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飒脸色煞白。
“你倒真是镇定。”
她又放下袖子,却又是变成了自己的脸。
“我便是知道,乔小姐这般剔透,怎么可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瞧着她这般神色心中忽然就痛快无比,瞬间便觉得便是连自己修为被废也不是大事了。
“白泽算出你有大难,将你送到一个没有异兽的世界,你魂魄上的青蚨血,是我抹掉的,迷惑白泽让他以为我是你,后来你早产致死,他又将你送了回来,你以为,只有白泽可以将人带过来么?”
她瞧着她慢慢地笑了:“我也可以,我只是没有白泽那般的修为而已,人带不过来,魂魄却是可以的……我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倒对你也是真心,居然拼着自己有可能会永世不得超生的危险,也要追随你过来。”
“你住口……”乔羽飒心跳的厉害,只觉得头痛欲裂,什么也不想听她再说。
“他的魂魄,便附在大熹皇帝尉迟烨的身上。”青丘却是觉得不吐不快,瞧着她的神色心中真是觉得畅快,“尉迟烨是天生王者,命数却是坎坷,还未成人之时便被他那个名义上的母后下了蛊毒,好在他自身罡气极重,也是不会轻易让人占了身子,只是遇见你之后,苏寒执念太盛,便就此慢慢地压住了尉迟烨的生魂,当日下令抄你家的,是尉迟烨,而被你害的魂飞魄散的,是随你而来的苏寒。”
青丘的声音很慢,却像是凌迟之刑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凌迟着她的心脏。
“真是个痴情的男人,他挥手那一鞭原本是可以重创你的,只是最后关头却又后悔了,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散魂生生的替你受了一鞭,如此,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你住口……”乔羽飒浑身发抖,一双眼睛黑气缭绕,她猛地开口尖叫道:“你住口你住口!不是苏寒!害我全家的是尉迟烨!我恨他!我已经报了仇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永远不会!”
青丘忽然一伸手将她按在桌子上,一张美的妖异的脸直逼着她:“你知道苏寒的狭长是什么吗!永世不得超生……乔羽飒,你好狠的心,他这么爱你,你明明知道,尉迟烨对你是真心,弃了天下抛了江山只为解你心头之恨,你却心如磐石……”
乔羽飒心中恨意直升,一把推开了她,心念一动,苗刀刀尖微颤,直指着那张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砍烂的脸:“都是你,青丘,你恨我害我一人便是,为何害我亲友?!你说说,所有的事情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哪件与你没有关系?!今日我便杀了你,为我家人,为苏寒报仇!”
“你来啊!”青丘尖叫,“明明是你自己害死他们,却偏偏不敢承认,将所有的过错往旁人身上推!你杀了我又如何!反正你乔羽飒手上也不止一条两条人命,还在意多我一个不成!今日,你便杀了我,你来!”
乔羽飒浑身发抖,那握着长刀的手却是怎么也递不出去了。
青丘泪如雨下,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薄薄的鼻翼流了下来:“我与苏寒一样,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可有错,我爱白泽可是有错?我所做的一切,便同苏寒一般,不过是因为爱一个人!我何错之有?!”
乔羽飒目光一狠,苗刀便冲着她兜头砍下。
“飒飒不可!”
白泽长袖掷出,打在她的刀锋之上,将苗刀击歪了几分,就是这样,那刀刃也在青丘的脸上划了一道。
乔羽飒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一阵花香飘过,白泽抢上前来抱住了还未倒在地上的她。
乔羽飒愣愣地看了看他,忽然抓住他的衣领大哭:“为什么,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怎么会引出这么多的事端,都怪你,白泽,我恨你,我恨你!”
白泽轻轻咳嗽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飒飒莫哭,我知道,都怪我,都怪我。”
青丘慢慢地站起身来,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她却也不去管。
“乔羽飒,你莫怨旁人,现在你且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你忘了么,我青丘一族,掌管凡人姻缘,尉迟烨今生今世的红线,便牵在你身上了。”
白泽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猛地站起身来:“青丘!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青丘大笑,却是笑声冰冷,语气森然:“我怎么不敢,乔羽飒她是天命,你不是不知,左右不管如何,他们的红线便牵在一起,你若是气急,了不起杀了我便是,反正你也不爱我,杀了我便干净了,你若是不杀我,他们的红线便不会断,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白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乔羽飒呆住了,这白泽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吐血了,莫不是当日的伤还未愈不成?
“白泽!”
青丘惊叫一声扑了上来,一把将乔羽飒推开,将白泽抱在怀中,伸手在他脉上一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乔羽飒!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羽飒跌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鲜红的血在白泽雪白的长衫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青丘说的没错,她何错之有,不过是执念太深,爱上了白泽,当真情没有回应之时便执念成魔,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可是她,又何尝比她好得到哪里去?
为仇恨伤了那么多的人,她早就在心中怀疑,怀疑过尉迟烨究竟是谁,早在尉迟骞对尉迟烨动手之时她便怀疑过,只是她骗自己,骗自己尉迟烨只是尉迟烨而已,只是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
如此,便害的苏寒永世不得超生。
当初她敢孤身进宫,便是笃定了,那尉迟烨,不再是那个初遇之时,那个目中无一物的人间王者。
还有白泽……
白泽将自己的元丹留给她,不过是为了护她平安,只是她……用自己的血与苗刀上的戾气在他元丹之上下了禁术,如白泽所说,这世界上,她只怕是最后一个最纯澈的人类,她的血肉,便是时间最纯澈之物,物极必反,只是她的魂魄被仇恨侵染之后,那血肉,便成了人间最阴毒之物,加之苗刀戾气极重,他一个瑞兽,又如何能受得住?
从何时开始,她竟是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处心积虑,阴狠狡诈。
她怔怔的低下头,瞧着自己一双雪白的手,那上面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最初那几个山匪,苏寒,甚至还有一个未出世的无辜孩子,而现在,白泽也快被她害死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白泽身边抱住他。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外咳,人也好兽也罢,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血呢。
她颤抖着用手擦着他唇角不断外溢的鲜血,怕地连声音都在颤抖:“白泽,白泽你怎样,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这么害你,白泽……”
她惊恐万分地抱住他,这一刻她心中满是恐惧,生怕自己抱得松一点,他便要离她而去,她已经失去了苏寒,不能再失去他了。
“白泽,你不要死,你……”
青丘眦目欲裂,一把又将她推开:“你滚开!你怎么能这么害他!他守你千年,护你千年!苗刀甫出之时你险些魂飞魄散,若不是他用元丹敛了你的戾气你早就遭反噬而死了!他为你差点送命你却害他!乔羽飒,你好狠毒的心思!”
白泽的血沾了她满手,那原本灼热的血液在她的掌心慢慢变凉凝固,凉得让她心底也直冒寒气,她尖叫一声抓住自己的头发哭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拉住她的手,顺了顺她被扯乱的发,她抬头撞上白泽温润的双眼,他微笑着瞧着她,眉头紧紧皱着是在强忍疼痛,却还是轻声哄着她:“无妨,飒飒,我没事。”
乔羽飒心乱如麻,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抱着她大哭:“白泽,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
白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我知道,飒飒,我不怨你,若不是我,你今日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面色青白地晕了过去。
乔羽飒慌了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来人,来人!快去把嘲风给我照过来!快去!”
白泽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脆弱宛如春末的梨花,仿佛是风一吹,便没了生气。
嘲风坐在床边为白泽把脉,面色越来越阴沉,许久才将白泽的手放入锦被之中,一展袍子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指着她:“你好狠的心!居然对他下这般的毒手!”
乔羽飒什么也不知道,这时候只知道流泪,胡乱地摇着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嘲风,你救救他……”
“嘲风……”
乔羽飒转头望去,便见白泽悠悠转醒,她扑到床边拼命地握着他的手:“白泽,你可是好些了?你不会有事对不对,我知道的……”
身后一阵大力袭来,她身形不稳地跌坐在了地上。
蒲牢怒视着她:“你走开,莫要再碰他!”
“蒲牢,别……”白泽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嘲风大步走过来将白泽抱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乔羽飒一眼,冷声对蒲牢说道:“阿四,我们回宿海。”
乔羽飒流着泪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嘲风,带我一起走,让我照顾他,求求你带我走!”
未等嘲风开口,白泽便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飒飒莫哭,我带着你便是。”
“白泽你……”
白泽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攒足力气,然后转过头去看着龙三,目光坚定:“嘲风,带着飒飒一起走……我舍不得她。”
乔羽飒泪如雨下,心中悲痛万分,将额头轻轻地抵在白泽冰凉的发间:“白泽,我会照顾你,照顾到你好起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我死,然后你在我魂魄上再染上青蚨血,下一世,我么还在一起,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他的脸上,灼得他的心脏都有些抽痛。
他瞧着她,被鲜血染红的唇瓣上扯出一个脆弱的笑容:“好。”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