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只脚被帮成粽子一样,神情痛苦。
叶浅予走过去看了看,问:“怎么弄成这样。”
小孩的母亲说:“我丈夫在码头上搬东西,不小心被砸断了腿,因为没钱医治,我就自己给他包扎了一下,可是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说完就拉着小孩跪下了:“大夫,求你救救我丈夫,你看起来就是心慈面善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叶浅予恨就恨在自己不够狠心:“你丈夫在码头上做事砸断腿,码头上的人不管吗,不赔医药费吗?”
小孩母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像我们这种最底层的劳工,谁会管啊!码头上的管事人怕我们闹事,给了一块大洋了事。我丈夫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一倒下,家里都没米下锅。一块大洋,只能留着买米给孩子吃了。”
叶浅予说:“你丈夫是在哪个码头?现在有民国律法,工伤是可以申请赔偿的。”
“我们可不懂这些,再说了,那个码头可是长松帮的地界,我们也不敢去争辩啊!我们势单力薄的,要是长松帮的人来寻仇,我们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长松帮哪个大佬门下的码头?”
“听我丈夫说过一次,还想是刀疤哥的,反正这些我也不懂,还请大夫救救我丈夫吧!”
小孩也在母亲的授意下,怯怯的对叶浅予说:“美女姐姐,求你救救我爹。”
这男人是在倪云臣码头砸伤的,叶浅予是有义务要救了。
叶浅予让小孩母亲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然后解开男人的包扎的腿。
因为没处理好就包扎了,又没有勤换药,这腿都愈发严重了,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腐烂味。
叶浅予从药箱拿出一瓶药粉,倒在温水里,然后给男人的腿清洗一遍。再将砸移位的腿接上。
男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小孩和他的母亲吓的浑身颤抖。
随后,叶浅予又倒了回春堂自制的金疮药粉倒在男人的腿上,进行包扎。
弄完一切,又将金疮药留下说:“一天给他清洗一下,再重新包扎。我再开一副药方给你,你到时候照着药方抓药,一日服三次,不出半月,你丈夫就可能走路了。”
小孩的母亲听着兴奋的连忙道谢,随后又说:“大夫,这方子的药贵不贵啊!我怕我买不起。”
叶浅予洋洋洒洒的写了房子交到小孩母亲手里说:“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小孩母亲说:“叫王富贵。”
叶浅予收拾好箱子,背着箱子走到门口说:“会吃的起的。”说完就离开了。
随后叶浅予就来到倪宅。
倪云臣正好在吃早餐呢!看见叶浅予,心里虽然有气,但还是问:“吃过了吗?”
叶浅予放下药箱,走过去,直接拿起一根油条说:“没吃呢!饿死了。”
倪云臣让丫鬟又端来一碗稀饭:“你这是一大早跑过来蹭饭的,怎么,回春堂现在连早饭都吃不起了,那你来我这里住着,我好吃好喝供着你。”
叶浅予狼吞虎咽的吃掉油条,终于才有空跟倪云臣说话:“我倒是不需要你接济,但是有一个人,需要啊!”
“谁啊!”
“在你码头上做事,后来被砸伤了的王富贵。他家里真的很穷,孩子还小,他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吃也没得吃,连医药费都没有,很可怜的。”
倪云臣看着叶浅予:“大小姐,这个乱世,可怜人太多了,难道要我一一去接济吗?别的人我可管不着,我也没那么大能耐去管,我只能管着你不被欺负,不被挨饿,就可以了。”
叶浅予说:“可是王富贵是在你的码头上被砸伤的,你们按理也应该赔偿工钱才对啊!”
倪云臣敲了敲桌子,对着管家说:“在我们码头做事受伤的,我们没有赔钱吗?”
管家连忙说:“我们都有赔钱的。”
倪云臣又看着叶浅予说:“听见了吧,大小姐。你的性格真是太仁慈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
“可是云臣哥,赔偿一块大洋就可以了吗?我记得小时候我看着我父亲从来不会苛待为他做事的人。因为他说,生意做的再大,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也是仰仗于各个阶层为他做事的人。现在有人在你的码头做事砸断了腿,你不但没有给人家治疗,还只做些门面功夫。”
“大小姐,我说你怎么会一大早就来找我呢,原来是为人讨公道啊!我刀疤哥之所以会有现在的成就,就是因为我讲意义,不会亏待跟我的兄弟。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码头赔偿是一块大洋,管家,你去给我查清楚,看这背后是谁捣鬼。”
管家连忙应和:“我马上去查。”
叶浅予有些尴尬的说:“对不起啊,云臣哥,我误会你了。”
倪云臣苦笑:“我早就应该想到啊,大小姐一大清早来找我,怎么会是因为想我了呢!看起来我在大小姐心里的分量,还远不如一个码头上的劳工。”
叶浅予连忙摇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在我心里,你和师父师母还有卿卿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是吗?那沈冠廷是你什么?”
“怎么提起他了。”
“大小姐,沈冠廷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你能忘记灭族之仇。”
“我没有忘记。”
倪云臣十分激动:“你没有忘记,那为什么还要和他牵扯不断,和他出去吃饭。也没有见你报复沈冠廷。”
叶浅予也激动了:“怎么报复?像云臣哥你一样,滥杀无辜吗?”
“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云臣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兰家,相对而言,我这个兰家的女儿,反倒是没那么称职。可是云臣哥,我无法接受,你为了报仇,残杀宋蘅和于致兰,就为了能让泗景嫁给宋莳荆。”
倪云臣愣了一下,眼神闪躲:“大小姐,你今天早上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回去吧,兰家的仇我来报,你只需要远离沈冠廷就好。”
叶浅予直视他的眼睛:“你到现在为止,还是把我当成外人吗?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你和泗景的组织。”
“别问了,我不想你知道太多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兰家的仇就不要报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坠入深渊的。”
倪云臣笑了笑:“在这里乱世,谁还是纯净的局外人,谁又不在深渊呢!有些人看起来好,可骨子里恶毒肮脏的很。大小姐,我倪云臣活着,就两件事,护你平安,报兰家之仇。可是报兰家之仇容易,护你一世周全太难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远离一些该远离的人。”
叶浅予态度很坚决:“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组织的人,不然我就做沈冠廷的平妻。”
“你……”倪云臣简直气的青筋暴露,但又拿叶浅予没办法。散开左右,说:“那个组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具体是做什么的。当年兰家灭门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去南方找姑奶奶,她赶走了我,一路上受尽欺辱,然后我被平叔救了,他教我武艺,让我来长松帮打江山,明里暗里,他对我帮助非常多。他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替兰家报仇,他便倾尽全力帮助我。”
叶浅予沉思:“这个平叔是什么人啊!对你这么好,他的身份你知道吗?”
倪云臣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不问他的事情。”
“那戚锦和泗景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戚锦死了以后,泗景来了邑州城,我才知道,她们的任务是接近宋莳荆,帮我铲除宋家,让我对泗景的要求全部答应。”
叶浅予又问:“那个奸杀宋蘅和于致兰的凶手是你吗?”
倪云臣敲了叶浅予的脑袋一下:“你把你云臣哥想成什么人了,奸杀这种事,要我亲自出手?我要女人,大把的。”
叶浅予“哼”了一声:“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包括你。”说完就跑了。
倪云臣笑了笑:“这小妮子。”
宋莳荆这次迎娶泗景,都没有登报申明。
直接是将喜帖秘密发给亲朋好友的。
成婚当日,泗景的身子骨还是有些虚,但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浅予和李卿卿在别院陪着泗景,泗景拉着叶浅予和李卿卿说:“我没有娘家了,你们两个就像是我娘家的姐妹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成婚的这一日,这就像一场梦,好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
叶浅予说:“有句话叫人定胜天,我相信任何事情都能找到办法解决,你就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吧!”
泗景笑了,会心的笑。
李卿卿“哇”的一声:“泗景,你刚刚笑的好美啊!”
泗景又笑了起来。
这时,宋莳荆迎接的车子已经到门口了,小容冲进来说:“大少来了,大少奶奶准备好。”
宋莳荆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显的十分儒雅帅气。
他牵着泗景的手,步过红毯,院里有花边飘飞。
这样的情景,真是岁月静好。 北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