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沈伦神情之间平添了几分沧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真呢,一晃数年,可他却始终没能忘记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大概也是如今这个时节,下了好几场雨,天气就越发凉了下来。他早早命人在云汐房里点了暖盆,整个房间暖烘烘的,即使已经入了深秋,常人进去要不了多久定会浑身大汗。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浑身发冷,整个人恹恹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若不是那棵千年老参吊着,怕是早就撒手人寰了。或许,当时的她还有诸多放不下吧。
沈伦斜着身子坐在床头,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喃喃地问:“将军,茉儿呢?”
他将她的手轻轻捧在手心里,低声道:“她很好,只是你还不愿让她再来看你一眼吗?”
云汐的脸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甚至因为用力额角渗出一丝细密的虚汗,她勾起嘴角摇了摇头,眸子里却是一片黯然,如同梦呓般地喃喃自语:“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若是我真的撑不过明天了,你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这个做娘的,终究是对不住她,我懂得眼睁睁失去至亲的痛,又怎么舍得让她也经历一遍,这些……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承受的。”
“你胡说什么?最近有位神医云游四方至此,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你不是说过要教茉儿琴棋书画么?我不准你这样说!”他的音量骤然高了几个度,云汐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还有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茉儿留给他,她很放心。
她浅笑,一如当年西湖边上初遇,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她将脸隐于白绢团扇之前那个笑容。
“将军,这些天我时常在想,若是能再与你同去一次西湖就好了,我再像当年一样,舞上一曲霓裳羽衣舞……只为你一人舞。”
沈伦忽然合上了手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声音变得有几分颤抖,“好……去,明日便去,这一次,只有你我二人。”
云汐听着,微微闭上眼睛轻笑道:“你说什么傻话,我现在这副身子,怕是……怕是下地走上一两步都难,若是真的有来世……便好了,你记得,一定要在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来西湖边的醉月楼,下一世,我争取活得久一点……”
她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几分不真实,苍白了许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奇异的嫣红,如同怀春少女脸上那一抹鲜活般。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你听我的,再等两天,大夫就来了。”沈伦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似乎已经嗅到了离别的味道,但却不愿意承认,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靠在他怀里,抬眼看着他的脸,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自己的眼中一般,嘴巴微微开合,却已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低头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的呼吸声盖过她的声音。
“好好……好好照顾……照顾茉儿……”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没了气息,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云汐!”他从小便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一度极力忍着。
可是莫名的,一朵晶莹的水花落在夏云汐的侧脸上。
“你说的,我都记得了,来世,你还做夏云汐,我便不要生在这什么世代武将之家,只做个寻常凡人,你等我来找你。”
话音刚落,刹那间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心口上仿佛有无数大石压着。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雨点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将这世界冲刷干净一般,他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冲出门去,大步径直朝府门走去,管家和沈夫人都打着伞上来劝,但他却像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一样,只听得到自己的一颗心不断下沉,直至扑通一声坠入谷底摔得粉碎的声音,只听得到自己粗犷的呼吸声,他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罢了,那就是再带她去一次西湖。
最终,沈夫人扔掉手中的伞,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眼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将军,出征之日在即,您若是淋坏了身子,延误了军机,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妾身知道云汐妹妹走了你心里难过,可你也要清醒一点,国家和百姓,你都不要了么?”
沈伦停下了脚步,脑子里轰得一声巨响,浑身的热血都在急速奔走,涌入脑中,他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哭?这个时候,你不是该笑吗?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容不得云汐,现在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沈夫人怔怔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惊雷,那样的表情,仿佛那道惊雷正正好劈在了她的身上一样。
“罢了。”沈伦叹了口气,抱着她转身往回走,弓着身子,尽力用身子替她挡着雨。 网红皇后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