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以后与裴远晟保持距离。

　　等成烽这件事解决以后，尽量不再和裴远晟见面了吧。

　　次日一早，唐笑与裴远晟在旅馆餐厅吃早餐，唐笑见裴远晟脸色不好，便担心道：“是不是着凉了？”

　　裴远晟拿着汤勺搅拌着面前的燕麦牛奶，似乎有些疑惑地说：“昨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躺在地上睡着了，衣服也全部散开了……”

　　唐笑登时一头黑线，心道，这说的，好像昨晚你被人那什么了似的。

　　接着又见裴远晟一脸警惕地睨着自己：“笑笑，你昨晚上没趁我喝醉对我做什么吧？”

　　唐笑：“……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唐笑瞪他一眼：“以后别喝酒了。”

　　“为什么？”

　　裴远晟无辜状：“我昨晚干什么了？”

　　唐笑心道，昨晚折腾她那么久，他倒好，直接失忆了。

　　看看他苍白的脸上，想到昨晚自己匆匆忙忙离开，可能确实照顾不周，才使他在地上睡一晚上。

　　这么一想，又不忍心拿他昨晚的事来笑话他了。

　　只好摇摇头说：“没什么。你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喝酒。”

　　“好。”

　　裴远晟没说什么，低头慢慢地喝着牛奶。

　　唐笑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脑海中又浮现起他昨晚的傻样——

　　裴远晟似乎总是很听她的话，喝醉酒之后尤其乖巧得不得了。

　　明明比她大，但在她面前，却好像比她小一样。

　　要是他脾气差一点，人坏一点，她倒是可以直接走掉不管他也不再搭理他。

　　他这么温顺乖巧，她却不好不留情面的把他推开了。

　　算了……

　　不管怎么样，回承北后，一段时间内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唐笑暗自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下午裴远晟提议一起去附近一家颇负盛名的寺庙游玩，但被唐笑拒绝。

　　裴远晟也没有多问，和成烽联系上之后，唐笑与裴远晟搭乘裴家的直升机直接提前飞回了承北。

　　成烽比唐笑和裴远晟晚几个小时到达承北。

　　回到自己家，唐笑的一颗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肚子里的宝宝乖巧得不像话，最近都没有折腾她，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心想，还没给它取名字呢，如果成烈回来了，会给它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厨房里飘来食物的香气，那是唐笑为成烽提前煲的汤，看看时间，成烽也差不多该到了。

　　自打怀孕以来，成烽就对她格外照顾，身为一个孕妇，生活上到底有不方便的地方，还好有成烽这个小叔子在。

　　客厅里，落地灯散发着微暖的光，唱片机里的音乐声袅袅的萦绕在耳边，她躺在窗边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只觉得岁月静好，只差成烈。

　　可是成烈一点音讯也没有，这个人以往每次回来都不会提前知会她，如今也是一样。

　　和他认识以来，她不得不习惯这种不断受到突然惊吓与突然惊喜的日子。

　　刺激么？

　　当然刺激。

　　但是……

　　等他这次回来，可得好好和他说说，以后不准再给她制造什么惊吓了。

　　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不应该再去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这次一定要说服他，不准再离开她和孩子。

　　唐笑走了会儿神，又勉强定下心来阅读手中的小说。

　　怀孕后她就不怎么看悬疑恐怖类的书籍了。

　　毕竟肚子里有宝宝，她相信胎教一说，现在大部分时间，宁可看一些杂文或是散文。

　　手中这本是王安忆的散文集《今夜星光灿烂》，讲了作者认识的一些人，在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事。

　　唐笑不知不觉看了大半，直到眼睛有些酸胀，才暂时放下书，直起身来打算去敷个眼膜。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

　　“叮咚……”

　　唐笑第一反应是成烽回来了。

　　但马上又想到，家里最近换了指纹锁，成烽的指纹也早已经录入，并且他手上也有钥匙，他要么直接用指纹开门，要么拿钥匙开门，是绝对不可能按门铃的。

　　那么，会是谁呢？

　　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唐笑疑惑地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往外一看，登时愣住了。

　　来人居然是成家多年的帮佣，周妈。

　　她心里咯噔一下——

　　周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难道是成烈出了什么事？

　　又或者是成烈的父母出了什么事？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唐笑想听到的。

　　但人在门外，她又不得不去面对。

　　唐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少夫人。”

　　周妈朝她温和一笑。

　　“周妈，您请进。”

　　唐笑往旁边让了让，从鞋柜中取出待客用的拖鞋摆在旁边地上。

　　周妈却不急着换鞋，先将手中拎着的补品递给唐笑：“少夫人，这是夫人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周妈，您叫我笑笑就行。”

　　唐笑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那些补品，看了眼，都是人参燕窝之类的。

　　忽然意识到什么——

　　“婆婆已经知道了……？”

　　周妈换好鞋，仪态端庄地站在一旁，点点头道：“夫人知道了。”

　　唐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一段时间了。”

　　周妈答道。

　　唐笑心情复杂，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招待周妈在客厅坐下。

　　“周妈，您这次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送这些东西过来吧？”

　　唐笑给周妈倒了茶，温声问道。

　　周妈端起茶盏，慢慢啜饮一口，才笑了笑说：“我是来接二少爷回去的。”

　　唐笑心里也猜到了，面上没多大反应，只说：“住在哪里，是成烽的自由。”

　　周妈坐在那里，身着墨绿色羊绒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胸口别着璀璨的钻石胸针，头发盘在脑后，耳边戴着硕大明亮的真多麻海水黑珍珠。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当，面色红润，看起来宛如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少夫人，夫人原话是，二少爷必须回去，承北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了，试问哪里有叔嫂住在一块的道理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唐笑皱眉道。

　　周妈顿了顿，心道，夫人原话是更何况那个唐笑一点也不自重，——这话肯定是不能照说的。

　　斟酌了下，她沉声道：“更何况，少夫人应该主动与二少爷保持距离。”

　　唐笑脸一沉，淡淡地说：“我从未要求谁和我住在一起，但成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有他的自由。”

　　周妈叹息一声，说：“少夫人，您太过于追求自由，但是像成家这样的家庭，本就是人人没有自由的。权势、地位、财富，哪一样不需要以自由为代价？您那么想要自由……一开始就不该成为成家人啊。”

　　周妈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唐笑听罢，整个人怔住了。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看向周妈：“我本来也没想成为成家人，是成烈……算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但是，对我而言，我是我自己，才是成烈的妻子。”

　　周妈不置可否的说：“二少爷和您不一样。”

　　唐笑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重，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一样。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成烽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为什么就不能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生活？”

　　她扬声问道。

　　“世上哪有绝对的自由呢。”

　　周妈轻叹一声，“乞丐自由吗？可是乞丐没有吃饱饭的自由，没有生了病得到最好的治疗的自由，只有死的自由。”

　　“…………”

　　唐笑一哽，竟说不出话来。

　　她那双澄澈而略带忧伤的杏眼望着周妈，觉得周妈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这种变化，又说不上来是由何而起。

　　两人相对沉默，过了片刻，唐笑说：“成烽应该待会儿就到了，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周妈点点头，说：“其实，夫人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达给少夫人。”

　　“嗯，您说。”

　　周妈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夫人说……请您自重，不要忘了自己是成家的儿媳妇，不要忘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是成家的骨肉。”

　　唐笑一愣，旋即冷笑：“……我不自重吗？”

　　周妈不语。

　　唐笑忽然间又意识到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烈的……是吗？”

　　周妈仍旧是不作声，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唐笑心内一阵刺痛，这几年来成母给她带来的各种痛苦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整个成家，就好像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块巨石，她已经不堪负荷了。

　　如果没有成烈，她早就想逃走了！

　　“好……”

　　她猛然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周妈，嫣红的唇角挑起一抹笑。

　　“既然有这种担心，干脆就不要认这个孩子了，孩子跟着我姓，不也挺好吗？为什么要当成家人——”

　　“……少夫人！”

　　周妈轻叱一声，眉毛拧成一团。

　　“不要说傻话了。”

　　“我没有说傻话。”

　　唐笑站在那里，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有点想吐，却不知道是生理上的想吐，还是心理上的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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