰凉的水珠沿着她的鼻尖滚落。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感到一丝焦灼，和对自己的不解。
徐臻。
徐臻。
徐臻。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也许，她不应该和他产生什么瓜葛。
就像现在这样，他成就她，她在他的督促下努力成为他的骄傲，努力成为比凌晨更红的明星，赚更多钱，也给他带来更多的回报——
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想着，她从旁边墙上的抽纸盒中扯出一张纸，认认真真地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心里打定了主意。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洗手间，嘴角带着一点笑，施施然地回到了舞蹈室。
徐臻竟然还在那里。
她没想到徐臻还在，嘴角的那点笑容便有一点点僵掉。
然而徐臻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有电话来了。”
“哦。”
唐幂从他手中接过手机，触碰到他的手指，心里蓦地又是一颤。
徐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唐幂见打电话来的是姐姐唐笑，便马上接通。
“姐，怎么啦？”
“幂幂，你还好吧？”
姐姐唐笑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只是温柔中带着点担忧。
“我很好啊。”
她想到姐姐肯定是看到了网上那些八卦，连忙道：“没事……姐，你别担心，我的经纪人肯定会处理好的。”
“对不起，幂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把我当成你。”
唐笑充满歉意地说。
“因为我们是姐妹嘛~其实以前都也不知道咱们俩长得那么像，今天看到网上的照片，居然真的很像诶，不愧是一个爸爸生的！”
唐幂笑嘻嘻地说。
唐笑听唐幂语气轻松，也放松下来：“没事就好，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我一定得解释清楚，并且坚决拒绝合影。”
唐幂笑道：“没事啦姐，又不是你的错。对了……”
她八卦地问：“姐姐，照片里那个帅哥是谁啊？以前我是不是见过？总觉得挺面熟的，他肯定跟姐姐你关系不一般吧？”
“我忘了你们见过没了，他是我一个老朋友，也是你姐夫的好兄弟。”
唐笑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
唐幂想了下，又坏笑道：“可是他真的好帅啊！感觉和姐夫是不同类型的，要说谁更帅，还真是不分伯仲~”
“行啊你，还学会用成语了？”
唐笑没好气地说。
“害，我最近被经纪人逼着天天学这个学那个，还被他逼着看了好多古今中外名著，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的，再不变得有文化点，那我不是白白这么辛苦了啊？”
唐幂坐在地上，笑着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讲到徐臻。
这个人，似乎总在她脑袋里盘旋。
“你经纪人挺好的，下次有机会我请他吃饭吧。”
唐笑说。
“啊？”
唐幂有点吃惊。
唐笑却十分有做姐姐的自觉：“上次听你说，人家为了你从好好的公司离职，专门出来带你一个人，这样的人可以算作是你的伯乐吧，还不得好好感谢人家？”
“这……”
唐幂倒是没想过，徐臻是她的伯乐。
要是说徐臻是伯乐的话，那自己算是千里马吗？
……好像也不算。
至少，现在自己这匹马，每天都在花徐臻的钱，却没为他带来半点好处。
想想还真挺对不起徐臻的。
“姐，回头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可以吗？”
唐幂和唐笑商量道。
“好啊，就他的时间，我随意。”
唐笑说。
“姐，你这几天还好吗？没被骚扰吧？”
唐幂关切地问。
“我没事，就是觉得对不住你。”
“不用替我担心啊，我都决定要走这条路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的，现在这不算什么，没准将来会被骂得更凶呢。”
话虽如此，唐幂白天还是被网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气得半死，当然，这是不能和她姐姐讲的。
“看来幂幂真的是长大了。”
唐笑十分欣慰地说。
“当然啦，我都多大的人了。姐姐跟我一样大的时候，都当上主治医师了。”
唐幂回忆起过去，不免感慨道：“那时候，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为姐姐骄傲的，还经常跟我同学说，我姐姐是承北最年轻最厉害最漂亮的女医生。”
“……是嘛。”
唐笑笑了笑，想到遥远的过去，却觉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疗养院，其实没那么多机会给人做手术。
她已经快要忘掉当年每天风风火火奔赴手术台的感觉了。
忽然间她又仿佛有种预感，也许，她这一生，将注定与曾经的理想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姐。”
唐幂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使唐笑如梦初醒：“嗯？怎么了？”
“姐，我以前真的很不好，做了很多蠢事，我太差劲了，我常常想，要是换一个人是我姐姐，肯定早就懒得理我了。”
唐幂想到自己曾经还试图勾引姐夫，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攀附那些男人……种种丑态，历历在目。
人就不应该做蠢事，哪怕当时以为没有人知道，但自己永远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再回忆起来，就仿佛站在上帝视角审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幕，只觉得无比羞愧，无地自容。
她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后悔自己曾经是那样的人。
她对不起很多人，但她最感激的，是她的姐姐唐笑。
姐姐曾经受过自己的欺负和刁难，却并未怀恨自己，到如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愿意搭理她，唯有姐姐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姐姐其实完全没这个义务和责任对自己好。
“说什么呢，你是我妹妹，血浓于水，我怎么会不管你。”
唐笑温柔的笑声拂过耳畔。
唐幂心头一暖，轻声道：“姐姐，虽然现在有一点点晚了，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去努力的。”
“嗯，我相信你，幂幂，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太过劳累了，我可不想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打针喂你吃药。”
“我会注意身体的，姐。”
“你脾气不好，在经纪人面前记得收敛下，别任性，知道吗？”
“嗯，我知道……”
这话唐幂说得没什么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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