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他见着一个绰约的女子身形,右手轻抬,背对着他。远处的半空栽下一人,迟迟没有动静,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佩佩!”纪晔脑海里有个惊喜的猜想,可却还是问道。
那人回头一侧,转了过去。淡淡月色下,纪晔瞧到侧脸,容貌便熟悉勾勒出来:画眉下黑亮亮的大眼,近乎滴蜡的鼻尖,薄透的桃唇,俏脸在下巴猛地一收,俨然是绝美的面容。
黑瀑搭下纤纤腰肢,地上投来倩影,正是鹅颈啄新笋,藕臂拥雪岭;仙足起云裾,高蓬留疏影。束带正中一分,在不堪一握的腰肢间清然飞舞。她俏然而立,与月色一般莹润。
他何曾见过佩佩这般惊艳打扮,眼前有些梦幻的感觉。她的美在纪晔心间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儿,他心里诸多怅然。
“你走,危险!”佩佩清咳两声,央求道,往日从没有过这般的轻柔。
纪晔从迷醉里醒来,竟是有着想把她揽尽怀里的冲动。半调笑半认真道:“漂亮的小妹妹,还组队吗?”
“快走啊,回去!”佩佩求道,身子像是醉酒般前后晃悠着。
纪晔见此,心中一紧,问道:“你怎么了?”
少女颤声地说道:“死,死不了。”然刚说完,就是翩然向后倒去。
纪晔搂住她,将她慢慢放了下来,偎依在自己怀里。看去时,她面容苍白,睫毛颤动,呼吸促乱,嘴角溢出血线。冰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两鬓间发髻散乱。
往下再看,只见她身上溅开了一大朵血花。皓腕摁着,五指间红色溪流急涌,沿着浸透了的白裙呼啸而下,像是拉出了一道瑰艳的匹练。黑红色血液从少女蓬松的裙底蜿蜒而出,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蛛网一般拉伸在她白皙的腿上。
原来方才她跟在纪晔身后,见到一道微弱的红光晃了过去。那红光偶尔扫过树叶,虽是微不可查,可她还是看着光线的移动猜到了狙击手的位置,正是在纪晔背后的另一片丛林里。那人爬得极高,乌黑的枪管开始向了起来,红点最终落在了她的胸膛上,
她认出了那是狙击手,便直接爆发出九门影第九重,跃空而起,优雅一转,十三把飞刀打着旋儿刺去,其中几刀拦在了自己与枪眼之间,以防不测。
狙击手本来是追着纪晔的,他一直好好藏着,见着这边有人,便打算先射杀她。他正欲扣动扳机时候,少女身形已是飘转,他听得破风声传来,势头极猛,他知道躲不及,便打算同归于尽。热成像瞄准镜里少女纤细的形体陡然上升。此时飞刀已到眼前,他微微移动,十字架钉在了跳动的心脏处,程序里就是扣下扳机。其后再也抓不住吊在树上的绳子,摔了下去。
子弹与飞刀碰撞,发出金属的爆裂声。
佩佩本以为是普通的狙击手,她直接使出最强的杀招,免得给对方反击余地。他自信那人躲无可躲了,心中安定下来。脚尖刚着地,准备撤去,终是慢了一步。她身子猛然震动,像被人推了一把。颈下被狠狠一蛰,烧红的铁杆轻易地探了进去,火辣辣地灌进胸膛,将心跳与呼吸全部搅乱了。不由得天旋地转,她呼吸一滞,心跳骤停。长发翻飞间,顷刻扑在地上。
一瞬的死寂以后,她恢复了知觉,勉强爬起身来。顿感头晕目眩,口目干涩。低头看时,见到胸口冲出一道高高的血柱。
她下意识用手捂住滚烫的鲜血,气力也在急速流失。这才知道自己中弹了,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她正欲等死,纪晔从后赶来,她还想在死之前说几句,谁知伤势太重,几个呼吸的时间全然撑不住。
“痛......好痛.....”佩佩瘫在纪晔怀里,终是忍不住了,哼道。
“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纪晔眼见佩佩快不行了,心痛不已道,“我有药!”
佩佩摇头,断断续续道:“我没,哪会,对你,朋友下,手,这,你得,信我!”
其实早在秦皇庙,他就明白了,无奈没有机会告诉她。想到佩佩料定自己冤枉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心头又甜又悲。急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信你,信你,秦皇汉武是分开的!”
在说话的时候,四五个瓶子在他精神力的操控下,掀飞背包,爆空般飞向这边。她取下佩佩的手,心念动着,药粉一并倒在喷涌着的伤口,无奈血流得急,药粉瞬间又被冲散,可丝毫无用。他知无望,急忙摁住佩佩的伤口,那些瓶子一排激射在空中,炸成了晶莹剔透的残渣。
“萤火,弹”佩佩见到这样,顿时明白了。
他身子一颤,本想止血后迅速发出S级求救,哪怕佩佩被监护治疗,只要活着便是希望,可一听是萤火弹,就幡然无力了。且不说机械族FBI的自动狙击手何等高明,单是那萤火弹,哪是少女娇弱的身躯能挡得住的。虽是在击碎佩佩的飞刀后缓了下来,可足以洞穿她脆弱的心脏;子弹里的防凝药物,他如何有办法,(萤火弹意思是虽是看起来像萤火般不起眼,但是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这子弹里面几十种材质,寻常的武者根本无法自行痊愈)只得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佩佩这样流血而死。
“恨,恨我吗”佩佩竭力抵着昏睡感,轻声道。
他见到佩佩迷糊起来,心里蓦地升起浓浓的恐惧,仿佛佩佩要去的那个地方才是人间,徒然把死亡留给了他。他怕以后她再也听不到,急忙倒豆子般说道:“不恨,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一直喜欢你吗?我拒绝她的邀请,就是等你回来啊!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像你可以想到的那样喜欢你,像你想不到的那样喜欢你”他情话虽极少,可生死之间不由得真情流露。看着她晶莹的眸子,滴泪道:“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强撑许久后,如今听着他这样诚恳的话里,佩佩最后的一些心结打开了,顿时心满意足,生死无畏了。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疼痛感慢慢消失了。想起了那时候两人当初一齐被困在帕米尔高远,齐齐听着藏民的诵经,她记得两人一并沐浴在日光里,就像是现在他躺在他的怀里一般。一瞬以后,她眸子里尽是柔情,颔首微笑,刹那间,珠壁光华,万种风情。
纪晔摸着她沾满血渍的脸,见她回光返照,心痛道:“我会帮你查明的,信我!”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查了起来,此番深入并不是什么冒失,而是寻得了这些蛛丝马迹。无奈第一夜就是这般。
佩佩朦胧中听了这话,猛然清醒,挣扎着摇头,嘴巴一张,却又咳出血沫来。她几乎是要挣扎着坐起来,急着微微开口,却像蚊子般呓语。纪晔忙把左耳抵在她的嘴边,听她说道:“别,你,好好,活着,听你,亲,口说,爱,真好”
纪晔哪里会舍弃这仇恨,可见佩佩这般担心他的安危,便道:“我不去了,我不想死。你撑着,你爱听,我以后多给你说,多给你说还不好吗?”
“....冷….”她懦懦道,眸子已是耷拉下来。他急忙揽过她松腰肢,紧紧搂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佩佩的头轻歪过来,枕在他耳边,身子忽是像触电般狂抽,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异响,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
纪晔肩头已然漉漉,他不忍去看喋血的佩佩,闭眼道:“你看,那儿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我们若是哪天成为大能,就要飞上去。我把那些星星全部命名为佩佩一号,佩佩二号.....”
怀里的佩佩还在挣扎着,纪晔不忍道:“佩佩,你要去就去吧,别担心什么了。”
......中间省略无数话。
“到那时候,你看看,满天的飞船,文明的激荡,多么有趣啊!”他声音变得沙哑,只是把自己压抑在梦里的感情如实禀报给了自己的小魔女,蓦地发现她早已是像璀璨星河般让他陷落进去。他想到了在那塞北江南的野外,一起听风赏雨的潇洒;想到了往后两人抵近心跳,鱼水交欢的快意;想到了两人飞在广袤星空里,总览山河气象……怀里人儿传来的温度散开来,把她的后话全冻结住了,他顷刻说不出来,手足无措了。
许久之后,将佩佩慢慢放了下来。佩佩美目紧闭,嘴角却是微扬,血痕一直流到了雪白的脖颈上,浸湿了裙边剪裁的碎花。胸口没了起伏,血洞只是慢慢往外渗血,她的身下已是成了血池。
可那青色的衣服,却是找不到了。
忽然他记起那日佩佩中弹后彷若无事,瞬间想起她有着金蚕甲护身,怎么会饮弹呢?他当即扣上,想了许久,终是回忆起他最后一次与佩佩相见,佩佩见他没有穿那衣服,差些气哭。他先前在家里收到的时候,心里甚是甜蜜,但一来怕弄坏了,二来有些不合身,就索性放在了家里。她才猛然记起,那是一个待他真诚的女孩子把保命的机会留给了他。当初他不掉以轻心,今日佩佩哪会这般?
他忽地见着了佩佩左腕上的海洋之心,那是可以保留精神力三日的宝器。
“试一试,总会有机会的!”
“千魂影,影落度,无相心生,招魂引!”
“千魂影,影落度,无相心生,招魂引!”
“千魂影,影落度,无相心生,招魂引!”
........
念了数次,佩佩软软地靠在树上,没有动静。
他又念了几十次,丝毫没有作用,他运转精神力,将自己的识海震得巨浪滔天,头脑发眩,口鼻溢出血来。见到无力,急得抓耳挠腮,怒骂道:“召啊,你他娘的召啊!狗杂种,直娘贼。你全家爆炸,你召啊!”
他颓然之间,如遭重击。
他再次运转精神力,忽是感觉不远处地上有着烛火般的生命气息。他清醒了一些,心里恼怒无比。疯狂的精神力涌动着,佩佩的飞刀穿来穿去,骨屑飞溅起来。
FBI,纪晔记住了这个组织。
他呆呆地望着佩佩,哪里敢相信往日那个青春靓丽,巧笑嫣然的女孩儿,两月后再次出现,便魂断香消了呢?
“馆主,我愿意去,但你们要帮我一个忙!”
纪晔准备试着那秘法,若要还魂,就必须保持完好的肉身。
“不行,你不能死!”我去战神宫查询一下。
“怎么死的?”
“被子弹伤的。”
法医用着生命探测仪从佩佩的身上一一扫过之后,便是摇头道:“彻底没了生命气息,救不过来了!”
一个银色的箱子飞了过来,纪晔本想扔回去,可想到后面手头紧,总不能让佩佩身体无法保存,于是接了过来。
“好技术,鱼儿上网了,赚的盆钵满发。”
“你是牲口吧,她为了做了这么多,你还打这歪念头。” 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