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屋后,杜静茹察觉到观叶额头上挂着满满汗珠,后背似乎也被汗湿透了,人也的确喘气不止。于是开口说话前她先向屋主人要了点儿温水,老妇把水交给她的时候笑得十分暧昧。
杜静茹回屋将温水递给观叶,观叶抬眸时眼里颇有些吃惊的神色,不过仍是面带微笑地接过了。
喝了两口水后他也把气喘允了,然后扭头对等在一旁忐忑不已的杜静茹说:“我回你家去看了一眼,本来以为难逃升天,没想到意外的安全,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还有机会给那女的收了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尸体被野狗之类的啃残了,我去附近找过,能搜罗到的部分都集中在一起路边找个地儿埋了,我也不懂风水什么的,反正……”
“谢谢。”杜静茹垂下头说,“你本来没有必要……”
“别跟我说什么必要不必要,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能负责。”观叶的口吻终于开始表露出了不耐烦,“你的脚怎么样了?”
杜静茹低头一看,才迟钝地发现自己脚踝处被仔细包扎起来了,疼痛感几乎消失,应该也有好好上药过。
“挺好的,”她还想说谢谢,但忍住了,换了个话题问,“你回去的时候,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吗?”
“哪里都不对劲,”观叶说着露出一脸嫌恶表情,“走到哪里都仿佛被人监视,却又无论如何见不着人,对了,还有个事儿忘了和你说。”
“什么事?”杜静茹立马又紧张起来。
“你的……”
观叶话说到一半,屋外就传来了汪汪声。杜静茹一听实在眼熟,赶忙转身就跑了出去,奔到门口一看,果然就是她家里那只大黑狗!
莫名的,杜静茹一看到这只狗眼泪就突然涌了出来。
老妇和老汉都被突然冒出的黑狗吓得不敢上前,老汉顺手摸了个擀面杖正在挥舞,黑狗冲着二人汪汪直叫,森森白牙淌着唾沫看起来确实骇人。
“大黑!”杜静茹喊了一声,大黑眼珠子一转就看见了她,立马从老汉身边刺溜一下窜了过去扑到杜静茹怀里。
杜静茹把黑狗接了个满怀,蹲下身使劲儿揉着他的脑袋和脖子,观叶抱着胳膊慢悠悠地从来到杜静茹身后,开腔道:“我去你家的时候他还蹲在门口看门呢,得亏他没跟着你一起跑出去,怕是没命留在现在见主人了。”
杜静茹脸上挂着泪回头问:“你看到它的时候就在门口吗?”
“对啊,我本来压根没打算等它,谁想到它居然一路跟上来了。登山台阶上我见着它一次,它那时候爬山爬得四条腿发抖了,没想到这么快又上来了。”
杜静茹立马就想起了曾经的小白,也是这般一路追着她和李宏浚坐着的马车跑了好远的路追到驿站,只因为李宏浚喂了它几块肉。
李宏浚……
想起这个名字,杜静茹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她赶忙抱着狗埋着头转身进了屋,连道歉也没来得及说,观叶见她情绪似有不对,又紧跟着一起进屋去了。
“真的……太感谢你了。”杜静茹进屋后把狗放下抬头对观叶道,“我根本……”
“都说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观叶绷起脸说,“反正我毫发无伤。”
杜静茹垂着头摸了摸放开摇尾巴的大黑的脑袋,沉思片刻,抬头问:“这户人家……是你昨晚找到的吗?”
“不,”观叶果断否认,“你以为我留在平家村保护你那几天住哪儿?咳咳,应该说,经常住这儿。”
“那……是你来之前就找好了的吗?”
“那当然,有备无患嘛,总不能毫无准备就去执行任务。”观叶说着摊了摊手。
“难为你这样上山下山……”
“都说了别内疚别谢我了!!”
“好好好,”杜静茹无奈地笑了笑,又问,“那你……不从我家里带点什么吗?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不过如果你想要都可以带走,反正……你对打铁应该没兴趣吧。”
观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移开视线说:“打铁我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对李宏浚打出来的东西还挺有兴趣,早在来之前我就知道他算个不出世的神匠,打出来的武器把把都是精品,我去工坊转了一圈,他啥也没留下。”
杜静茹噗了一声,观叶又道:“不过搜罗钱财我还是晓得的,都在包里,你全拿回去吧。”
“不不……还是你拿着吧。”
“哈?”观叶嘴角又挂上坏笑的弧度,“你已经决定和我一起行动了吗?”
“啊……?”
“若是你要一个人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能行?”
“不不,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留一点就够了。”
“一点也不够,”观叶仍旧坏笑着摇摇头,“你不像是第一回出门闯荡吧,该知道路上要走的平稳安全,几乎要花巨资,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杜静茹苦笑了一下,点头道:“是,你说的一点没错,可……”
“还想补偿我。”观叶又恢复了不快的神情坐在了床上说,“还是说,想用钱打发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杜静茹赶忙解释,“虽然你不爱听,可道理就是这么回事,我总不能接受你冒着生命危险给予的帮助还无动于衷,而且……”
观叶睁开一支烟瞥着她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也不能再接受你的帮助了。”
“为什么!”
观叶突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黑立马转身面对他压低身体,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杜静茹连忙拍拍它的脑袋作为安抚,把它推到身后去,继续说:“你也有自己要处理的事儿吧,接下来……接下来我打算去找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当然不能拉上你耽误你的时间了。”
“啊,我晓得了,”观叶点点头说,“你是要去找李宏浚,对吧。”
杜静茹深吸一口气,点头:“是。”
“意料之内。”观叶搔了搔后脑勺,一时也看不出他什么情绪,杜静茹却有点慌,她正想再解释一波的时候,老妇突然在门口探出个头喊道:“该吃饭啦,你们不饿吗?”
观叶扭头提高嗓门喊了声:“好!马上就来!”然后回头对杜静茹平静说了句:“先吃饭吧。”接着就先起身往屋外去。
杜静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话更妥当更能平复观叶的心情,只得跟着出门去。这简陋的山头茅屋,吃饭都得在院子里,杜静茹坐下跟老夫妻和观叶一道吃饭的时候,心情多少有点尴尬。她好奇老夫妻俩的孩子去哪儿了,这般年纪应该儿孙绕膝才对了吧。
吃饭的时候她始终沉默,老实说老太手艺不错,可口的饭菜多少能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一部分,减少点不适感。耳边还是能听见老夫妇俩不断叮嘱观叶多吃一点饭,那个有益这个有益,听着每道菜都是为了观叶茁壮成长给做的,杜静茹内心越发迷惑,这夫妇俩仅仅是出于老人家对小辈的关怀才如此关心观叶吗,怎么听这口气里都是满满的宠溺呢?虽然人家也有夹菜给她,可口气里面蕴含的感情的确是不一样的呀。
吃完饭杜静茹主动表示要帮老妇人洗碗,老妇推辞片刻,瞥了眼观叶,在杜静茹一再坚持下她还是答应了。
收好碗筷跟老妇站在一起后杜静茹又开始惶恐起来,其实她这么做除了礼貌之外主要要是想要避开见面尴尬的观叶,但是现在一站在老妇身边,她又别扭起来。
老妇其实话很少,只是低头洗碗,偶尔语调温柔地提醒她碟子放哪儿,抹布放哪儿之类。杜静茹轻声细语地应了,两人沉默着处了许久,老妇突然来了一句:“姑娘啊,你居然观叶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杜静茹愣了一下,立马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他……他是个挺热心肠的人,小小年纪经历不俗武艺超群,确实难得。”
“是嘛!”老妇转过脸脸上挂着个灿烂的笑容说,“你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吧!”
杜静茹有极其不详的预感,于是她立马岔开话题问道:“冒昧地问一下……观叶是寄宿在您这里很久了吗?”
“是啊,”老妇口吻有些感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无父无母的,也不知道小时候经历了啥,跟小狼狗似得对谁都凶巴巴的没有好脸色,哪怕是教他武艺的……算了,人老了就唠叨起来了,姑娘你别介意。”
老妇说着抱歉地笑了笑,话题戛然而止。
“是,是嘛。”杜静茹敷衍地笑笑,“现在他已经改变很多了吧。”
空气一时有些僵滞,老妇刷了会儿碗便转身去水缸里舀水,杜静茹松了口气,然而刚刚把这口气吐了出来,老妇突然转身说:“我看那孩子对你关心的很,介意我问一句,你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