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向敏感如沈悠然，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一旁的昭美人的目光，于是有些不自然地放开揽在皇帝腰间的手，从他怀里站直身子，垂眸思索了片刻，皱了皱眉头，伸出一只手压在胸口，轻声道：“皇上，臣妾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是不是……我们判断失误了？刚刚臣妾细细想来，她的确也没有接近臣妾的机会，这……”
再次提起她，弘治的神情中带着满满的嫌恶，一挥袖子，道：“就算不是她，可她来朕面前搬弄是非，其罪也当诛！”
沈悠然看着他的背影，暗自轻声嘟囔道：“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彼时，荣婕妤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跑进殿内，险些摔倒在一旁，扑通一声跪在江岚儿脚边，脸色惨白，大概是因为跑了许久，脸颊又有些微微发红，看起来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姿态。
江岚儿低头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将茶杯放在一旁，斜眼瞥了她一眼，问：“荣婕妤这是怎么了？你我位分虽然也有些差别，但也不用行此大礼啊，看你冒冒失失的，哪里还有嫔妃的样子？若是被皇上看到了，这还得了？”
荣婕妤扯着江岚儿的衣角，道：“昭仪姐姐，秦婕妤她被赐死了！皇上……皇上竟然要赐她毒酒……怎么办？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啊……我们三个不是一伙的吗？我听说她直到最后都没有把我们供出来，如此重情义，姐姐……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糊涂！”她的话音还没落，江岚儿便瞬间黑着脸打断她，伸手将她攥着的衣角扯开，压低声音道：“皇上已经下旨的事情，别说本宫，就算是先皇在世的时候，说的话也未必管用，这个时候跟秦婕妤扯上瓜葛，就是自寻死路，明白么？你要想死我不拦着你！但是这件事情跟本宫一点关系都没有！”
荣婕妤眼眶泛红，一双眸子却被水汽笼罩得有些失神，身子往后一坐，瘫坐在一旁，道：“可是这流言本就与她毫无干系，她只是想得到皇上的一点点爱啊……这也有错吗？就算是有错，就算是她说错了话，可是这罪过也不至死啊……”
江岚儿抿了抿嘴，将头微微侧向一旁，视线落在空气中某处，淡淡地道：“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太蠢，这样的女人在宫里，就算今天不死，也会死在明天，后天，有什么好惋惜的……”
“昭仪姐姐你说什么？”荣婕妤睁大眼睛看着她，音量骤然提高了几个度。
“没什么……”江岚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垂眸用帕子在眼角拭了一下，道：“是她太没脑筋，皇上那样在乎皇后，怎能直接就将这传言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这样一来，就算这事儿是流言蜚语，也就在她身上坐实了，而且皇上一向讨厌造谣传言，本宫真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的办法那么多，她却偏偏选了最直接最笨的这一种……”说着，还摇着头叹了口气。
荣婕妤倒抽了一口凉气，轻声问：“难道我们真的就……”
江岚儿站起来，俯身将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抽时间去收拾好她的遗物，送给宫外的家人吧，秦婕妤一走，以后这宫里就只剩下我们姐妹二人了，你切不可太过伤心，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动了怒，再把自己这条小命搭进去，不值得，明白么？”
“昭仪姐姐，我知道了……”荣婕妤尚且处在思绪混乱的时候，听她语气如此，不禁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点点头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江岚儿深呼了一口气，随即微微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自古以来，这后宫中适者生存，沈茉，走着瞧吧，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说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眸子中闪烁着犀利而冷冽的光芒。
那一天过后，沈悠然果真没再听过秦婕妤这三个字，就像她从未在这后宫中存在过似的，就像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更加令她觉得唏嘘的是，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这位秦婕妤的名讳，更加不知道她的那副年轻的躯体归于何处。这点也让沈悠然时常感叹，原来在古代，生命的价值是如此的不对等，有的时候，好像还不如花园里养的那几只黄鹂鸟。
不过秦婕妤的死，总算是让整个后宫安静了下来，跟保命比起来，八卦什么的简直不值得一提，更何况事情的元凶已经有替罪羊顶了，也就没人再继续深究其中有几分可靠了。
这一日，沈悠然正围在炉火边犯困，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李庆的声音，立马精神了几分，站起身来迎接。
弘治快步走进来，笑道：“天气越发冷起来，皇后整日待在这屋子里，恐怕憋坏了吧？”
一提起这个，沈悠然就忍不住满脸怨念，道：“皇上你还说呢，我都快闷死了！门都不能出，春夏的时候我好歹还能做些东西解闷，如今呢，就只剩下吃饭睡觉和等着吃饭了，我感觉再这样继续下去，用不着春天，我就胖成一个球，出门需要秋棠和妙春推着走了！”
弘治听着她的描述，仿佛在脑海中构建出了那个画面，过了几秒之后，十分赞许地点点头，道：“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样的话，皇后抱起来就更舒服了……”
沈悠然眼角一吊，朝四周环顾了一圈，压低声音道：“皇上！还有这么多人在！”
听她这么说，周围的宫女奴才包括李庆在内，都非常识相地低下了头，假装不存在，弘治环顾了一圈，说：“怕什么？反正他们又听不见……”
沈悠然脸一垮，扯着弘治的袖子撒娇：“这宫里实在太闷了，虽然臣妾现在住的地方比之前王府上要大好多倍，但还是无聊，皇上您就带我出去走走吧……”
弘治故意将眉毛一横，冷声道：“如今你已经贵为皇后，哪有往出跑的道理呢？成何体统？”
听他的语气如此认真，沈悠然也就自觉地浇熄了最后的一点希望，撅着嘴嘟囔道：“好吧，不出去就是了……”
哎……她暗自在心里感叹，当时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婚姻就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可这显赫的王公贵族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想想自己当初，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和朋友一起去北方看雪，深夜涮火锅喝酒，简直……
欸？！想到涮火锅这一点，她忽然眼前一亮。
弘治看着她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伸手轻轻捏了捏，又微微侧过头示意李庆，李庆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只小猫。
“喵”得一声让沈悠然抬起眼，瞬间眼前一亮，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吉利？！”她跳着跑过去，从李庆手中接过那只猫左右端详，确实像极了那只曾经因为发性而差点酿成大祸的吉利。
“皇上，你没有下令杀掉它？”沈悠然一脸兴奋地转头看着他问。
弘治转过身，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勾起清浅的弧度，不紧不慢地答道：“你这么喜欢它，朕自然要寻回。”
站在一旁的李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看皇上的脸色，终于没开口，而是默默地低下头站在一旁，只是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老奴让御医仔仔细细地给它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它可以好好儿地陪娘娘过冬了。“
沈悠然将猫捧到嘴边猛吸一口，吉利是很高冷的，以往自己这样跟它亲近的时候，它总会伸出爪子把自己推开，不过却很温柔地将锋利的指甲隐藏起来，可是一别数月，它似乎变了许多，十分温顺，就连自己亲它都不抗拒了，反而软萌地”喵“了一声。
“欸……奇怪……”沈悠然看着怀里的小猫，自言自语道。
弘治走到她身边，垂眸问：“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沈悠然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道：“以往吉利都是很不愿意亲人的，今天反而不拒绝了……”
弘治笑着伸手搭在她的肩头，轻声道：“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猫呢，它与你分别了这么久，一定也十分想你，又怎么能忍心拒绝你呢？”
沈悠然“嘿嘿嘿”一笑，点点头，道：“对哦，好像也有道理，皇上，谢谢你能留着它的小命，这是我最近最高兴的事了。”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谢，”弘治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摩挲了几下，低声道：“这天下之中，你所想要的，朕都会寻来给你。”
沈悠然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低头抚摸着怀里软绵绵的吉利，忽然觉得内心格外满足。
当初自己还觉得他杀伐决断，冷血无情，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 网红皇后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