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尽可能挑着隐秘的路走,却仍是遇见好几个正肆意乱窜的敌兵。殷少卿那点三脚猫功夫的确不够看,可小翠却不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放倒,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穿过连廊,两人很快就看到以刘庸与另一副将为首,正与敌方厮杀的己方队伍。
殷少卿抵着阻力,一剑把正想从背后偷袭刘庸的士兵刺个对穿。
随后把剑抽出来,血喷的哪都是。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却没时间容她有太多反应,刘庸注意到她后很快便到了她身边:“你往那边过去,皇上在那边。”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这只船与另一只铺开的一条绳梯,军医们正带着伤员一起过去,而队伍则围成圈护着他们。
“要走一起走。”殷少卿不认可地看着他,让自己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
刘庸无语:“我会不过去么,我又不傻。”
话罢,他才看到了小翠,微皱眉后道:“赶紧带你主子过去,出了事拿你是问!”
小翠点头应了一声,拉住殷少卿就往那边跑。
这条路上并不安全,到处都是飞来的流箭,前面有一位军医就不慎中招,闷哼一声倒在中途。
殷少卿正想扶他一起走,对面一颗炮火炸在她们过来的起点处,绳梯一端顿时失了依靠,这边还在梯上的几人也被狠狠甩在这边船壁上,那中箭的军医则扑通一声落了水。
“爷!抓紧!”小翠在她下方,一手紧握绳索,一手轻握,随时准备应付变故。
与此同时,又有几颗炮弹轰向刘庸所在的船只,随后几艘敌船围绕着逼近,竟要群起而攻之,还有几艘往这边吊着的人身上射箭。
这边险险挂在半空中,上面一群人吃力拉着,尽可能地想把人全带上去。
情急之间,挂着人的这艘缓缓掉头,这边几人随之变成那边视线的死角。
没了箭雨的威胁,这边动作立马加快,几人很快就上了船,只不过那受伤的军医,却再也没机会上来了。
因为这边上来后,这条船为首,带着一众残余船只往后方快速行进。
“卿卿!”她刚上船,胳膊被一把抓住。
司马文华神色冷峻,看向小翠:“带你主子去屋里。”
殷少卿甩开他的手:“刘庸还在那!”
他看着她,停顿短短的几秒钟后,又重复了一遍:“带你主子回去。”
“我不走!放开我!”她想推开小翠,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不由冷她一眼,“你听谁的?”
小翠不语,她心中已有答案,又转而看向他。
此时天色已微暗,风吹着他身后披风与赤色军旗,猎猎作响。
“放火油。”她忽然道,声音如风一般凉,如火一般烫。
司马文华随即往后看向军旗,眸子稍稍亮起,沉声吩咐旁边人道:“将所有火油与酒都搬出来。”
随着一瓶瓶酒与火油摆在甲板上,战船忽然改变方向,继续朝刚才的船冲过去,士兵将油与酒全部倒下去,用弓弩阻挡想爬上来的敌军。
很快燃着热火的箭矢被射出去,水上瞬间燃起一片火海。
而主战船就在火海中穿梭,边补着跳下水的漏网之鱼,边靠近刘庸所在的那条被打的快要沉下去的船。
到了跟前,三根铁爪从船侧翼射出,牢牢抓住那条,刘庸见状,立刻带着剩余的众人往这边过来。
原本他们已经做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竟还能有活下去的可能,此时一个个求生欲爆发,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了主船上。
待主船一出火海,己方剩余的船立刻跟着它向来时的路加入离去,留下被火海隔绝的敌军。
倘若不是最后风向,今日他们能不能走还是个问题。
日沉西山,苍白的月牙渐渐浮现。
断肢,残木,仍飘在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战斗的微红水面上,零星的火点在黑暗中发出美丽的光。
“王爷。”一位棕灰色眼睛的青年走到司马文湛身旁,“合作愉快。”
司马文湛应了声,冷淡的薄唇在微光下抿出一条上扬的弧线。
“拓拔堙,你们的人真不赖。”左修寒笑眯眯道,他脖颈上有一道浅而长的伤口,没有包扎,便成了一条血线,与他眸子中难退的血丝交相辉映。
青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不然我怎么会有信心过来,不过你们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的人如何,你们也看到了。”
左修寒抬眼,望着在天水交接处的朦胧月影:“那是自然,你就等着我们大业成后,登基王位。”
青年点点头,细细的发辫顺着动作摇晃,眸中阴翳乍现:“还有我阿妹的事。”
“嗯,放心吧,我定会把凶手活着交到你手里。”
随着话音渐落,三人都开始各自思量,望向毫无波澜的夜色。
水波轻轻摇晃,带走无尽的黑暗,清晨的第一丝光芒从地平线上升起。
篝火渐渐燃尽,疲惫的守夜士兵仍撑着眼皮,尽可能地打起精神。
司马文华眼下略青,随着最后一笔落完,他又细细检阅了一遍已写好的书信,最后取出私印,重重地盖上。
随着两只以迅捷著称的信鸽飞出,两队骑着汗血宝马的队伍也随之出发。
他们目前的兵力固然可以守住汴京周边,可却不能保证长久地支撑下去,更何况,现在敌方还有西且的援军。
送往两边的求助信不同之处就在于,送往西且那边的还有告诉对方此次战役中已出现西且军队。
他相信西且国王没有派兵,那就一定是西且那边有人私自出兵了,就算老国王不帮忙,也该会着手管束。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陆军终于与这边落败的水军会晤,两军融汇后,一同踏上去离汴京城的陈留城的路途。
殷少卿早上起来,感到脸部隐隐发痛,到军医那一看,竟是化脓了,又是好一番忙活。
小翠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一直躲着她,而她也暂时不想与她交流,两两躲避。
诚然,她现在和阿果是同一战线的人,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在自己身旁安插人。
更何况,这大半年来,她对小翠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才接受不了她的欺瞒。
她知道她有苦衷,却并不代表能原谅。
“少卿,”刘庸骑马赶到她身旁,“脸怎么样了?军医怎么说的?”
殷少卿沉默片刻,还没说话,他就着急道:“不会留疤吧?早知道我就该带些消疤的膏药!”
“你倒还有心关心我的脸。”她心情总算轻松了些,如云开现日,一片亮堂,“就算留疤也无妨了,是咱俩关系好的证明。”
刘庸不赞同道:“我当然关心你,不过这种证明不要也罢,咱俩不需要证明,你等着,我去给你问问谁带有药。”
说罢,他就想骑马往前去,她赶紧拦他:“别去,军医那有药,已经给我用了。”
他这才作罢,思虑一会后低声问道:“你那个侍女挺厉害的么,深藏不露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少卿白他一眼:“咱先别再这唠嗑了,没看大家都愁的不行。”
战事落败,整个队伍都死气沉沉的,行进过程中几乎只有兵器铁甲的摩擦声。
刘庸看了一会,叹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顾虑什么,可我只想着跟着你走就行……大不了,我就带着你找处小山村过去,这么多年存下来的钱,够咱俩多娶点媳妇生一堆大胖小子还能衣食无忧。”
殷少卿无语,她竟不知这娃还有这种想法,平时可不显山露水。好在他俩说这话时离队伍较远,声音又低,不然可要得扰乱军心。
“我跟你说,真到关键时候,你可别管什么仁义道德,活命才是要紧,反正你不也是为那点美色才甘愿留下来……”他声音一再压低,“当务之急,保命要紧,咱俩平日对柒王爷和左老冷那样,被他们抓住还不被千刀万剐点天灯。”
这倒也是,比起被那两人抓住,还不如自我了结省事。其实柒王爷倒还好,左修寒那人,她是忌讳的很。
想到这里,殷少卿思绪骤停,自己怎么一个劲被他带着跑,都快跑坑里了。
迅速勒马,她转向队伍那边,语气坚定:“别想那么多,我们一定会赢的。”
刘庸傻眼了,敢情自己说那么多都是白搭。无奈叹口气,他朝她的方向行进。
也罢也罢,皇上不是已经去求援军了么,说不定,西且那边就愿意出兵了呢。
倘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就打晕少卿跑路,去把私藏的钱都取出来然后逃到山林里去。届时他要男人要女人,他给他买一大堆过来,怀里抱着温软香玉,何愁他不服软。
思及此,他又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连带着看阴沉沉的队伍都无法坏他半点好心情。
路还很长,信却也是十万里加急,不出五日,就能送个来回。
陈留的位置,离北漠边界和西且边界都近,现在只等着两边态度了,也可谓成败在此一举。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