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喝不下咖啡了，方母依旧皱着眉，不悦道：“不论是我的脸面，还是他们自个儿的脸面，不都是脸面？”

　　言外之意就是，人活一世，怎么也不能不要脸面，而叶澜泽和方斯年在一起这件事，就是一件不要脸面的事。

　　这下叶母是真的铁青了脸，方母说的话着实过分了些，一口一个脸面，批判她，也批判自己的儿子。

　　叶母冷笑一声，心下被方母气的不行，面上姿态却也没显出多少，她缓慢的说；“为人父母，可不能都像你这般。”

　　叶母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方母说：“难道你任他们乱来的态度就很好吗？起码我具备正确的价值观，没让它彻底扭曲掉。”

　　方母心里也很不乐意，她以为叶母能以母亲的角度站在她这一边，可一句：“你说的脸面，究竟是孩子们的脸面，还是你自己的脸面？”就表明了叶母放任的态度，而多次约她出来的目的，也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对叶澜泽和方斯年的不赞同，这是方母怎么也不能理解的，自己的孩子做错的事，居然眼看着不管？

　　叶母气着，反倒笑了，“在你看来，阿泽和斯年的事情或许是扭曲的，可你多了解一下便知道，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们并没有做错事，这只是他们做了不同于大部分人的选择，可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法评论这件事究竟对错与否，即使我们是他们的父母，可我们也没资格在这样的事情上比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是不正常的，不...”

　　剩下的叶母说不下去了，叶母自从开始了解这个同性恋这个群体，便知道整个社会对同性恋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歧视，其中骂什么难听的都有，而叶澜泽恰恰是其中的一员，就算不是，叶母也怎么都说不出那样难听的词汇。

　　方母仍旧没有触动，她也不愿意总是说方斯年是扭曲的，是不伦不类的，那毕竟是她的儿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又能有多好受呢？但爱之深恨之切，就算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义务，也不可否认，她总总是爱着方斯年的，即使两人的相处怎么看也不算是亲母子。

　　一次谈话不欢而散，方母不做回答，作势就要走，叶母也不阻拦，这样僵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不愿听我的，我也不愿意听你的，总归是在浪费时间。

　　只是叶母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咱们都是不称职的母亲，可是正因为我们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啊。”

　　方母猛地一顿，可也没做停留，提着包几步离开这个地方。

　　叶母觉得自己今天有些没意思了，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凭她说几句话就能打动方母了，从而改变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态度，叶母还不至于这么天真。

　　可她也没想到过，在方母心里，他们都是这样的不堪，虽然不赞同方母这样，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又似乎有些能理解方母。

　　叶母敛敛头发，长出一口气，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叶母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叶澜泽打来的电话。

　　叶母瞬间露出了笑容，接起电话：“阿泽？”

　　那边叶澜泽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母的笑容更大了：“好，回来尝尝妈妈新研究出来的菜品。”

　　叶母微笑着挂了电话，不同于方母那般步伐沉重，而是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包间。

　　暂时强求不来的事情多想也无益，叶澜泽说今晚带着方斯年一起回家吃饭，叶澜泽一般都是周末才回来一趟，工作日也回家倒是少见，叶母心里开心的很，还不如多放些精力在今晚的菜品上。

　　甄母老远就看到了甄溱，不过那时甄溱正和旁边的人聊得正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想起甄溱那天出柜的言辞，甄母顿时黑了脸，只当自己终于找到了这个让甄溱出柜的人。

　　乔芷穿着一袭深色长衣外套，身形姣好，更显气质，长相更是没得挑，明艳得动人，甄母一看那人就知道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若是放在以前，甄母会很高兴甄溱交了这样一个朋友，可现在看就不会这么想了。

　　甄母站在乔芷和甄溱面前，冷眼望着，神态尽显讥讽。

　　乔芷看了甄溱一眼，也不在意甄母展现出的敌意，改尽的礼貌还是要尽：“阿姨。”

　　甄溱反应过来，不太自在的，“妈。”

　　甄母没理乔芷的问好，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直接看向甄溱，语气也不见得有多好：“你带着这个人去看过你的父亲了？”

　　想起甄溱刚才的笑容，甄母越觉得扎眼。

　　甄溱本不满于甄母对乔芷的态度，可这时也被甄母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爸爸怎么了？”

　　甄母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甄溱来医院并不是来看甄父的。

　　不想多问甄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甄母一言不发的越过两人往里面走。

　　甄溱看了乔芷一眼，乔芷点点头，甄溱便疾步追上了甄母，只是不论甄溱怎么问，甄母都不愿意再和甄溱说一句话，这让甄溱更着急了，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失约甄母的那次，难道那次之所以要她回家，就是因为甄父的身体从那时起就开始不好了？

　　可甄父的身体一向都很好，至今都仍旧会保持锻炼，怎么会...甄母越是不说，甄溱就越觉得心慌，不论甄父怎样看她，那也是自己的父亲。

　　甄母打开一扇病房门，进去前还讽刺的看了甄溱一眼，甄溱却怔住了脚步，一时间不敢推开门。

　　她从来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这让她现在不愿往深处想，可又不得不往深处想。

　　甄溱自诩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人，也经历过许多事，可直到这段时间才发现，她其实根本没真正经历过什么，她一直都活在一个保温罩里，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她看到的事。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甄溱恍惚回头，竟然是乔芷。

　　甄溱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微微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乔芷不过是笑了笑，就让甄溱觉得自己安定了不少。

　　“我...”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乔芷摸摸甄溱的头，半安慰半安抚的说：“我怕你被人欺负了，”乔芷看了眼紧闭的门“我就不方便陪你一起进去了，进去吧，别怕，我就在外面。”

　　甄溱只是看着乔芷，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当乔芷还想安抚她几句的时候，甄溱忽然抱紧了乔芷，乔芷怔了下，忽而笑意更深，拍了拍甄溱的背，无声的说：“乖。”

　　甄溱松开乔芷，也推开门进去了，余下乔芷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这样的甄溱，她又什么时候见到过呢？

　　甄溱做好了万分的准备，却没想到，甄父不过是来做一个全身检查而已，在呆滞了一会儿之后，甄溱更多的是觉得猛然松了口气，没事就是万幸。

　　也是她自己没注意时间，这个日期，确实是甄家人做健康检查的日子。

　　甄父看着她冷哼一声，更加不愿意开口和甄溱讲话。

　　甄母坐在一边，忍不住开口：“那个小妖精呢？”生的那样好的样貌，也和甄溱呢一样不走正道，不是妖精是什么。

　　甄溱轻拧眉，道：“她叫乔芷。”

　　甄母怎么会在乎她究竟叫什么，正色道：“你和那个人的事，我和你父亲不反对。”

　　甄溱错愕，这怎么可能？

　　果然甄母下一句就说：“可前提是你必须要结婚，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随意你过着怎样的私生活，这也是我和你父亲共同的意思。”

　　甄父亦板着一张脸看着甄溱，像是在等她妥协。

　　甄溱笑一声，这样烂俗的套路。

　　甄溱已经不想再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看待她的人生，离开医院之前，只留下一句：“你们注意身体。”不咸不淡，一如她离开“家”的那天。

　　乔芷开着车，甄溱安静的坐在一边，氛围不算难熬，相反甄溱很享受这样的气氛。

　　眼看着就要开回甄溱住的小区了，乔芷问：“饿不饿？”

　　甄溱转过头看着乔芷，不说话。

　　乔芷好整以暇的被她看着，专心开车，过了一会儿也不见甄溱答话之后，乔芷问了第二遍：“是不是饿了？”

　　甄溱却回答：“乔芷，我们一起出国吧？”

　　乔芷手一抖，抿紧嘴唇，没有回应甄溱的话，等开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乔芷猛然踩了刹车，转头看向甄溱：“你刚刚说什么？”

　　甄溱展开笑颜，是乔芷最爱看的模样，她握住乔芷仍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的，像是下了一个不容后悔的承诺：“我们一起出国，我和你，一起。”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乔芷也曾经问过甄溱，可大多成分是在试探她，试探未过，乔芷也没打算再提，但是她没想到，短时间内，甄溱主动说出了这件事。

　　甄溱说的郑重，乔芷却一时笑不出来，她甚至想不出究竟要怎么回答甄溱。

　　甄溱凝住笑容，似乎得到了答案，有些失落的想要收回手。

　　乔芷却一把拉住她，“好，一起。” 一别两宽，愿你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