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两天,殷少卿就备好礼往老耿家去。
来之前她还特意打听一二,这老耿家中清廉,不似别人家妻妾成群,只有自己的发妻,儿子也只有两个,家教森严平日绝不敢惹半点是非。
耿府比殷少卿想象中的还要破落点,明明才刚过完年不久,别人家都是翻新院墙大门时候,他家大门却连漆都缺了几块。
今日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如今磨磋差不多的苏若滨,他这些时日可劲往相府跑,比刘庸跑得都勤快。
他也算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故今日带出来算跟她见识见识。
“殷丞相。”老耿一人带着下人出来迎接,并未带任何家眷。
难不成自己会错意了?老耿根本没打算投诚皇上这边?如若不然,他该把儿子带出来跟自己打交道的。
可他今日接待自己又是为何,平日他家都是不待朝廷客的,总不至于是畏惧强权才接待自己吧?打死她她都不信,老耿这人,谁来他都不怂。
老耿这次招待也算尽心,茶水用的都是最好的,比起相府的也不差。
三人一边吃茶一边闲聊,过一会,殷少卿把茶盏一放状似无意道:“耿大人是前辈,官场上的事还需您多多教导才是。”
老耿默不作声捧着茶杯,暗道现在知道我是前辈了,以前怎么没这个自觉。
“不敢不敢,殷丞相虽年纪轻轻却已身居重位,教导不敢说。”官场就是这样,别人跟你客气,你认真就输了,老耿也是大概猜到殷丞相今日所来为何,可他却并无此意。
殷少卿却懒得跟他在这打太极,两人都是直来直去的人,何必在这装模作样。
“重位也得拿忠心换不是,本官近年深谙此道,做下属的唯有对主子忠心才是正道。”
“殷大人所言极是,”老耿捋捋胡子,话锋一转,“但重位这东西,有人喜有人不喜,为官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方是为官之道。”
殷少卿白欢喜一场,声音微冷:“耿大人,一户人家中一家之主富裕,全家才能跟着享福,倘若一家之主落魄,那下面更不必说,身为主子饥寒尚不能自理,又哪有闲情逸致去可怜他人?又何谈阖家欢乐?天下太平?”
这话并不难懂,苏若滨在一旁稍作揣摩,就知道了丞相的意思,也对,毕竟只有皇上权力稳定,才有法子大治天下,当下的情况则是皇上稍有举动就能引来一片反对之声。
老耿可不吃她这套,他脑子里始终坚守自己信念,就是为官当守中庸之道,方可屹立不倒,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固守的。
若是换了先帝,就很吃他这套,可偏偏当今皇上并非如此,倘若皇上真掌了大权,第一个清理的恐怕就是他们。
什么都不想干还想独善其身坐享其成,那干脆大家都做中立派好了。
“相爷说笑了,治家治国相差甚远,怎可相提并论?”老耿不曾有过半点犹豫,只想着这次见招拆招。
原本他也是没打算接待这殷丞相的,若不是最近看对方所作所为太过顺眼,他估计也会直接拒之门外。
殷少卿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若让她和别人吵架,那真是老耿也不一定是她对手,可偏偏人家缩在龟壳子里,你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她原以为老耿是想主动投诚,才来试探,早知道他还是这副老顽固样子,她来都不愿来。
“是不同,可又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说了,当下属的,不忠心总不算回事,说好听了是头脑清醒,说不好听就是有二心。”
见老耿不说话,她肚子里一股邪火,拉了苏若滨就往外走:“耿大人,本相还是先告辞了。”
对方没有挽留,两人一路畅通远离了耿府后,苏若滨才问出疑问:“大人,为何不再多劝几句?”
她摇头直接否决,老耿这官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无多大错处,可整日就只会弹劾人品行不端,揪别人小辫子,大事干不出来一件还不忠心的官,对皇上来说实在鸡肋。若不是看他手下还有点人脉,她也不会把心思打到他身上。
况且,她一直都知道老耿对自己这个子承父业的丞相颇有偏见,就算原主当年是科举状元,他也始终都认为自己走了后门。
对待这种思想已经牢牢锁在框架里出不来的顽固文人,你说再多都是白搭。
“刚才的情况若是再待下去,怕是要吵起来。”殷少卿刚才是真想破口大骂,这种文官真是给点脸色就蹬鼻子上脸,要她是皇上,第一个就整治他们这些整天不干正事的言官。“你可知道什么活的长久?”
她突然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让苏若滨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
她笑:“千年王八万年龟,老耿想保持中立长久矗立在朝堂上,就一定得当缩头乌龟不可。”
苏若滨回想这段时日耿直在朝堂上的活跃表现,灵光一闪:“大人是说耿大人如此下去地位难保?”
“柒王爷那边容不下,皇上这边更容不下。”两边争斗正是激烈之时,老耿还非要进来搅浑水,今天他弹劾一下柒王爷那边,明天弹劾一下自己那边,对两边来说就像是个随时可能会引爆己方炸弹的导火索一般,虽然也可能是损害对面那方,但没人赌得起。
“那我们接下来当如何?除掉耿大人么?”
孺子可教也,殷少卿满意地看着他:“不是除掉他,而是把中立派的势力尽可能拉扯过来,包括老耿手下的。”
她捋捋自家乌枣的鬃毛继续道:“过几日准备正式开始挖墙脚,也就是,开始撬那些中立的们。”
如今朝堂两极分化,中立派摇摇欲坠,他们若是不早点下手,不得被柒王爷那边都挖了去。
“到时候你就在右阁门那边,不论敌友都多打打交道。”
苏若滨点头应了,暗自下决定回去和家里那两个好好斟酌一番,如今的形式到他底该如何是好。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春花烂漫时,普通人家哪家哪户不是一片祥和之景,踏青的携家眷,办春宴的买茶点,好不热闹。
相府里的小厮丫头也时不时笑闹一会,主家规矩不多,内宅又无主母是非少,他们都想着,若能一直如此下去就好,可每个人心里却都明白着如今相爷年岁不小,只怕这后院很快就要多一位主子了……
后院那位姨娘在被压榨几个月后也算是终于明白现如今自个的处境,安分了不少。而她身边那两个,则被上次皇上派来一位宫中管事的嬷嬷好是教了番规矩,一直到现在都没敢再出来作妖。
这倒是让周大嫂子还踹踹不安一段时日,后来见相爷依旧让自己一家在相府好生待着后才算放下心来。
朝上则是表面上安稳,实际上纠纷不断,两边摩擦越来越多。其中当属当初背叛了刘庸那个张院士最活跃,处处和这边对着干,把刘庸气得不行,得自己和江兴一起拉着才能保证他不至于直接扑上去打。
被人背叛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换她她可能也想打,不想打才说明当初的情意是假。
而此时,刘庸也正在相府,正和她一起躺在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诉苦。
“等我们大业一成,看我不手刃了他!”由于他这话说得太过于气鼓鼓,肚子也一鼓一鼓的,然后一旁已经吃胖了好几斤的雪里忽地一下就蹿他肚子上去了,把他吓一跳差点没摔地上去。
殷少卿不痛不痒地嘲讽:“就你这样还去报仇呢,都快当孩子爹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
尽管天天被自家兄弟嘲讽,刘庸还是习惯无能,立马炸毛道:“是你这猫太肥了!”
雪里要算肥,那别的猫儿岂不是巨无霸哥斯拉了?净会给自个找借口。
尽管被雪里唬了一跳,已经渐渐沦为猫奴的刘庸还是乖乖替它顺起了毛,把雪里舒服得开始呼噜呼噜。
“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她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暗道这大端倒是四季分明。
刘庸给雪里按着粉嫩的肉垫漫不经心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她还真不放心!
好在他看出她眼中浓浓的不信任后,也立刻想到王家那事,于是一字一句道:“这事绝对办好了,不就是给那老唠叨安排个职位么,既然他能克左老冷,我肯定不会轻易让他溜了,而且给他的肥差,他定会满意。”
能让刘庸称得上肥差的差事,肯定差不了,她也不是不信对方,就是怕他把这事忘了,倘若真不信任也不会把这事交给他做。
不过说到左修寒,她颇有兴味问道:“你俩到底有什么渊源让你这么讨厌他?”
不提还好,一提刘庸就气,猫都顾不上撸了腾地坐起:“他这人就是天生骨子里坏!”
“何解?”能让他生气的因素太多了,她这话的语气淡淡的。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