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旧病和心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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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周怀珩延续了上午的稳打稳扎,几乎零失误。看他的比赛,没有绝地反杀,没有极限回击……就是觉得他赢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击剑三要素,快、准、狠,但其精髓,其实是一个稳字。一味追求速度,容易暴露自身的弱点,一味追求精准,往往把握不住时机,而只知道狠,基本都会输得很惨。而稳之一字,就是将三者协调配合,不急不躁,安然处之。
周怀珩一路赢着比赛,成为了赛场上的一匹黑马,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他到底是怎么打上来的。
相比起侯旭的朝气蓬勃,董汉晨的诡异多变,蒋尚良的步步为营,周怀珩的击剑显得平平无奇。
不过最终侯旭败给了江苏队的老将兼队长程昱,蒋尚良以15:1的压倒性优势击败了董汉晨,而周怀珩也险胜了黑龙江代表队的张云翔。
同是北京代表队的蒋尚良和周怀珩在4进2的角逐中胜出,打响冠军之战。
但在冠军赛开始前的五分钟,周怀珩的手腕突然剧烈疼痛了起来。
周怀珩握住右手的手腕,一张脸苍白如纸,他死死地咬紧牙关,额上冷汗直冒。
周怀珩愣是一声没有吭,还是教练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立马联系了随队的医生给周怀珩检查。
周怀珩摇着头阻止教练:“不用了,我还能坚持,最多就九分钟,九分钟后,我就到医院治疗。”
“你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我们却不能让你胡来。养好了伤,以后拿冠军的机会还很多,不急于一时。”教练并不接受周怀珩的要求。
医生赶来了以后,一看周怀珩的手腕,已经肿起来了,像只小猪蹄似的。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厉害了,你还真能忍。”
教练申请了因伤暂缓比赛,增加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观众席上不明情况的人一脸懵逼:“怎么蒋尚良和周怀珩还不打?隔壁董汉晨和张云翔都开始比赛了。”
陶蓁蓁看见好几个人围着周怀珩,心绪不宁地蹙起眉头:“不会是伤病发作了吧?”
蒋瑶予也十分担心,离席出去打电话了。
很快,教练就接到了蒋瑶予的电话。
蒋瑶予急切地问道:“小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还在检查,不过初步确诊是腱鞘炎感染,脓化了,情况有些棘手,需要马上做手术。”教练头疼得边叹着气,边捏着眉心。
蒋瑶予一听要做手术,急得声音都下意识上扬了:“那就赶紧去做手术啊,还在这里等什么?!”
“问题是他不愿意啊,”教练也是气急败坏,“好说歹说,他就是要打完这局比赛,真是气死了,他这个状态,还打什么?!他怎么就这么固执!真被他气炸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蒋瑶予担忧地问道。
教练又是一阵叹息:“要不直接敲晕带走吧。”
蒋瑶予:“……”
当然,教练说的也不过是气话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敲晕。
十分钟后,周怀珩又上了赛场,出去的蒋瑶予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陶蓁蓁的错觉,她觉得周怀珩的右手在抖。不过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看不真切。
周怀珩这次不得不用左手应战蒋尚良,但左手和身体的适应度不够高,力度掌握得没有右手好。讲真,能不能赢,周怀珩一点把握都没有。
而且,之前临时起意要训练左手,是蒋尚良陪他练习的。当最有默契的队友变成了强大的对手,就像把自己脱光摆在他面前似的,毫无安全感。
彼此都太熟悉对方的套路和弱点了,这一场比赛注定是一场硬战,可周怀珩的身体实在吃不消。
吃过医生开的止痛药后,手腕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虽然偶尔会隐隐作痛,但这种疼痛会提醒周怀珩保持头脑的清醒。
如果说周怀珩是冷静型选手,那么蒋尚良就是腹黑型选手,看似平淡的每一剑,都暗含深意。但你不能去猜测他的意图,否则很容易陷入他早就布下的陷阱。
所以对付蒋尚良,像侯旭那样的全凭感觉出招的选手更能克制住他。
开场不到十五秒,蒋尚良先拿下了一分。
蒋尚良难得严肃地说道:“周怀珩,退赛吧,别硬撑了,你的身体吃不消。”
周怀珩喘了口气:“多管闲事。”
他的喘息比平常要厉害许多,虽然隔了护面,但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陶蓁蓁的目光全程跟着周怀珩走,一眼过去,周怀珩好像没什么异样,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弓步不够稳,但他硬撑着展开了一次次进攻,还拿下了三分。
比赛进行到七分钟,蒋尚良一个连续进攻,将周怀珩逼迫得一直往后退,不断闪躲,蒋尚良看准弱点,前跳一个冲刺。
“!”周怀珩迅速反应,压剑还击。
就在他正准备趁此机会反守为攻时,头上突然传来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单膝着地,险些摔倒。
观众席上一阵喧哗——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倒下了?”
“听说比赛之前就伤病复发了,没想到他一直坚持比赛,所以之前才换了左手吧,我本来还以为是新招呢。”
“运动员有伤病不是很正常吗?”
“之前不是听说他最近比赛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吗?会不会是见打不过蒋尚良,故意倒下的啊?”
……
观众的议论就像一群蚊子在耳边过境,周怀珩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但眼前还是一片昏暗。
“嘭”地一声,他倒在了赛场上。
“周怀珩!”陶蓁蓁吓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周怀珩倒下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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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珩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他是在深夜苏醒的,陪夜的蒋瑶予在一旁的躺椅上睡着了。房间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床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他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开始回想昏迷前的事情。
最终……比赛还是输了吗?
心里说不清是不甘还是难过。原来人的身体真的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用意志去支撑,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身体有些乏力。
以后的路要怎样走下去呢?难道真的如媒体所说的,他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吗?还有那些关心他的人,要如何去面对他们……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周怀珩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陶蓁蓁到医院探望周怀珩的时候,他还没睡醒。陶蓁蓁给蒋瑶予买了早餐:“蒋阿姨,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多少吃点吧。今天买了灌汤包,味道还不错。”
“嗯。”蒋瑶予接过陶蓁蓁的筷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陶蓁蓁点了点头:“明天就回北京了,今天休息一天。”
蒋瑶予叹了口气:“不知道小珩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前两天真是吓死我了,手术后一直高烧不退,昨天总算是退烧了。”
陶蓁蓁提议道:“阿姨你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就由我来照顾他吧。”
“这怎么好意思……”蒋瑶予连忙拒绝。
两人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周怀珩,但周怀珩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两个女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最终蒋瑶予还是被陶蓁蓁说服,离开了:“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很快回来。”
蒋瑶予离开后,陶蓁蓁坐在床边打量着周怀珩。
周怀珩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双眼紧闭着,睫毛又浓又密,像一把刷子,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这样安安静静的模样,让陶蓁蓁想起每次周怀珩在她家楼下等待她的情景。
明明平时都是一副清心寡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模样,但为什么到了比赛时,却如此拼命呢?
“傻乎乎的。”陶蓁蓁嘀咕道。
“说谁傻乎乎的呢?”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许是太久没说话了,声音很沙哑。
陶蓁蓁一愣,就见原本闭着眼的周怀珩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她。 当甜甜圈碰上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