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了三天的雨,终于下了。
我抱着叶枫痛哭流涕的时候,外面的雨急急而落。
车门没关,雨水打进车子里,淋湿我半边身子。
佟文惠在后座的位置,听见叶枫的话,眼神诧异,伸手捂住了嘴巴。
他对我说:“爷爷没了。”
四个字,简简单单,清清楚楚。
林爷爷对我而言,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老人家有恩于我和我爸,我对他对林家,都十分感激。
自从我知道我爸为了救林爷爷丧命以后,我对林爷爷的感情,又产生了一种寄托的情绪。
我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带着我爸的那份一起好好活着。
我总觉得,我爸虽然不在了,但是我还能在这世间感受到他,其实从内心里,我一直都不想接受我爸去世的事实。
相依为命了一辈子,眼看着要熬出了头,人没了,唯一的亲人没了,对我打击太大。
那阵儿林爷爷来大学看我,他是个很慈祥的老人,他说话的语调很慢,就跟我爸一样,那时候我一直走不出阴影,看到林爷爷的以后,我就想,其实我爸还在,林爷爷带着属于我爸的时间还活着……
可现在,林爷爷走了,他也不在了。
心脏的疼不仅是因为林爷爷去世,连带着之前的痛苦一起袭来。
手死死的抓着叶枫,嚎啕大哭。
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崩裂一般的痛楚将我吞噬,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止住了眼泪,等我再次意识清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在路上了。
可能对于我的痛苦,叶枫完全理解不了。
他不会明白,我为什么反应会如此之大。
他时不时的拿眼睛看我,我就那么把脑袋抵在车窗上,失魂落魄。
外面的雨大,雨刷在我面前不停的摆着。
视线下移,淡粉的礼服裙摆,半边被雨水打湿,溅上了泥土。
原本是要参加的酒会,现在变成葬礼了。
下车的时候,肩头被搭了一件外套,我抬眼,看见身边高大的叶枫,他举着雨伞,长长的睫毛上染着浓厚的湿意,漆黑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悲伤。
他跟我说,林爷爷天没亮的时候突然发病,特别急,谁也没料到。
医生做了手术,尽力抢救,最终也还是没救过来。
我跟着叶枫往里走,周遭都是陌生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
他们穿着整洁的西装,色彩鲜艳的礼服,头上戴着精致的发饰,脸上的表情哀伤悲痛,形成了极其不和谐的诡异的画面。
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叶枫不在了,我抬头四处寻找,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我忽然很害怕,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了,那种脚下悬空的感觉突然袭来,眼前开始发黑。
我特别害怕,手往前摸索着,嘴唇哆哆嗦嗦的叨念着:“爸……”
“柯冉!”
猛地,有人拽住我的双手,周遭黑暗散去,视线重新恢复光亮,脚下也有了踏实的感觉。
“柯冉。”眼前的佟文惠又小声的喊了下我的名字,确定我眼睛聚焦以后,她拽着我,来到一处小房间。
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佟文惠先是开了灯,然后关上了房门。
“柯冉,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问我这些,我哪还有思考的能力。
‘叮铃’一声,手机响了。
“小柯,雨很大,别来接我。”
要不是看到这条信息,我都不知道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竟然在人群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多小时。
外面天很黑,雨很大,搅乱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要去接个朋友。”
看着窗户上的倒影,我喃喃的说了一句。
“什么?”
佟文惠到我身边,很是奇怪的问:“什么朋友?你要接谁?”
“季子然。”
我回的有气无力,手指轻触着手机,回给我的发小,季子然一句:“等我。”
现在我只想做些事,什么都行,哪怕是让我到大雨里跑步都行,我想逃避,不想接受眼前的烦乱。
“季子然是谁?你疯了么,你知道外面的雨多大么,你要去哪接人,我给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去帮你接。”
说着,佟文惠拿出手机来,开始翻找号码。
“不用,”抬手,皱眉拦下佟文惠的动作,我说:“我自己去,必须我亲自去,机场,很近的。”
“机场??”
手扶着额头,佟文惠使劲了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她收了手机,走过来双手掐着我的肩膀,轻轻的摇晃着。
“柯冉,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糕,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外面我听说律师根据林老爷子的遗嘱已经在准备了,酒会不管是否进行,给你给林策的一部分股份还是要做交接的,这事儿瞒不住了,你明白吗?”
说完一番话,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俯下身来看着我的脸:“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实在不行这次的事儿我抗下来,林家估计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不管你是跟林策继续还是分开,我都支持你,柯冉,无论如何,我们要面对了,明白吗?”
“我要去机场。”
我想见季子然,我想逃避,我想当个懦夫。
“就算你现在走了,那又能怎么样,明天呢?后天呢,就算你要放弃林策,放弃给你的股权,你也要本人来亲自说,明白吗?”
佟文惠晃动我的的力道加大,声音也跟着提高。
我隐忍到了边缘,我的情绪马上就要崩溃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说,要我怎么办?现在冲出去,告诉所有人,说身份有问题吗?”
手指着门口的位置,我大口喘着气,歇斯底里。
“早就说了要摊牌,造成今天的局面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喜欢每天活在扮演中,我他妈的又不是演员!你现在想面对了是吗,那你去说啊,你去告诉所有人,你说这两个人身份有问题,是假的,是互换的,从一开始,都是假的!”
佟文惠看着歇斯底里的我,眼眶慢慢变红,她垮下肩膀,嘴一撇:“对不起,都是我不对。”
抓起佟文惠的手腕,我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继续对她吼着:“走啊,告诉外面的所有人,包括林家人,告诉他们身份是假的,是互换的,婚礼也是假的,是替婚,你敢吗?现在就跟我去,你敢吗?” 岁月从来不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