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事是宋红韵不知,这宋府,不,不止是宋府。这时代大多数的府中,如是主人说出刚才宋红韵那番话,暗含意思便是觉着现在的人伺候得不好了,要换人。
这换人对主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但对下人来说,作为被换下的老人,首先会遭到全府的人嫌弃和排挤,如是刻薄一点的主子,指不定还要将对方又转卖给人牙子,甚至会被卖进青楼。
好不容易从哭哭啼啼的绿芽那儿得了真相,宋红韵连忙道:“绿芽,我只是想找个书童在国子监帮着我罢了,在府中,还是你照顾我的。都这么久,再换别人我怎么会习惯?”
绿芽忍下哭声,有些哽咽道:“但少爷身边由男子照顾到底是不方便。”
“既装得男子,以后遇见的不方便地儿只会比现在更多,连这点都克服不了,我也不必再顶着清松哥的身份,直接和所有人说清事实好了。”
绿芽接受现实,问宋红韵要何样的书童,宋红韵想了想,她一早是想着在宋府里知晓自己是女子的家丁里找一个,要识字的,聪明伶俐的。
但找人做书童的事到底是宋红韵一个人做不了主,事情很快传到宋老夫人那里。
宋老夫人倒很快应了,让明嬷嬷领着宋红韵去选个好的。
宽阔的院子里,一排家丁排过去,宋红韵有选妃既视感。
明嬷嬷问,“少爷,府中合适伺候少爷您的便是这些人了。”
宋红韵知晓明嬷嬷意思,又看了一圈这些人,就这么瞧着倒是没什么区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也都是普普通通,没亮点也没有槽点。
“你们中识字的举起左手。”
稀稀拉拉,只有十几人中只有五六个会。
“识字的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明嬷嬷做了手势,不识字的便退下去忙活自己的事。
宋红韵走上前,就在这五人三四步的距离,左右慢慢踱步,然后停在一个个子稍矮,目光不偏不倚,眉眼却明亮的一人面前,问,“你叫什么名?”
“下人叫宋湖。”
“hu,是哪个hu?”
“回少爷,是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湖。”
宋红韵暗暗点头,又问,“要是明日我便去那烟花之地,你会如何?”
宋湖眼睛一闪,不过顿了一秒便回道:“少爷是宋湖的主子,少爷要做什么,宋湖自然跟着。”
不好不坏,宋红韵新中心想着,正准备问下一个人,突然听得宋湖又道:“不过少爷想去那等地方是实属男子本性,虽常流连不宜,但偶有与同窗去也很正常。”
宋红韵停下脚,又看了看这宋湖,宋湖也低眉顺眼,一副任由安排的模样,不过,这回答可不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会答出的。
一针见血,明白她真实目的。
宋红韵勾起唇,“就你了,宋湖,明日你便作为我书童,同我一起去国子监。”
宋湖不惊不喜,应着,“是,少爷。”
如将这宋府比作公司,家丁便是最低等的员工,而府中少爷的书童就相当于总经理的助理,这身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没被选上的均是露出可惜,衬得宠辱不惊的宋湖特显眼,暗暗观察的宋红韵觉着这次人选得挺对。
带着人回了清远院,又细细问了其他情况,宋红韵越发觉着捡着宝。
这宋湖的爹是府中管家,也负责一些账房上的事,所以宋湖自小便是跟着一起识字算账,人不止精明还懂得察言观色,虽只十六的年纪,对不少事却门清儿,虽头次当书童,但听宋红韵说过一次的事都牢牢记住,且上手十分快。
绿芽原本还准备挑刺‘新人’,后见着宋湖如此厉害,瘪了嘴将所有的都交待给宋湖,老老实实当宋红韵的小丫头。
宋文瀚已早就和宋红韵说了国子监上下学时间,晨课在卯时,一个时辰的朗诵,再是具体行课,而放学在申时。
这古代没节能灯,自然没了晚自习,倒是让上了六年晚自习的宋红韵有松一口气。
鸡还没打鸣,宋红韵便被绿芽喊醒,她要做准备工作,比许多人都要早起很多。
等宋红韵推门而出,宋湖早就背着装了笔墨纸砚的布包在外等着,而马车,也早已备着。
在马车上打着哈欠的宋红韵想到府里还有个早起的,比她还早一个时辰便去了宫里,立马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
宋红韵还以为上学的第一天是孤独的,没曾想刚下马车,就遇见了‘熟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冲了过来,惊讶喊道:“清松!我爹昨日和我说你也要入国子监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真来了!”
叫她‘清松’那就是认识且熟悉的,宋红韵记忆运转,没多久就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刘添珩,太尉之子。在朝中太尉与宋文瀚关系不错,两家便偶有带孩儿我来你家玩玩,我来你家玩玩的情况。不过因宋清松身体缘故,这刘添珩与同是男孩儿的宋清松没见过几次面,倒和宋红韵玩得十分要好。
在小说中,这刘添珩和女主是青梅竹马,出场不少。
宋红韵回忆着宋清松在此时会如此,抬手行了个同辈的礼,轻轻淡淡的应着,“刘兄,许久没见,最近可好?”
刘添珩大气的笑着,“清松,你还和以前一样啊,这么见礼干嘛,叫我添珩就行了。”
宋红韵也不重不轻的扯了一个笑,正想遇见熟人不如向他了解下这国子监,倒也不错,谁知刘添珩突然冲她身后摇了摇手,喊着,“延茗!这儿!我在这儿!”
延茗?柳延茗!
宋红韵还没瞧见正主,只听见名字,体内血液就一下被冻住,整个人都僵了。
好在刘添珩没注意宋红韵的不对,过去将柳延茗勾肩搭背过来,然后开始互相介绍起来,“延茗,这是宋清松,就是宋御史的大公子,你知道吧?”
见柳延茗点头,刘添珩又对宋红韵道:“清松,这是延茗,柳延茗,他爹是柳户部,人特好,我兄弟。”
宋红韵宽大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柳延茗,果然是柳延茗!
那个发现她女子身份的户部家公子!
冷静,宋红韵。心里默念一声,宋红韵便打招呼,“柳兄好。”
柳延茗似乎打量着宋红韵,在宋红韵紧张时又收了眼,无任何异常的应道:“宋兄好。”
刘添珩被两人的称呼酸了一下,但想着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等以后做了同窗,熟络了就不会这样,便没说什么,又见陆陆续续来了学子,道:“我们先进去吧,对了,清松,你是哪个班啊?”
宋红韵跟着刘添珩一起,回道:“甲一班。”
话一出,刘添珩和柳延茗俱惊讶的看了宋红韵一眼,宋红韵被看得不明不白,怎么了,她说错话了?
“清松,你做了入学考试的试卷没?”
宋红韵迈进国子监门槛,摇头,“并没有。”
刘添珩面上似笑非笑,看了柳延茗,道:“宋御史大人果然厉害,是不是,延茗?”
柳延茗轻‘嗯’一声,没说其他。
这时宋红韵还不清楚,国子监里分甲乙丙等级,又各有一二三班,其中便以甲一班最好,里面的学子可以说学识才学都是上上等。
国子监不少学子头悬梁锥刺股要进,可宋红韵连入学考试都没有便进去,作为插班生,这绝对是最好的待遇!
而这自然是宋文瀚去安排的,花了不少力气,且只能在甲一班待一段时间,之后考试如是达不到甲一班要求,会被调剂下去。
不懂,宋红韵也没多问,怕自己暴露什么,默默同两人并肩走着。
她旁边的旁边便是柳延茗,或许对方是小说里唯一靠智慧识出女主身份的人,导致宋红韵现在压力特大,心情也很难放松,就怕那柳延茗发现了什么。
宋红韵可不想最后被迫跟着小说套路走。
“对了清松。”刘添珩突然喊了一声,表情还特严肃,让宋红韵心猛跳了一下。
努力维持住淡定,宋红韵问,“怎么了刘兄?”
刘添珩眼神很凝重,还有些许哀伤,“红,宋小姐明明身体那么好,可为何突染恶疾去世,清松,这里具体如何你知晓吗?”
你丫为何哪壶不开提哪壶!宋红韵神色也低落起来,带着无尽悲伤,“家妹之事,我只知她得了急病,那夜没熬过去便去了,多的......哎。”
这声叹气,满是对同胞妹妹年纪还如此小便离世的惋惜和难过。
刘添珩也知提起人伤心事,拍拍宋红韵,安慰道:“清松,此事都是我们不想的,节哀顺变。”
宋红韵点点头,心中却想,只要你千万别多话!
然后,刘添珩又道:“宋二小姐去世那天起我便没看见你,问宋大人,他说你重病起不了身,现下看,你的病应该好了。”
宋红韵,“......”
刘添珩又道:“只是没想到,你这病倒一下将你身体给弄好了,以往连房门都出不了,现下居然能来国子监上学!”
语气满是惊讶。
宋红韵知晓刘添珩只是惊讶,但她却注意到有人,是怀疑,没错,就是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落在了脸上,然后又是耳上。
宋红韵说不紧张是假的,可依旧淡定,她该做的都做了,现下便是信自己一定能瞒过对方。
至于柳延茗为何会看她耳朵,她也知晓,想来不过是瞧她是否有耳洞。
在轩辕国,女子在年幼时便会扎耳洞,然后一直戴着耳坠子。
这点宋红韵也想到过,然后赫然发现自己竟没有耳洞,看来宋家人一早就备好后路,如是宋清松熬不过,便由她顶替了哥哥的身份。
而男子,又如何会有耳洞?
不过如此瞧来,柳延茗倒是个善于观察的人。难对付。 国子监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