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泽。”

　　“...嗯？”

　　“你最想去哪座城市？”

　　“...S市。”

　　......

　　“叶澜泽。”耳边有交谈声，方斯年却已经入了神，不自觉喃喃出声。

　　叶澜泽正在与人交流，听到身侧似有方斯年的声音传来，基本上是下意识的应了声：“嗯？”

　　两人都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方斯年确实是被吓了一跳，随即有些窘迫，自己走神就算了，还叫出了叶澜泽的名字。

　　虽然有合作，但是方斯年能和叶澜泽直接接触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时间周围都围着很多人，让方斯年感到庆幸的同时也要随时绷着，以免将情绪外露出去，比如现在。

　　城郊别墅区的事情确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等方斯年和另一位设计师把设计图纸设计好得到公司和叶澜泽他们的认可，再之后，叶澜泽就要回B市了。

　　今天李总请客，周翰有事没来，于是在李总的好意下方斯年坐到了叶澜泽旁边，这是自商场那次见面以后方斯年觉得自己离叶澜泽最近的一次。尽管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尽管座位间还是隔着一定的距离，但是方斯年却是很满足。他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叶澜泽，不再通过后视镜，中间也不再隔着那么多人。

　　方斯年刚才就是望着叶澜泽眼角的那颗痣出了神，太失态了，方斯年想。

　　相对无言，李总还以为他们老同学之间有什么话要讲，也不再和叶澜泽搭话。

　　其实还是很远啊，中间隔着的是无法逾越的八年，方斯年看着叶澜泽。

　　另一位设计师姗姗来迟，连声说着抱歉入座。

　　李总带大家来的是一家中餐馆，方斯年之前也和小组来过这边，大家都很中意这里的菜式。

　　李总点餐点到一半，想起了方斯年，他很满意方斯年的工作能力，再加上叶澜泽和方斯年是老同学，看起来彼此之间很熟识的样子，于是对叶澜泽说：“我听说斯年他们小组倒是经常在这里聚餐，叶总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可以问问他。”本来是让叶澜泽点餐，但叶澜泽一句对这边不熟就把李总打发了，李总又有些担心自己点的菜会不和叶澜泽的胃口，于是推给了方斯年。

　　方斯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方斯年的组长也在这边，他很会看眼色：“斯年嘛，每次来让他点都只点那几样菜，弄得我们后来都不用问他都知道他要吃什么了，回回都不带变的，估计别的菜啊他也试不出什么味道来。”

　　李总倒有些兴趣：“哪些菜这么好吃，能让他这么着迷？”

　　方斯年这下想答话都来不及了，组长已经报出了几样菜名，都是家常菜。不管是去哪家中餐厅，这是方斯年必点的菜，他也确实不知道别的餐厅具体有哪些菜，菜名都叫什么，所以刚才没能及时答得出来，总不能和李总说他对这边不熟，虽然他的确不算很熟就是了。

　　方斯年不敢去看叶澜泽的表情，他怕看到叶澜泽脸上有鄙夷的神情，更怕叶澜泽像上次在汤包店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早已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叶澜泽心下汹涌，就算他再怎么会伪装，这时表情也有些复杂。

　　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方斯年，叶澜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

　　叶澜泽压下眼底情绪，笑笑：“谢谢推荐。”

　　他当然没能忘记，这是他第一次下厨为方斯年做的菜，怎么会忘呢。原原本本、一样不差，似乎就在提醒叶澜泽，有些事情，终究是过不去。

　　两人各有各的思绪，却都同样的煎熬。

　　叶澜泽想问问方斯年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重逢时似乎带着眷恋的目光；在会议室、汤包店时小心翼翼的不住看向自己；那个急切询问自己有没有到酒店的电话；甚至于今天，从同事嘴中报出的所谓方斯年常点的菜名。

　　叶澜泽开始以为方斯年是因为对自己有愧疚，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叶澜泽以为方斯年早已经从过去中走出来了，可是方斯年却像在一遍遍用行动让叶澜泽否定他的想法。叶澜泽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也不敢往别的方面想，但方斯年却总给自己一个假象。

　　叶澜泽也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可到今天他才发现，他还是那个拿方斯年什么办法都没有的叶澜泽。表面上演得再好，夜深人静时还是骗不了自己，他还没有完全放下方斯年，以至于重逢以来频繁想起他和方斯年的过去。

　　可又能怎么样呢，方斯年想要的他给不了，也不想再给了。

　　总归会过去的。

　　那几样菜叶澜泽只意思着动过几下筷子，一点多吃的意思都没有，方斯年看在眼里，不知道是该庆幸叶澜泽给自己面子，还是该庆幸叶澜泽还记得。

　　其实叶澜泽也不过是不想扫了李总的面子，这些菜会让叶澜泽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去，方斯年估计叶澜泽吃着也挺倒胃口的。

　　方斯年却有些高兴，厌恶自己也总比对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

　　怎么还敢奢求他的原谅呢。

　　晚上方斯年去了顾怀瑾家，平常这时候顾怀瑾早就兴高采烈的了，但是今天的顾怀瑾拦在门口，扭扭捏捏的只从门后探出了一个头。

　　“不方便？”方斯年准备回自己家。

　　“别别别，没有不方便，”顾怀瑾伸出一只手拖住方斯年“我就是，那个...那个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过一会儿再来给你开门。”

　　“怎么了？”方斯年疑惑，如果只是因为房间比较乱的话顾怀瑾在就敞开大门迎接自己进来了。虽然方斯年平常也不是太爱收拾，但是他还是过得没有顾怀瑾那么糙，往往方斯年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话都会帮顾怀瑾简单收拾收拾。

　　第一次来顾怀瑾家的时候，方斯年也有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情绪。顾怀瑾长得显嫩，虽然参加工作好几年了，但是如果穿件高中校服出去站在学生当中都毫无违和感。单看长相气质，方斯年原以为顾怀瑾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的长相和性格的差别有多大。可方斯年还是没想到顾怀瑾活得那么糙，虽然没有到生活在垃圾堆的程度，只是单纯的凌乱，但是也凌乱的让方斯年感到吃惊。

　　“哎呀，算了算了，你进来吧。”顾怀瑾自暴自弃。

　　方斯年带着疑问进门换鞋，不经意瞥到了顾怀瑾的下身，又不经意瞥到了客厅里没关的电脑页面。

　　“......”

　　顾怀瑾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着眼挠挠头：“我还以为是我点的外卖到了呢。”顾怀瑾虽然看似朋友很多，但是知道他家的只有方斯年一个，平常方斯年也来得少，他就没多想。

　　就这样还想接外卖？

　　方斯年说得有些艰难：“...你要不要先解决一下？”

　　顾怀瑾虽然不在乎什么形象，尤其是在方斯年面前，但是看这种东西被抓包了，还是顶着一个这样的形象，顾怀瑾也还是觉得有些丢脸，装作不在乎的摆摆手：“算了，都软了。”

　　方斯年：“......”

　　顾怀瑾动作飞速的把电脑关机，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裤子，把上衣拽出来遮住。

　　“正好最近商场睡衣打折买一送一，另一套我洗了还没穿呢，在左边衣柜里，和我身上这套一样的，一会儿你拿着穿吧。”

　　“嗯。”他们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方斯年稍微比顾怀瑾瘦点。

　　方斯年虽然来得少，但是每一次来都会住在这边，顾怀瑾会把自己的衣服给方斯年穿，省的方斯年来还要带着衣服，两人都不介意这点小事。

　　顾怀瑾租的房子有点小，没有客房，床是单人床，沙发根本就睡不下一个人，方斯年来了后两人一般都是一人裹一床被子睡地板。如果是夏天还好，冬天的话就要把空调开足，这里不像B市，没有暖气，所以方斯年会主动承包那个月顾怀瑾的电费。

　　现在是夏天，地板上凉飕飕的，洗漱完的顾怀瑾尖叫着将空调调高了一个度。

　　过一会儿方斯年也洗漱完了，顾怀瑾想起刚刚的场景，笑的不怀好意：“那里面那个男的长的不错，要资源吗？”

　　“...不用了。”

　　“啧，真是和外表一个样，油米茶盐都不进的。”顾怀瑾嫌弃。

　　“你会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吗？”方斯年突然问。

　　顾怀瑾以他不太细腻的心思想了想，觉得方斯年应该是问的叶澜泽，于是斟酌着开口：“看他伤害我到什么程度吧。”

　　虽然顾怀瑾很八卦，但是面对方斯年和叶澜泽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过问。方斯年很感激他的不过问，他偶尔也有不想面对过去的时候，每当这时他会选择到顾怀瑾家去躲避。他不会把情绪表现出来，毕竟没有必要把不开心摆出来给别人添堵，但有时顾怀瑾大概也猜得出来方斯年的心思，没有多说过什么。

　　没什么话题可聊，全靠顾怀瑾讲些趣事，直到顾怀瑾的声音越来越小，方斯年也没有睡着。

　　今晚他不想再梦到叶澜泽了。

　　连在梦里都是愧疚的。 一别两宽，愿你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