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禾的家是非常简单的北欧风,但是他似乎很喜欢橙色,在整体偏素净淡雅的布局中,穿插着一些橙色的小细节。
譬如,设计感十足的椅子是橙色的;大理石桌面上的花瓶也是橙色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玄关处的衣帽架也是橙色的……
季晓茹第一感觉是,难道这家伙骨子里其实挺闷骚的?
袁青禾一进门便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抱着一只橙色的抱枕,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有点晕……晓茹你去洗脸吧,我坐一会儿。”
季晓茹点点头,“哦”了一声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和浴室是连在一起的,浴室没有隔断,站在洗手台前可以看到里面的浴缸——
居然也是明晃晃的橙色。
季晓茹脑补了下躺在这个浴缸里洗澡……会不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橙子味儿的?
单看外表,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袁青禾还有这种爱好。
怪可爱的。
季晓茹笑了笑。
抬眼一看镜子,忍不住自我嫌弃地“啧”了一声。
袁青禾说得没错,她的眼睛看起来真的跟大熊猫差不多。
回想了下,好像是吃饭时眼睛有点痒,手贱揉了几下。
可能是出门忘了喷定妆喷雾吧,这眼妆也太容易花了。
季晓茹站在洗手台前,低头看了一圈儿,发现袁青禾这人还挺精致。
最基础的洗面奶、化妆水、防晒是有的,虽说第一印象有那么点“老干部”,但还算是生活比较有格调的那类,穿衣服讲究品牌,不过看不到logo,想来应该跟袁叔叔一样偏好小众高奢,护肤品倒是她比较熟悉的海蓝之谜。
季晓茹用棉签蘸水把眼妆收拾干净,本想洗把脸,但一看他这里也没有卸妆水,万一洗面奶洗不干净,再弄得脸上脏兮兮的,那岂不是更难看。
于是便用洗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睛,整理了下妆面,就这样走出去。
到了客厅一看,袁青禾抱着那只抱枕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季晓茹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他家的沙发是亮蓝色的丝绒面,和沙发上的橙色抱枕颜色撞在一起,居然意外的好看。
季晓茹还没见过这么搭配的,又仔细看了眼,发现抱枕是橙子形状的,随手拎起来一只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怪舒服的。
“袁青禾?”
季晓茹唤了一声。
对面的年轻人侧躺在沙发上,把头埋在抱枕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看样子睡得挺香的。
还真是个小朋友啊。
季晓茹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打量了一下这个家,又看了看袁青禾,心里忍不住想,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一开始她是有想法的,这会儿脑袋完全清醒了,倒觉得还是做个朋友的好。
她哪有意思老牛吃嫩草吃到袁叔叔儿子头上啊?
万一闹得不愉快,可怎么和袁叔叔交待——
那再怎么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她初中高中都是在那个学校读的,自己家也离学校挺近,她妈以前还老喜欢去袁叔叔店里买蛋挞呢,也算是可以互道家常的熟人关系。
所以,还是算了吧。
季晓茹恋恋不舍地盯着袁青禾宁静乖巧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拿出手机给唐笑发消息:“笑笑,我准备回家啦。”
“这么快?那直接来晓宇家吧,晓宇姐知道你馋,特意给你留了碗汤,还在砂锅里炖着呢。”
“好啊。”
季晓茹笑了笑,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袁青禾,转身朝门口走去。
本来想告个别,但看他睡得那么香,那就让他继续睡吧。
没准还能做个好梦。
成年人要保持良好的睡眠可不容易,往往随着年龄增大,睡眠时间会越来越少。
小时候每年暑假季晓茹都去奶奶家度过,她十分不能够理解的是为什么奶奶每天天刚擦亮就起床,常常早上四五点钟就听见奶奶在外屋打扫的声音。
那时候也特别烦奶奶七八点就叫自己起床吃早饭。
她不懂为什么老年人好像不用睡懒觉似的。
等到快三十岁,她懂了。
毫无挂碍的睡懒觉,是年轻人的特权。
因为年纪越大,时间越少。
当意识到未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回忆却那么长那么多,可以弥补和挽救的事情又基本没有,值得期盼的事情也屈指可数,那么,人是很难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用长长的时间来休眠。
季晓茹一面暗自感慨着,一面来到玄关处换鞋。
进来时袁青禾迷迷瞪瞪地给了她一双拖鞋,是天蓝色的男士拖鞋,看样子应该是他平时穿的。
刚才没发现,此刻才看见丝麻鞋面上还绣着一只小小的橙子。
这个人,蛮有童心的嘛。
季晓茹莞尔一笑,将换下来的拖鞋搁在旁边鞋架上。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还来不及回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一把搂住。
紧接着,她的后背就撞进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胸膛。
“……?!”
季晓茹吓了一跳。
“你要去哪儿?”
袁青禾不悦的声音从她耳朵上方传来。
他个子很高,从背后搂着她,下巴在她的耳廓处轻轻蹭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她的耳后。
季晓茹反应过来后试图挣扎,但他搂得很紧,根本没打算放手。
季晓茹皱了皱眉,抬脚往后,脚后跟使劲儿砸在他小腿骨上:“松开!”
她季晓茹或许是个没那么矜持的人,或许是个看见小鲜肉会起色心的人,或许是个看见喜欢的人会立马找机会搞到手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能够随随便便让男人搂搂抱抱的女人。
他把她当什么了?
“我不放。”
袁青禾嘟囔了一句,“我松手你就走了,我不想让你走。”
季晓茹愣了下,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
果真是借着酒劲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么?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看起来青涩,实际上会随便带着女孩子回家,然后顺便上下其手的海王?
季晓茹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她有点看不懂了。
年纪大的人往往看见年轻人会自诩经验老到识人无数,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过于轻视后浪可是会被拍死的。
季晓茹后悔自己小看了袁青禾。
“你不想我走我就必须得留下?你当你自己是谁啊,这是法治社会,我拥有人身自由,你强行把我留在你家,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季晓茹扭头,对着袁青禾横眉竖眼。
袁青禾有点儿委屈地低头望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凶。
“松手,你再不松手试试?”
季晓茹瞪大一双亮得出奇的大眼睛,飞扬的两道长眉皱起,鲜红饱满的嘴唇紧抿,明艳的面庞带起一股子煞气。
袁青禾借着酒劲执拗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你别走好不好?我什么也不做,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那你也不能突然从后边来个饿狼扑食吧?”
季晓茹不爽道:“松手松手,再不松手我生气了啊。”
袁青禾笑了下,说:“你生气是什么样啊?”
季晓茹冷笑一声,一胳膊肘撞到他肋骨处,袁青禾瞬间疼得龇牙咧嘴的,但季晓茹还不解气,转身一脚朝他肚子上踹过去——
本来是想踹裆下的,到底不忍心,看在袁叔叔的面子,脚往上抬了抬,踹到了肚子上。
“……咝!”
袁青禾弓腰后退几步,双手捂着肚子,一张俊脸瞬间疼得煞白。
季晓茹抱胸站在原地,冷冷地睨着他,扬起一边嘴角:“还敢不敢?都跟你说了姐不是好惹的。”
“……”
袁青禾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是真的疼,不是假的疼。
肋下,肚子,小腿骨……都疼。
季晓茹揍人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省。
这几下也让他彻底醒酒了。
“晓茹,我……”
“叫姐姐。”
季晓茹挺着胸昂着下巴,傲然道:“我想了想,你吧,还是适合当弟弟,不适合当男人。”
袁青禾微微一怔,捂着肚子慢慢站直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种装得挺清纯其实是海王的类型。”
季晓茹淡淡道:“看不出你挺会的啊,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男生。”
“我确实没谈过恋爱。”
袁青禾小幅度吸着气,忍着疼解释道,“没骗你……还有,海王是什么意思?”
“呵呵。”
季晓茹冷笑了一下,说:“你又装?我刚想了下,你说没微信,不是真没微信,而是有好几个号,用来勾搭不同的女人,一时没想好给我哪个号,顺便在我面前装一下无辜小白兔,对吧?”
“……”
袁青禾摇摇头,说:“我不是,我没有……”
“你不是,你没有,那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会玩套路?”
季晓茹反正决定放弃这个人了,索性也不憋着了,走之前说个明白。
“故意喝醉,让我送你回家,还找理由让我上来,一进门你就装晕,然后让我去卸妆,就是想看我素颜的样子吧?等我出来了,你又装睡着,这招很好用吧?女人看见你不设防地睡着的样子都会忍不住春心萌动对你又怜又爱吧?再然后,你就顺理成章地来个抱抱,女人肯定都不会拒绝的,这样你就再往下发展,亲亲也好,啪啪啪也好,都随你咯……回头再说自己喝多了,来个不认账,女人能把你怎么样?又不能怪你,只能乖乖被你骗炮咯。”
“你可真行啊,长着自己长得嫩,又有手段,骗了不少女人吧?老实说,你这样的小海王,一般女人还真拒绝不了……可惜,我季晓茹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玩弄,你以为你是谁啊?想骗我?你还差得远呢。”
“我可告诉你啊袁青禾,今儿个我是看在袁叔叔的面子上放过你,要是换成别的男人敢对我这么做,我非把他鸡儿踹爆,弄得他鸡飞蛋打一场空不可。你啊,以后像这种骗炮的缺德事儿也别干了,就算你手法娴熟,套路满满,但总有翻车的时候,不是么?”
“我知道你们小年轻现在懒得花心思花时间谈恋爱,只想着骗女孩子上床。你既然只想干那事,那你直接去找小姐不就完了么?你给钱,小姐负责干活,谁也不欠谁,你以后也睡得踏实,不会做梦都被人追杀,多好。”
季晓茹这连珠炮似的一顿损,直把袁青禾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越听,就越是迷惑。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季晓茹口中的这种骗子了。
“海王”这个词,他先前从未听说过,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经季晓茹这一通骂,他大致是了解了。
海王,约等于专门骗女孩子上床的渣男。
可问题是,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啊?
“晓茹,你误会了,我真的——”
“叫姐姐。”
季晓茹冷声道。
“……我不。”
这是袁青禾最后的倔强。
季晓茹气乐了:“哟呵,你还挺有种啊?都到了这地步了,你还跟我在这儿犟呢?咋地了,都被我看穿了,还不肯收手,难不成还想着睡我呢?”
“……晓茹,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袁青禾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反反复复,小鹿眼里还带着点水光,眼角晕染了一点红意,看着分外可怜。
“啧,你这是又开始了?还想套路我呢?我告诉你啊袁青禾,装可怜这招儿一次两次可以,用多了就不好使了啊。姐姐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季晓茹撇撇嘴不屑道。
袁青禾努力站直了,但身上还是疼,于是又抿了下嘴唇吸了口气,眼睛红红地望着季晓茹,轻声说:“我……我喜欢你,不想那么快跟你分开,所以我……”
“行了!都说了你这招对我不管用了。”
季晓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以后爱对谁使对谁使吧,反正我是不会被你骗了。”
“……”
袁青禾默了默,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走,就着急……就——”
“快到嘴的鸭子要飞了,你能不着急么?这要换成我我也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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