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怎么还不肯走
女人似乎对苏馨的话语一早就预料到了,产生免疫了,她仅仅是身子不可控制地颤了颤。
她目光里含着沉痛和悲哀,直愣愣地看着苏馨那僵直的背影,一声未吭……
抑或是,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寒声很是配合地没有动,只是背着苏馨,立在苏家院外。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天际了,乡村的夜晚很静,让人心里发慌。
苏馨垂下头,在叶寒声耳边轻轻说,“放我下来吧!”
叶寒声闻声,什么都没多想,便照着苏馨的说法去做了。
苏馨从叶寒声背上下来。
陈静以为苏馨愿意和自己产生最一步交流了。
然而,苏馨只是回头扫了她一眼。
目光迅速而漠然。
那么短的时间里,却让陈静心里瞬间一颤。
紧接着,木门上响起了“嘟嘟”的声音,是苏馨伸手敲了门,通知里头的人出来开门。
陈静见状,立即就冲过去,抓住苏馨的手腕,眼神里的慌张丝毫不加掩饰。
因为她知道,若是此刻苏家大门被打开了,苏老太太见着她,一定又是非咒即骂,必然不会让她见苏馨的!
她这突然而然的动作,让叶寒声的眉头察不可闻地皱了皱。
因为,他分明注意到了,方才,苏馨的双腿轻微地晃了晃,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就更让人胆战心惊了。
一有风吹草动,心都提起来了。
“你干什么!”苏馨对陈静的动作颇觉得恼怒,转身,狠狠地便甩开了她的手。
门内还没传来丝毫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馨看了看眼前的陈静,心下忽然明白了。
大概,奶奶认为门外敲门的是面前这个女人,所以决意闭门不见吧!
陈静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愣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与苏馨对视。
她的神情被悲伤完完全全笼罩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心疼自己孩子的慈母。
苏馨看着她这表现,心里忍不住冷冷发笑。
“阿馨,我是你妈妈啊!”陈静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了。
她这话,让苏馨终于笑出声了。
廊檐间昏黄的路灯照在苏馨的脸上,明明是一层温暖的光。
可是,苏馨的笑讽刺意味太浓,因而显得无比扎眼,尖锐。
“妈妈?”苏馨讥诮地望着她,话语僵硬又冷漠,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她说,“我妈妈早就死了。”
苏馨的话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陈静的胸口,她捂住左胸,不由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这反应,依然令苏馨无动于衷。
她继续用刀子一般的语言对陈静说,“我!苏馨!早在多年前就父母双亡了!你算是哪门子母亲?”
苏馨眼里淬着深深的恨意,直勾勾地瞪着陈静。
陈静已经悲痛万分了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在她精致美丽的妆容下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
苏馨感觉她的哭泣扎眼的很,眼睫颤了颤,立即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别!你这是哭给谁看呢?别把装给哭花了!”苏馨眼睛瞥向村口那盏路灯上,嘴角那嘲讽的笑意更盛了,“你这妆容值不少钱吧?”
陈静忽的止住了哭泣,抬起那双模糊的泪眼,哀求一般地看着苏馨,“阿馨,你不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好不好?”
“我已经说了我没有妈妈!没有妈妈!没有妈妈!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呐?”苏馨声音忽然提高了好几分,尖锐刺耳。
她呼吸声越来越粗,双眼涨的通红,指着陈静吼道,“你能不能走啊!不要再来找2我们了!当初既然选择离开,选择抛弃,为什么又要回来!”
苏馨歇斯底里地喊出这段话,终于控制不住了,眼泪立时夺眶而出。
“陈女士,”叶寒声皱着眉将苏馨拉到身后,对陈静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先回去。”
他看出苏馨的情绪已经失控了,她太过激动,激动的让他担心了。
否则,这件事他不该插手来处理的。
“叶总!”陈静忽然抓住叶寒声的手臂,像是在水中濒临死亡时抓住了一块浮木。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阿馨?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叶寒声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了,刚要开口,只听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装着热水的茶杯便从里面掷了出来,恰好砸在陈静的脸上。
紧跟着,是茶杯撞击地面后发出的破裂声,剧烈而刺耳。
碎瓷片迸了一地,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面上传来的钝痛促使陈静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然后捂住自己被砸的脸。
茶水顺着陈静的脸颊一路蔓延,直至胸脯前,狼狈异常。
开门的人是苏辰,而扔茶杯的那个人是苏家奶奶。
苏家奶奶从苏辰身后走出来,看着陈静时眼里的嫌恶完全不加掩饰。
“你怎么还不肯走?”苏家奶奶中气十足地吼了陈静一句,转而看了眼在叶寒声身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苏馨。
身后豪华大车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有个穿着一身黑的中年男人从里边踏出来。
“夫人,您没事吧?”中年男人站到陈静身后问。他
面容生的严肃,一丝不苟,此刻,他的脸上尽是忧虑。
这人是万庆隆给陈静安排的司机。
万庆隆则是陈静离开苏家后嫁的男人。
一个很有权势,家财万贯的男人。
中年司机眯眼望向眼前这一群人,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陈静打断了。
陈静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颧骨,哀求地看着苏家奶奶,“妈,我就想和阿馨还有辰辰说说话,你……”
“你给我闭嘴!”苏奶奶横着眉,怒斥道!
“当初你一声不吭扔下他们,扔下这个我们家远走高飞,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现在就没资格说回来看他们!”
陈静离开时,苏辰还是睡在摇篮里的,因而对母亲的记忆不深。
他对母亲的记忆,大多数来自于奶奶的抱怨和责备。
陈静是在苏馨他们出门不久后到苏家来的,奶奶二话不说,就将人挡在了门外。
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大概就是个局外人吧!
这个生母,这个活在照片里二十多年的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早就可有可无了。
“辰辰……”陈静又将乞求的目光转到苏辰身上。
看她这一身凌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在这乞求,即便是旁人也会有所动容的。
苏辰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可是这绝对无关乎亲情,他在心里暗自警告自己,于是,面无表情地将眼睛转到了别处。
夜越来越深了,冬夜的风仿佛夹着刺,一下又一下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陈静的心,也已经痛的血肉模糊。
她沮丧了,颓然了。
但是,上车离开苏家前依然一步三回头。
她低声喃喃自语时,苏馨什么都没听清。
只听到她最后回头对自己和苏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妈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说实话,也就是她的这句话让苏馨心里仿佛如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不是很剧烈,可就是大片大片的蔓延,一直扩散到了躯体四肢。
……
当天晚上,叶寒声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第二天一早便回了B市。
苏馨他们在乡下陪了苏奶奶几日,便也回去了。
后来的日子,平静而安详,苏馨的内心几乎也安静地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如果,和叶寒声能一直如此下去,真的是算是上天眷顾了。
可是……
这一切在七个月后的一天戛然而止。
已经是次年的六月份了,接近暑期的B市热的如火炉一般。
外面的太阳似乎能将人皮肤烤焦。
苏馨挺着大肚子,行动总是很不便。
静园里一向是冬暖夏凉,适宜人居住的。可是即便如此,苏馨挺着大肚子,多走了几步便会浑身汗湿了。
因而,平日里,她尽量足不出户,安心养胎。
六月的某一天夜里,叶寒声还没回静园。
苏馨等了好久,直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起夜时,她醒来,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
床头的那盏壁灯依然亮着。
叶寒声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揣着那颗莫名其妙越跳越快的心,她自己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挺着大肚子朝洗手间走去。
苏馨解完手,在盥洗池前洗了手,正要回到卧室。
“啊!”一道惊慌的呼声从她口中发出。
原来,她才走了一步,脚下一滑,笨重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就朝后倒了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扒盥洗池,不让自己摔倒。
然而,肚子却生生地往那瓷白的盥洗池撞了去。
肚子上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
苏馨那抓住盥洗台边缘的手顺势往下落了到了地面上。
有湿热的液体从身下缓缓流出,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苏馨心里又急又怕,可是,手机不在身边,叶寒声也不在身边,孙阿姨在楼下是万万没办法听到她的声音的。
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肚子好痛,心也剧烈地疼了起来。
她没有办法站起身,只能拖着自己爬向卧室。
她一边哭,一边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长串刺目嫣红的血迹。 让我听见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