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一进公司,就被吕双双扯着去了财务室,里面的状况已经是狼狈不堪。
报警的报警,叫120的叫120,好不热闹。
吕双双在夏鹿耳边一阵耳语,夏鹿赶忙走进去,将躺在地上的陈主任扶了起来。
之后她柔声说道:“陈主任,您好,我是公司的负责人夏鹿。”
“我看这报警就不必了吧,您此番过来既没有工作证也没有搜查令的,报了警估计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凌,张凌很顺从的帮着吕双双将其他伤者都先扶到了椅子上。“至于我手下司机出手伤人的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赔偿。”
陈主任有些忌惮这个张凌,连带着认为夏鹿包括这夏氏企业根本就是流氓黑道,所以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吕双双这边已经安排了救护车来接这些伤员,于是夏鹿语重心长的问道:“陈主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怀疑你压根就是冒充执法人员来公司捣乱的。”
这一伙子人闯进夏氏集团,跟张凌和保安闹腾了一个多小时,自始至终没拿出搜查令,所以也难怪吕双双和夏鹿都觉得他们是违规执法。
陈主任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尖细的眼睛挑了一下,随后很不屑的往夏鹿脚边儿上吐了一口血水,说道:“搜查令我们自然有,所以你用不着吓唬我们。”
说完他咧着嘴的笑了一下,“不过横竖你们已经是妨碍执法了,也不多这么一条威胁罪。”
夏鹿今天穿了一件收腰的长款连衣裙,脚下蹬着一双灰色丝绒的小踝靴,陈主任啐出来的吐沐星子已经溅在了她的鞋上,她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张凌眼睛很尖,瞅见后随即上前要去扯陈主任的衣领,夏鹿伸出手将他拦住了,让他静观其变。
陈主任招呼了一个胖一些的手下,随后胖子马上将公文包里的搜查令拿了出来。
拍在了夏鹿跟前的桌子上。吕双双凑上去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扭过头冲夏鹿使了个眼色。看来搜查令是真的,这伙人也确实是地税局的公务员。
夏鹿呼了口气,将周围的员工都驱散了,心里琢磨着怎么能跟这个陈主任好好商量一下。让他们将夏氏所有的财务资料都带走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作为未上市的公司,最怕的就是由政.府部门掺乎进公司的股权和财务事宜。
虽然凤凰的事儿是子虚乌有,但是夏氏这里面的账务问题也容不得他们这样细查。没有大毛病,小毛病肯定会让有心人捉住大做文章。
夏鹿不得不又靠近了陈主任,忍着不快在面上堆出一副媚笑,同时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给了你多少,我可以加倍。”
陈主任的眼珠子在小眼眶里面乱转,琢磨了半天,问道:“你能给我多少?”
夏鹿支起身子,笑盈盈的说:“那都好说,只要有商量,买卖就不会做不成对吧?”
她正欲起身坐到陈主任对面的桌子上,跟他好好谈判,脚上一重竟然没抬起来。
夏鹿低头一看,原来是张凌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麂皮的擦鞋布,正蹲在地上给她擦鞋。
那几块小小的血渍在她的踝靴上也不是太显眼,不知道怎么就让张凌瞅见了,夏鹿不自然的咳嗦了一声,拍了拍张凌的肩膀,轻声说:“你干嘛呢?”说着抬起脚,意图绕过他。
张凌一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的脚钉在地上,闷头说道:“您别动,再过会儿血渍干了可就擦不掉了。”
夏鹿觉得这张凌的行为简直让人啼笑皆非,现在夏氏的财务部都快叫人查封了,他还挺在意她的鞋子是否干净?
“行了,别弄了,大不了再买一双。”
张凌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手掌很大,骨节非常突出,乍一看就像是野兽的两只爪子。
这两只爪子捏着擦鞋布,来回几下,蹭掉了污渍之后又打圈在她脚上磨了几下,丝绒立刻柔顺起来。做完这一切,张凌站起身子将擦鞋布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又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一旁,像一尊石像。
夏鹿呆了几秒,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轻声说了句:“谢谢。”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一个清亮的声音戏谑道:“嫁了人还这么招蜂引蝶,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夏董?”
屋里的几个人回过头去瞧这说话的人,入眼是一个翩翩的如玉公子。
身着合体的黑色窄裤和没有花样儿的白色短袖,脚下是一双牛皮的切尔西短靴。
来人看起来十分简单质朴,但是稍微懂行的人就能认出他手上那块百达翡丽的手表,都能顶上几栋房子和豪车了。
贵公子身姿颀长但是偏向瘦弱,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有有一股子孱弱的粉红,将脸上本就艳丽的五官衬的楚楚可怜又极其妖艳。
要说他到底长得如何,且看前台放行的小姑娘和所到之处女同事们的眼神就知道了。这么一个好看,又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美人儿,真是让人我见犹怜。
但是夏鹿一看到他,心底轰隆一声像是被劈了一道雷。随即吊起眼睛,狠狠的咬紧了牙关,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人的面貌而放松了警惕。因为她知道,方书之这幅面孔就是他隐藏自己本性的最好面具,看起来像是美丽多情的斑斓孔雀,但剥开表面其实分明是一只凶狠蛰伏的秃鹫。
屋子里认识方书之的人并不只夏鹿一个,陈主任一见到他马上就从凳子上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弯着腰,唯首是瞻的模样。
一看到他的样子,夏鹿心下了然,看来这伙儿人确实是方书之派来的。
方书之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散落的资料,地上还有不少血污。
他似乎是挺厌恶屋子里腌臜的环境,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这伙臭男人更是捂着鼻口皱起了眉头。
十分不耐烦的冲着陈主任招了招手,陈主任很有眼色,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门外的,有没有将他想与夏鹿倒戈的行为听了去。心里胆战心惊,更不敢多做停留,马上带着手下鱼贯而出。
夏鹿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目如炬的瞅着方书之的一举一动,胸腔翻涌,吐出一句:“方书之!”
这声叫唤绝对不是友好的口气,带着股恨不得手刃对方的恨意。
但是被叫到名字的方书之毫不在意,冲着吕双双说道:“小助理,总裁办公室在哪儿,还不带路?”
“我可是有好多旧要跟你们夏董续一续。”
吕双双刚刚听到夏鹿叫了他的名字后,楞了一下,随后一直用眼睛溜着他。压根没想到夏鹿一直说的杀人不眨眼的方书之,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她得到夏鹿的示意后,就带着他进了电梯,夏鹿当着员工面上不便发作,这次方书之突然现身的目的不纯,她受制于人只好跟着他们上了顶层。
吕双双倒了茶之后就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外面就只剩一个张凌在守门。
夏鹿和方书之颇有些文明人的架势,端坐在沙发的两头。但是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是各怀鬼胎,连目光都恨不得变成暗器,将对方身上打出几个血窟窿。
方书之吹了吹手上的茶,碧螺春遇到了热水,在透明的茶具里面上下翻腾着。而方书之则像是被手里的茶叶吸引了注意力,一直盯着那几片茶叶看。
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
夏鹿咽了咽口水,弄不准他的意思,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就觉得方书之是个挺阴测测的少年。但是此番再见,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时间久了的缘故,他看起来比上学时柔弱了不少,似乎是有什么旧疾在身。但浑身透着的那股子让人不舒服的阴冷劲儿比起以前倒是更甚了。
她故作镇定的拿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决定试探一下他的来意,随后开口问道:“怎么,你这些年像个老鼠似的躲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肯现身了?”
方书之挑了一下眉头,撇嘴道:“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果真是不行,瞧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贱。”
夏鹿眯着眼睛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强忍下心里的怒气,才做到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唇相讥的问道:“哦?看来方少对贱这个字很有些误解。”
“贱这个字,我觉得还是更适合你和忘恩负义的顾亦春。”
“一个Y贱,一个下贱。”
方书之放下手里的茶,翘起了二郎腿,脸上的粉色开始有些发红,眸子里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野兽见到猎物的光芒。
他不怒反笑,朗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
“忘恩负义谈不上,倒是你,现在吃好喝好的,恐怕是忘了自己欠下的债了吧?”
说着他似乎是动了气,从裤兜里面掏出一方丝绸质地的帕子,捂着嘴咳嗦了两声。身子抖起来更有一种变T的美感。
夏鹿半响没有吭声,半阖着眼睛看着他桌前的那杯水,末了回道:“如果你是说顾亦春,那我欠她的早就还清了,要是当时那个案子我出庭作证说她根本和你们本是一伙的,也轮不到她做那受害者,被南橙捡回了家里。”
“至于你在监狱里呆的这几年,是你的报应,罪有应得!怪不得任何人!”
方书之古怪的笑了一下,手指把玩起自己左腕上的手表,敏捷的捕捉到了她对南橙的保护欲。“没看出来,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铁石心肠的石女,现在看着你倒是挺长情的。”
“一个是石女,另一个则是不懂变通的铁人,石女配铁人你俩还当真合适!”
“可惜就可惜呀,南橙喜欢的是柔柔弱弱的顾亦春,压根就不是你。”
“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跟顾亦春对调了茶水,如果当天被轮J的人是你,你来做这个受害者,我估摸着南橙那种看人的品味,现在早就和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是不是?”
“哈哈哈,”说着说着,方书之把自己逗笑了。双手合十自顾自的击了一下掌,仰起头问道:“哎!你说是不是啊?”
夏鹿面无表情,做出个冷若冰霜的样子。左手藏在身后,指甲紧紧的扣着手心,这种想法她这些年来何尝不曾有,而且尤其是得知顾亦春害的南橙失了公职,又去害南学峰坐牢的时候,她表面上恨得是南橙这个烂好人,活该受骗,但是实际上她恨得分明是自己。
南橙不曾知道,一切孽缘都是因她而起,她却侥幸逃脱了命运的惩罚,由他替她受过。而她和面前的方书之,却对这件事儿的原委再清楚不过。
正值初夏,办公室里的空调开的挺足,平日里空调里吹出来的舒爽空气这会儿让夏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手上的痛感消失了,她脑子里一阵阵发蒙,耳边响起一声声女人的惨叫,尘封的回忆窜上心头。 今天我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