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承北郊区的一栋别墅内。
明明应该是洞房花烛夜,然而,此时此刻,别墅内却是一片狼藉。
周文健完全没有了在外面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面目狰狞,头发凌乱,衣服领口也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
他拎着一只酒瓶,醉醺醺地站在客厅的一堆碎掉的花瓶瓷器装饰物玻璃器皿中间,冷笑着问任菲琳:“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啊?你在婚礼上,跟那个姓成的说了什么?”
任菲琳早就换下了礼服,此刻穿着一条十分宽松的白色绣花长裙。
往日她最爱那些修身的款式,因为可以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现在不同了,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穿那样的衣服,她必须一整天不能吃饭,并且得一直保持着吸气收腹的状态。
太累了。
就算努力维持住身材,但,她还是能够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已经要走样了。
怀孕,真是摧残一个女人的最好方法。
她疲惫极了,坐在沙发上上下眼皮都直打架,周文健闹腾这么半天,她毫无感觉,只希望他快点发泄完,这样她就好去洗澡睡觉。
难道他这一整天下来就不觉得累么?
她真心佩服他的精力。
婚礼,简直是一场被众人围观还要保持体面的酷刑。
和不爱的人结婚,基本上相当于当众被凌迟吧。
任菲琳真真受够了。
“你说啊!任菲琳,你听不见老子说话么?!”
周文健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咆哮。
任菲琳掀起眼皮看他,只觉得他好像一头狂躁的狮子。
而她对于安抚这头狮子毫无兴趣、毫无耐心。
“啪——!”
周文健盛怒之下,将手里那只酒瓶掷到了任菲琳脚边。
任菲琳缩了缩脚,避免自己被残渣溅到,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的毫不在意,更是让周文健生气。
“你是死人吗?!为什么不说话?任菲琳,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老子戴绿帽子,就这么心安理得?你不打算给老子一个解释?!!”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任菲琳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抱着双臂,——是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向青春告别么。”
任菲琳嗤笑一声说。
“我可去你、妈的吧!什么向青春告别?老子看你就是旧情难忘!怎么地,还想着旧情复燃是不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文健冷冷地骂道。
“什么水性杨花?你说话放尊重点。”
任菲琳表情不快。
“你他妈的就是个水性杨花的骚话,还不承认?姓成的边上那男的是不是跟你有一腿?老子早就发现,他看你那眼神就不对!你跟那姓成的搂搂抱抱完了他转身就走了!你说!他是不是跟你有一腿?!”
周文健咄咄逼人地问。
“成烈旁边?谁啊……”
任菲琳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她当时满眼都是她的烈哥哥,哪里还看得到别人。
“还装?!”
周文健又气得一脚将脚边的一只破花瓶踹向任菲琳。
任菲琳动都没动,看在那只花瓶在自己半米开外落地。
倒是想起来周文健说的是谁了。
“你说严凌?我真没注意,他以前是喜欢我,不过,我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
任菲琳耐着性子说:“你不提起来,我根本想不起他在场。喜欢我的男人那么多,我哪能每个都注意到?再说,你也说他自己走了,人都走了,我连话都没跟他说一句,你还吃什么醋?”
周文健默了默,虽然喝得脑袋有点不清醒,但不得不承认任菲琳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但,那个严凌她没放心上,成烈她肯定是放在心上的。
周文健想到这个还是来气。
他最气的,还是任菲琳害得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大失。
这事儿事后连他爸都来问他,他当着他爸的面只说任菲琳与成烈是兄妹之情,让他爸不要多想。
私底下,他气都要气死了。
“你说!你跟成烈到底说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还藕断丝连?”
周文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任菲琳呵斥道:“你个小婊砸要是敢跟他有什么,老子非neng死你!neng死你全家!!”
他身上难闻的酒气让她紧紧皱起了眉。
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印象中很多次,周文健喝了酒,就会性情大变,狂躁得像一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她想躲着他,却无从躲避。
尤其是,她现在正式成为了他的妻子,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
这辈子,她都和这个讨人厌的醉鬼绑在一起了。
哦,还有将来出生的那个,流淌着这醉鬼血液的小讨厌鬼。
任菲琳感到绝望极了。
这个孩子,她一点都不想要,甚至,她根本没想过这么快怀孕。
这都得怪周文健。
是他,趁她住院的时候,喝醉了酒跑来强行与她发生关系,并且没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
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她心如死灰,第一反应,就是拿掉这个孩子。
但她的母亲拦住了她,她以死相逼,让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不仅是周家也是我们任家的血脉,你知道任家快要后继无人了么?算妈求你了,把孩子生下来吧!妈以后会帮你带孩子的,会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月嫂,绝对不让你操心!你就只管辛苦十个月,把这宝贝生下来,行吗?”
她母亲都快要给她跪下来了。
她没办法,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她无法拒绝。
将这件事告诉周文健时,周文健开心得像个孩子,抱着她狠狠地亲了几大口。
她脸上笑着,内心却毫无波动。
如今,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任菲琳!你他妈的怎么又不说话?你回答我啊!!你跟他到底还有没有关系?!!”
喝醉了的周文健急得跳脚,那模样和平时反差甚大,十分滑稽。
任菲琳抬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微笑。
“没有,我要是和他有关系,就不会嫁给你了。不是么?”
周文健愣了愣,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你不是都派人调查过了么,还装什么蒜。”
任菲琳怀孕之后就时常感到疲惫,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小时候常年生病,经过多年调养才稍微好了些,如今一怀上孩子,却又感到身体滞重,说话做事都使不上力气,有时候呼吸都感到沉重。
这孩子怕不是来索命的吧,我迟早得死在这孩子身上……
任菲琳有时候会恨恨地想。
“我找人调查又怎么样,难道我周文健娶个老婆,还不能调查调查了?”
周文健哼道。
“当然可以,你随便查,我哪儿敢有什么怨言,我就是觉得,你既然都查过了,知道我和成烈什么关系,还明知故问,有点儿浪费时间罢了。”
任菲琳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要你自己告诉我,你和成烈,到底断干净没有?!”
“他啊……他根本就不爱我。”
任菲琳闭上眼睛,感觉脑袋嗡嗡响。
太累了,真想好好睡一觉。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人又是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你少糊弄我了!他不爱你,为什么要抱你?”
“我说了啊,就是纯粹的兄妹情分,你爱信不信。”
“那你说,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周文健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问。
任菲琳叹了口气说:“我告诉你了,我在向青春告别。”
“你给老子说实话!!”
周文健弯腰,双手像铁钳一样攥住任菲琳瘦弱的肩膀。
任菲琳被那扑面而来的酒气一熏,差点儿没当场吐出来。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别过脸去,小心翼翼地控制住呼吸,因为怕自己一不留神真的要吐出来了。
然而周文健完全不懂怀孕的痛苦,只以为任菲琳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说啊!你就这么讨厌老子?都不想正眼看老子?”
“我胃里难受……”
任菲琳伸手摁住胃部,虚弱地说。
“装什么装!快说你到底跟姓成的说了什么??!”
周文健朝着任菲琳大吼。
这一声吼,裹挟着他口中浓烈的酒气和食物残渣的味道,毫不留情地钻进了任菲琳的鼻腔。
她胃里遽然收缩了几下,神情更加痛苦,她甚至要捂住嘴,才能控制住不马上吐出来。
“别装了,你快说啊!!”
周文健失去耐心地再一次咆哮。
他快要将她的肩膀捏碎了。
她疼痛难耐,意识昏沉,不得不吐出一句:“我说……我爱他,我永远爱他……”
“……!!!”
周文健呆了一秒,旋即回过神来,用尽全力地狠狠一巴掌挥向了任菲琳!
任菲琳被这一巴掌扇得噗通倒在沙发上,翻腾已久的胃部再也克制不住,将白天吃过的食物喝过的酒一起送到了她的嘴边……
“呕……呕……”
任菲琳脸色灰白地侧躺着,呕吐物一波接一波地从她失色的唇边喷涌而出,甚至夹杂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
呕吐物的味道同样刺激了喝了一天酒的周文健,他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紧接着身体弓成虾米,低头“噗噗”地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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