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夜色如水，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安静中。
即便是漆黑如墨的夜空，也能感觉出云层低厚，空气冷而且寒。
我和佟文惠穿着睡衣，身上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我刚撵灭的烟头，冒出最后一丝白烟。
‘啪嗒’
歪过头，我手上握着打火机，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随着我的呼吸缓缓吐出，整个客厅里朦胧一片，这已经是第四根烟了。
“怎么讲？”
盘着腿，弓着腰，佟文惠一点平时的富家女形象都没有了，她转过头来，眼下卧蚕这会儿看着都快变成眼袋了，眉宇间的愁容不散，细眉拧在了一起。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见我没回话，她又问了一句。
窝在沙发的一端，一只手不停的拿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夹着烟，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两个人看似安静和谐，其实内心里，早就搅成一片，混乱不堪。
大约一个小时前，我和佟文惠同时接到了叶枫和林策的电话。
内容一致。
今天晚上，林家开了一个酒会，庆祝某项目顺利进展，庆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项目以后的招商引资。
原本这场酒会进行的很顺利，临了，林老爷子突然出现了。
大家都以为老爷子还在医院，没成想，老人家自己做的主，直接被护士推到话筒前，发表了演讲。
我听叶枫说，林老爷子上台讲话的时候，手背上还打着吊针。
开篇无外乎就是客气的场面话，感谢一下现在，展望一下未来，最后，林老爷子发布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说，明晚，正式将自己手里的权利，转移给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希望在场的各位，都能来参加。
这事儿，林家人完全不知情，可当着这么多人甚至是记者的面，林老爷子都发话了，总不能食言。
林策给佟文惠打电话，是通知佟文惠，明天要准时到，叶枫找我，是希望我以她女伴的身份出席酒会。
隔着手机，我能感觉到另一头的叶枫欲言又止，不过，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了，酒会我一定要去，至于以什么身份去，那就……
时间知道是明天，地点，还没定。
林老爷子说，会提前两个小时通知大家。
不仅我和佟文惠慌了，估计这会儿林家的人都能很难稳住阵脚，这事儿完全是林老爷子自己策划的，除他以外的人，一概不清楚。
摸起手机，我给叶枫打电话，想约出他和林策出来谈谈，早点坦白也早点安排酒会的事儿。
可偏偏叶枫和林策手机都关机了，怎么打都打不通。
“你说这林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喜欢玩神秘感，现在好了，咱们来怎么办？等酒会的地点出来了，记者各界商业人士赶到，到时候咱们再坦白，还不得乱成一锅粥？我还继续顶着？可能我爸明天救在现在看着呢，柯冉啊，你说句话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佟文惠一直喋喋不休，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暴躁，手上拿着手机不停的给林策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妈的，为什么关机啊！”
手机大力的摔在茶几上，佟文惠一下子仰在沙发上，像是放弃了。
眼睛看着地面的某一点，从接电话到现在，关于林老爷子的想法，我似乎能猜到一些。
倒不是人老了，所以任性。
之前叶枫跟我说过，林家除了林老爷子，没人同意林策娶我，毕竟我对林家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就是找保姆，人家都不稀罕找我这样的，更别说婚姻了。
老爷子一直感激救命之恩，报答的方式，许我一个不愁吃喝生活的未来，他的身体状况我也问过叶枫，可以说是不理想。
可能老爷子自己也知道时日不多了，所以想趁着自己还在，把我和林策这事儿彻彻底底的办妥，即将到来的酒会，听老爷子的意思，可能还会给我一部分权利，一次来巩固我在林家的地位。
二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我身份坐实，林家就算是不同意，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出了丑闻，媒体一炒作，事情可大可小，我猜着林家不会因为一个我，以身犯险。
太阳穴隐隐作痛，林老爷子重病缠身，还在为我考虑，他始终都没忘了我爸最后的遗愿。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太受控制。
在林策爸妈的眼里，佟文惠的那张脸，才是他们儿媳妇的模样，至于我这个正牌的柯冉，他们瞧都没瞧过。
“嘶……”
手指处传来痛感，我手一哆嗦，燃尽的烟头掉在地上。
搓了搓手指，然后弯腰捡起烟头丢进烟灰缸，又拿纸巾擦了擦地面。
“柯冉啊，怎么办啊？他俩怎么谁都不接电话，要不咱们现在去林家？”
看了眼时间，凌晨早就过了。
站起身，毯子从肩膀拽下去丢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以后才转头去看像是一摊烂泥的佟文惠。
“去林家干什么，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睡觉。”
一咕噜从沙发上起身，佟文惠瞪着眼珠子瞅我：“睡觉？你还有心思睡觉？”
“你眼袋都要掉地上了，还不睡觉明天怎么参加酒会？”
这事儿我已经想了快一个小时了，脑子里除了‘早点摊牌就好了’以外，压根就没想到其他办法。
叶枫和林策谁都联系不上，想来个紧急补救都不行，与其在沙发那个小地方窝着一筹不展，我还不如躺床上睡会儿，有什么事儿，明早起来再说。
隐约的，我好像听见佟文惠问我有没有面膜，我也不知道自己回她了没，反正后来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并不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关于摊牌的梦。
我梦见林策指着我的脸气急败坏的说我胡闹，还梦见林爷爷因为这事儿气的不轻，我甚至还梦见佟文惠带着我跑了，跑到了荒芜人烟的地方，然后叶枫开着个捷达来追我，说要送我去上班。
反正就是乱套极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明明已经七点多了，外面却还是黑压压的。
又是一个不下雨的阴天。
还带着点做梦的后遗症，我从被窝里起来低低的骂了一句：“都他妈的什么时候还接我去上班。”
随即又笑了。
妈的……
开了床头的灯，转脸去看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佟文惠睡姿难看我早就习惯了，不过现在她脸上还敷着一张白色的面膜，早没了精华，皱巴巴的帖在脸上，感觉这面膜，她还不如不敷。
抬脚踹了她一下：“起来了。”
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又没动静了。
算了，随她吧。
起来洗漱，浑浑噩噩的盘算着今天的事儿，上午还得赶紧把经理要的报表弄过来，然后请个假，下午，赴刑。
整理好自己，换鞋准备走的时候，卧室那边传来佟文惠的声音。
“卧槽，林策你别跟我求婚啊！”
接着，静默片刻。
“柯冉？你人呢？”
这妮子做了个什么梦？？
“上班去了，”我在门口回她：“走了啊。”
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开门下了楼。
随着我踏出单元楼门口，一辆小捷达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岁月从来不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