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次有可能回不来了。”
阿猛猛地吸了一口烟说。
“……”
裴远晟忽然感到一阵愤怒。
他知道他可能回不来了,为什么还要去?
为什么?
成烈,你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既然知道回不来,就不该去。”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冷声说道。
“他必须去。”
阿猛说。
“没有谁必须做某件事,他也可以做出别的选择——”
裴远晟顿了顿,说:“比如,他可以选择留下来陪着他的妻子,和他将要出生的孩子。”
“……”
阿猛沉默了。
他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凛冽的寒风在清幽的梅园徘徊。
裴远晟穿得不多,若不是背后贴着唐笑给他的暖宝宝,此时多半已经快要变成一根冰雕。
他从小畏寒,但记得这件事的,只有严叔。
唐笑是除严叔之外,第二个发自内心关爱他照顾他的人。
他即便再爱唐笑,但最希望的,仍然是她幸福。
倘若烈子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幸福无忧,他愿意永远在一旁远远看着她幸福。
可是,烈子为什么要放弃她?
在他看来,烈子所做的选择,无疑就是放弃了唐笑。
世人常说为了大家可以舍弃小家。
可是,在裴远晟看来,世间一切,皆不及唐笑一人重要。
也许,是他太自私,他自私到,只想自己所爱之人幸福快乐。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要。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
许久,阿猛缓缓说道,“但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烈子不过是承担了旁人无法承担的责任,他是伟大的。”
“他当然是伟大的,但是——”
裴远晟冷冷地说:“他辜负了他的女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阿猛愣了愣,蓦然笑了。
“是,他辜负了唐笑。可是,你我都了解他,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的选择。”
“……”
裴远晟无话可说。
阿猛想了想,又说:“刚刚我试着假设了下,倘若是我,我会怎么做。”
裴远晟一言不发地望向他。
阿猛咧嘴一笑,将燃尽的香烟掐灭。
“我没他那么伟大,我只想陪着秋寒和孩子。可能,终归我也只是个平凡人吧。”
“但我理解他。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烈子他生在那样的家庭,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家国天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裴远晟,唐笑交给你了——这是烈子的意思,倘若你没有照顾好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猛自顾自地说道。
裴远晟嗤笑一声,闭着眼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阿猛诧异地问。
“我笑成烈是个傻子。”
阿猛愣了愣,过了半晌,自己也笑了。
“是啊,是很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得有这样的傻子。”
“可是比成烈更傻的,是笑笑。”
裴远晟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嗯,是啊。爱上傻子的人,当然最傻了。你说,要是唐笑一开始爱上的人是你,一切不就好说了么?”
阿猛今晚难得的多话。
裴远晟印象中,他的话很少,少到他曾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没有那么多如果。她最先遇到的人是烈子,是烈子选择了她。”
裴远晟淡淡地说。
“是吗?”
阿猛明知故问,却也不等裴远晟回答,笑了一声说:“烈子这个人啊……还是一贯的有眼光,有品位。”
“是啊。”
裴远晟深表赞同。
“可我觉得,最傻的人不是唐笑。”
阿猛说着,瞥了裴远晟一眼:“最傻的人,是你啊,裴远晟。”
“……”
裴远晟沉默半晌,说:“也许吧。”
夜深露重,寒风凛冽。
裴远晟轻声咳嗽了一下。
阿猛说:“走吧。”
“等等。”
裴远晟朝阿猛伸出手:“给我一支烟。”
阿猛愣了下,大笑:“想不到,还有你找我讨一支烟的时候。”
裴远晟无奈地一笑。
阿猛递了支烟给裴远晟,又帮他点上,自己也重新点了一支烟。
“我记得你身体不好,很少抽烟。”
阿猛说。
“嗯。”
“看来你心情很差。”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心情都不会很好。”
裴远晟苦涩一笑。
“哎。”
阿猛叹了口气。
“没想到,小时候认识的那些人,好多竟然已经和我们走散了。”
裴远晟默然不语。
阿猛伤感地说:“陆子先走,然后是烈子……”
裴远晟垂目望向地面,说不出话来。
阿猛这个平日里没什么话的人,今晚像是要一股脑把肚子里所有的话全部在裴远晟面前倒干净似的。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家小时候的样子。可是一转眼……”
他也说不下去了。
摇摇头,他说:“以后,我就老老实实守着我老婆孩子,过我的小日子吧。”
裴远晟听了,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这样挺好。”
“是吧。”
阿猛笑道:“人啊,平凡地活着就好,守着自己爱的人,一生平安,就足够了。大英雄什么我不要做,我现在只想做我老婆孩子的超人,把他们伺候得好好的。”
裴远晟听的好笑,不由得道:“阿猛,你变了。”
“因为秋寒,我才变了。以前老子人如其名,承北一猛男。”
阿猛咧嘴笑道。
“噗嗤。”
裴远晟也乐了。
“没错,从前的阿猛,是承北第一猛男。”
“咳……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阿猛笑笑说,“我就纳闷了,像我这样的人,都能因为老婆而改变,为什么烈子不能?”
裴远晟沉默片刻,道:“因为信念。”
阿猛似乎有些疑惑:“什么?”
“信念。”
裴远晟淡淡一笑:“烈子不是不爱笑笑,而是,在他心中,信念和使命是无可撼动的。连笑笑也不能。”
“我明白了。”
阿猛似有所悟,忽然深深地看了裴远晟一眼。
“原来,最了解烈子的人,是你。”
裴远晟嘴角扬了扬:“一向如此。”
“是啊。”
阿猛点点头,坏笑道:“也难怪当年烈子他奶奶在世时,总念叨着要是裴子是女孩就好了,跟烈子多般配……”
“闭嘴。”
裴远晟横了阿猛一眼。
阿猛却骤然哈哈大笑起来。
裴远晟吸了口烟,站在梅树下,望着远处沉沉的夜,眼前忽然浮现起从前的一幕幕……
十几岁的冬天,承北的雪真大啊,他明明怕冷怕得要命,却吃错药似的跟着成烈跑出去玩雪。
成烈这人打起雪仗来一点都不讲情面,搓了好几个雪团往他身上丢。
他被砸了好几次,跟成烈生起气来,拼命地搓雪团,追着成烈打。
就这么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闹来闹去,身上居然出了汗,一点也不冷了。
“早说让你出来玩雪了,你看,这不是一点也不冷么。”
玩累了,两个半大少年躺在雪地上,成烈还拿着个雪球抛来抛去。
裴远晟眼睛盯着那只雪球,总疑心这雪球会砸到自己脸上。
“刚开始冷,这会儿确实不冷了。”
他说。
“那下回还出不出来玩?”
成烈扭头冲他笑得龇牙咧嘴。
“玩啊~下回等我搓个大雪球赏你。”
裴远晟冲成烈眨眨眼,一脸坏笑。
“哟,我等你啊,裴小公主。”
成烈嘴贱的不行,裴远晟还没来得及反击,突然间成烈眉毛一挑,嘴角一扬——
下一秒,那个被成烈抛了半天的雪球就砸到了他脸上。
“靠——!”
砸得他鼻子都要塌了!
“小爷先赏你一个~哈哈哈哈哈。”
成烈笑着跳起来跑了。
“混蛋你给我站住!”
裴远晟飞快地抓了把雪,一边跑一边搓,用尽全力朝前方的成烈追去。
……
那些画面近在眼前,但又是如此遥远。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裴远晟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了。
他闭了闭眼,一滴泪水从眼中滑落。
他飞快地伸手抹去,再睁开眼时,却见天地间忽然飘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落了下来。
“下雪了。”
阿猛说。
“嗯。”
“走吧。”
“好。”
两人同时掐灭香烟,朝包厢走去。
古色古香的包厢内,闵秋寒与唐笑两人正趴在窗前朝外望着。
“呀,真的下雪了!”
“古诗里写雪落在梅树上,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梅花,以前我不信,现在亲眼看见,我信了~”
“哈哈,还真的挺像的啊。”
“是啊。”
……
两个女人正笑嘻嘻地讨论着,见阿猛与裴远晟从外面走来,便同时迎了过去。
“怎么去那么久?”
秋寒问阿猛。
“和裴子在外面赏雪呢,老婆等急了没?”
“还好啦。”
“老婆我错啦。”
“哼,谁要你道歉了?”
“老婆不需要道歉,但是做老公的,也得及时反省啊,对不起老婆,下次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
阿猛笑着保证。
“好啦,好啦,知道啦。”
……
“冷吗?”
唐笑仰头问裴远晟。
见他肩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又连忙拿了纸巾去擦。
“不冷。”
裴远晟笑了笑,说:“有你给我贴的暖宝宝呢。”
“那就好,你可别着凉了啊。”
“我会注意的。”
“刚刚也没见你吃多少,我让人把汤重新热了,快来喝一碗驱寒。”
唐笑拉着裴远晟坐下来,忙着给裴远晟盛汤。
给裴远晟盛完,又给阿猛盛了一碗。
两个男人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喝着,从头到尾都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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