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两边错落有致的茂密葱茏竹子,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浓烈的阳光和夏至炙人的热气被隔绝在外,一幢欧式风格的精致别墅映入眼帘,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
“泽雨,吃饭了。”别墅里,一个女人轻声的叫唤躺在另一边沙发上的男人。
没有得到回应,李澜瑾,正是刚才出声的女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探视。
韩泽雨,正仰面平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连日来的身心疲累,大概完全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此时应该是沉睡过去了。
李澜瑾蹲下身来,即使在沉睡中,韩泽雨的眉心依然褶皱在一起,眉毛微微抖动,显然睡得极不安稳,她伸出一只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幸好只是累坏了,没有熬到病倒。
他们一连开了好几天的车,来到了这个城市,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酒店里短暂的停留一个晚上之后,韩泽雨把她带到了这幢别墅。
李澜瑾和韩泽雨认识多年,甚至两人订婚过,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座别墅,她观察过,这幢别墅并不新,显然不是最近才购买的,也就是说,不是她和韩泽雨在一起的时候,或者是分开之后才买下的。
而且,韩泽雨也没有任何理由在离江安隔了一千多公里的地方买下这幢房子,可韩泽雨进来后,对这里却熟门熟路的,又让她感到诸多迷惑,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向韩泽雨问过关于这里的事。
天完全黑下来了,韩泽雨才醒过来,她摸了一下饭菜,早已经冷了,“你醒了,饭菜凉了,你等我一会,我去重新给你热一下。”
当她去厨房把重新翻热好的饭菜摆到餐桌上后,才发现沙发上的韩泽雨再次睡过去了。
“你一定累坏了吧。”李澜瑾去找了一张毛毯出来,轻轻盖在韩泽雨身上,凝视着他。
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负累,如果剖开韩泽雨的心,那上面一定布满了一道道痕迹,满目疮痍。
李澜瑾蹑手蹑脚的推开大门,再蹑手蹑脚的掩上,这里是郊区,景色自然优美,空气质量比起城市里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星点缀着深蓝的天空,陪伴着皎洁的明月。
看着看着,恍恍惚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像,在对着她微笑,她也同样扯了扯嘴角,荡起了一个笑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却什么也摸不到。
笑容凝固,她久久的盯着伸在半空中抓空的手,收不回来。
韩泽雨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睡了一天一夜,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没有恢复过来,反而脸色显得更差。
“你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我熬了粥,先吃点吧。”李澜瑾担心的对韩泽雨说。
“嗯。”韩泽雨勉强塞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
“这里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韩泽雨说。
李澜瑾停下手中的事,听他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韩泽雨环顾着四周,话里行间带着怀念,“我爸就是在这里向我妈求婚的。”
韩父和韩母是这座城市的人,韩泽雨出生在这座城市,韩父家里原本条件就不错,家里有本钱,有关系有门道,在一次晚会上,韩父对出现在晚会上的韩母一见钟情,后来,在这幢别墅里向韩母求了婚。
韩母看上了韩父家里的钱,自然对韩父的求婚一口答应下来,一开始,他们还是恩爱的,韩母曾对韩父说过她喜欢这里的环境,喜欢这幢别墅,所以,在韩泽雨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人经常会过来这里度假休息。
韩泽雨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在竹林里玩捉迷藏,韩父韩母陪着他一起玩,那时候,笑声欢声在这幢别墅里时不时响起。
后来,韩父的生意做到了江安,越做越大,他们一家就全搬了过去,因为韩母喜欢这里,所有这里一直没有卖掉,即使后来他们家出了事。
韩母去到江安之后,偶尔会念叨这里,韩父为了韩母的念想,时不时一家人还会回来住上几日,直至韩父破产,两人离婚,这里仿佛被遗忘了般,再也没有人回来过。
韩泽雨从来不愿对李澜瑾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更别说提起这里,李澜瑾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城市是韩泽雨的故乡,对于这里的一切不知情也是正常。
韩泽雨娓娓道来这段往事,多年刻意尘封的记忆,他就算再否定,那些回忆,那些故事,也会一辈子跟随着他。
以前想起,只会觉得刺眼,现在亲自过来,心在滴血,他必须要做一件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吗?”韩泽雨突然问她,
她摇头,韩泽雨冷笑了一声,“这一路上,我原本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可我回到了这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有想做的一件事。”
韩泽雨对她说,他们不会待在这里,他回来只是想办一件事,一件根植在他心里一直除不掉的事,他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他让她到外面等他一会,他要处理这件事,然后一起离开。
心里虽然存有疑惑,她还是听了韩泽雨的话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了很久,她闻到一股焦味,顺着这股气味寻找方向,等找到这个气味的来源,别墅里早散发出了浓烟,她大惊失色,正要跑进去,韩泽雨就出来了。
“房子……起火了。”她张大嘴,指着房子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看到韩泽雨一脸的淡定,已经猜到八九分。
韩泽雨转回身,放眼望过去,平静的说,“是我放的火,我要烧掉它,这里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幢别墅只要存在着一天,他的梦魇就永远不会结束,曾经美好的影像,到头来变成夜夜纠缠他的梦魇。
火势蔓延得越来越大,这里是远离市区的郊区,方圆十里没有什么房子,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大火,熊熊的烈火在韩泽雨眼里映射出来,似是一把把愤怒的火焰。
“走吧。”韩泽雨说。
她回过头,火焰正四处肆虐地吞噬着所有的东西,火再凶烈,也有湮灭的时候,而韩泽雨的内心,也会如火焰这般,熊熊燃烧过后,恢复一片平静吗,还是会越烧越旺,永无止境。
她重新买了一部手机,办了一张电话卡,打给了一个人,“喂,霏姐,是我。”
黎萱霏在那边大呼小叫了一声,“小瑾,真的是你,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
“我没事,霏姐,你都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黎萱霏用十分责备的语气。
“抱歉,霏姐,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在哪,”李澜瑾望了远处韩泽雨一眼,“我打给你,就是想向你报一声平安,我要挂了。”
“小瑾,你等等,”黎萱霏着急,“你先别挂,你是打算不回来了吗?”
黎萱霏问了一个她很难回答的问题,她不知要如何回答,黎萱霏换了一个问法,“你是决定选择韩泽雨了吗?”
“嗯……”至少目前是,她不能在这时候丢下他不管。
出乎意料的是,黎萱霏不再继续问下去,“好,我明白了,韩泽雨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但他会好起来的。”她不是很肯定的说。
“嗯,你照顾好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他,现在好吗?”
她什么解释都没有,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黎华明,他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在恨她,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她开始想他了。
“小华,他曾去找过你,可是当他过去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那了,他找不着你们,然后他回来了,我不知道他好不好,他不说话,也不愿见人,爸妈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小瑾,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我可能有些胡言乱说,你听听就算了,”
“小瑾,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你骗不了自己的心,总有一天,韩泽雨也会发现你在骗他,活在谎言里,你们不累吗,真的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霏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事实比谎言更令人难以接受,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对黎萱霏撒了谎。
“好吧,我不会劝服你的,这是你的决定,你的人生,我尊重你的选择,”黎萱霏叹了口气,“小华他那里……你要怎么办?”
李澜瑾挂电话之后,黎萱霏的问话还在她脑海里,“你要一走了之,连句交代都不给他吗?”
她噎住,不是她想一走了之,不是她不给他交代,她是不敢,不敢面对他,她甚至不敢听到他的声音,那会让她所有的坚定全部摧毁瓦解,连同她整个人都会被击溃。
所以,她,李澜瑾可耻的选择了逃避,她会受到惩罚吧,她会受到惩罚的。 漫漫青梅绕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