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瓮中鱼
褚兴犹豫道:“我们都走了,那王上怎么办?”
姞娮说道:“等你们走远了,我再去救他。”
若此刻她将法阵解除,施法之人若还在叛军中,他必会有所察觉,赶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姞娮留在这里,正好瞧瞧那个人是谁。
帐中几人一听,连忙千恩万谢,随后出去通知众人消息。
众人听说能回去,精神都提了起来,姞娮亲自到山下将岷山外围的阵法破开,将岷山之上的白鹂族民尽数送走,而后在岷山之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山头那边才有人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那人驾着云,只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衣裳,他远远的瞧见坐在山头的姞娮,连忙刹住步子,转身逃遁。
姞娮眼疾手快,站起身来使了术法,那人便立时动弹不得。
姞娮不急不慢的跳下去,向那人跃过去。
她转到他前面,待看清楚他的脸后,却笑了出来:“竟然是你?”
站在姞娮眼前的男子,竟是不久前才从白鹂离开的鲛精。
鲛精咧咧嘴,笑道:“您还记得小的?”
姞娮说道:“我一向记仇,你才骗过我,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来这儿做什么?”
鲛精支支吾吾道:“小的来这是……”
姞娮笑道:“你既然不清楚自己到这来的目的,那我替你说,你是来瞧瞧看,破你阵法的人是谁。”
鲛精忙矢口否认道:“没有。”
姞娮望着鲛精,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若就是那些凡人说的子岩叛军中的魔族之人,那你主子究竟是谁?”
鲛精答道:“是,是三王子。”
鲛精上一回才将子阐的死推到雷渊的身上,这会子又说他是雷渊的人,姞娮见他不肯说实话,抬脚踹了他一脚,鲛精栽倒在地上,依旧动弹不得。
姞娮说道:“你既然说雷渊就是你的主子,那他现下在哪?”
鲛精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就在子岩的营帐中。”
姞娮道:“哦?既然如此,你带我去见他。”
鲛精忙点头道:“是。”
姞娮抬手将捆住鲛精的术法解了,让鲛精走在前面,带她去见雷渊。
鲛精犹如芒刺在背,一步一回头的望向姞娮。
姞娮留意着鲛精的一举一动,见他频繁回头,出言警告道:“别想再耍什么花招,你若是再敢起什么坏心眼,我叫你下一世连妖精都做不成!”
鲛精连连点头道:“小的不敢。”
走过几个山坳,便是一马平川,地上落了许多的刀枪剑戟,看来这里就是两军交战的地方。姞娮低着头去看时,却听鲛精说道:“往前面一丈,便是子岩的营帐了。”
姞娮说道:“继续走,到了那里再说。”
鲛精皱了皱眉头,说道:“是。”
姞娮信不过鲛精,认真观察四周,耳边忽有风声,姞娮从声音中听出此人的修为高深,灵力应该在她之上,她才要回头,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一滞,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睡梦中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姞娮努力睁开眼睛时,却看到了浑身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玄莤。
他脸上与嘴角处都有淤青,嘴角还起了血痂,看来已经挨了不少的打。
姞娮问道:“你怎么在这?”
她想要站起来,用力时身子往前一倾,却倒在玄莤的身上,姞娮低下头去,一看自己的身上也如玄莤一般,被人捆成了粽子。
姞娮试着挣扎,却无济于事,她立刻意识到,身上的灵力被人封住,现下自己与眼前的玄莤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只能任人宰割了。
姞娮费力的转头瞧了瞧四周,他们被关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暗室里,只有玄莤头顶上的缝隙里透出一丝的光亮,让姞娮可以勉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姞娮想起鲛精的嘴脸,忍不住骂道:“这个该死的鲛精,等我恢复了术法,定要将你一寸寸碾碎磨粉,给秦杓炼药。”
玄莤盯着姞娮问道:“你怎么了?”
姞娮忙摇头道:“我着了一个妖精的道了,现下没有灵力护体了。”
她眼底精光一闪,忙问道:“在白鹂的时候,我不是教给你术法了么?记得么?”
玄莤问道:“是你叫我送信的术法?”
姞娮点头道:“对对对。”她注意到玄莤的神情,而后惊恐的望着他说道:“你不会是给忘了吧?”
玄莤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你现下被困在这里,我即便没忘,能将消息传出去,可这消息要传给谁?”
姞娮想了一想,说道:“你靠我近点,帮我拔几根头发下来。”
玄莤问道:“做什么?”
姞娮不耐烦道:“哎呀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拔你就拔好了。”
玄莤咕哝一句:“哦。”而后往姞娮身边移动,姞娮躺倒,将自己的脑袋摆到玄莤的手边,玄莤一够到姞娮的头发,便生拉硬拽的扯下来好大一把。
姞娮吃痛,尖叫道:“你做什么?”
玄莤忙道:“对不住,不留神拔多了。”
姞娮坐起来,呲着牙说道:“算了,我教你一个术法,你现下照着念,便能将这头发烧了报信。”
玄莤说道:“好。”
他跟着姞娮念了一遍咒语,手中果然有小火苗蹿动,玄莤喜道:“有了。”
姞娮催促道:“快烧。”
玄莤闻言,连忙将几根头发放在火苗上,火苗之上一股红光闪现,从屋子的缝隙飘了出去。
姞娮松了口气,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说道:“再等一会,便有人来救我们。”
玄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姞娮摇头道:“是有人送了信,说你被困在岷山,我才来的。”
话毕,姞娮连忙翻坐起来,半眯着眼睛说道:“不对啊,你被困在这里,其余的人,根本就离不开岷山,那送信到白鹂的人又是谁?”
她问玄莤:“你知道他们抓你来做什么吗?”
玄莤想到什么,忙凑近姞娮耳边,小声问道:“你身上可带了帛元残卷?”
姞娮恍然大悟,说道:“还好,帛元残卷与火魄珠,我都没带在身上。”
玄莤说道:“他们引你过来,应该就是为了……”
姞娮侧耳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忙说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屋外传来门锁落地的声音,姞娮抬头,进来的是个比她年纪稍微大些的魔族之人,可奇怪的是,他明知道要见姞娮,却连自己身上的魔族气息都没有隐去,姞娮撇着嘴冷笑,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真诚的人。
他穿着王袍,身形高大,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冠之上,却映出玄莤与姞娮狼狈的影子来。
男子开口道:“天女醒了么?”
姞娮细细看了看,却没看清他的脸,只好开口问道:“你是谁?抓我来这做什么?”
男子也问道:“天女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姞娮说道:“我没什么心情在这与你绕弯子,干脆点,直说好了,你究竟要什么?”
男子嘴角忽然起了一丝笑意:“本王就喜欢与聪明的人说话。”
姞娮盯着他,故作惊讶道:“你是魔族的王子?”这人周身都是魔族气息,身上穿着只有王族才能穿的衣裳,头上戴着别人不敢戴的金冠,是怕别人认不出来他的身份吗?
男子说道:“天女来了凡界这么久,却怎么也不来栒状山走动走动?”
姞娮死死地盯住他,惊道:“栒状山?你是雷渊?”
男子点头道:“正是小王。”
姞娮心道:“这么沉不住气,就自报家门了。魔族之中有资格穿王袍的,不过只有三人,现今的魔族之君杛羽,魔族二王子魑鸾以及三王子雷渊。听说雷渊世故精明,这样蠢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而魑鸾与雷渊为一母同胞,听说两人平日里感情很好,应该也不会在背地里陷害雷渊。那么只有一个人有可能了,单看他的年纪,也与传说中的杛羽符合。这个魔族之君为了陷害自己的弟弟,竟然想到这么一招,真是人心难测啊!”
姞娮决定陪他演一演这场戏,随即扬起脸说道:“此番我来的匆忙,却未来的及准备些见面礼给三王子,可三王子果真不同于旁人,请人来做客,却是这样的方式:将客人五花大绑,扔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暗室中,这便是你们魔族的待客之道吗?”
杛羽双手相握,不急不慢的行了个礼,满含歉意的说道:“是我的人怠慢了天女,天女勿要怪罪,本王在这里替他们赔礼了。”
姞娮忙道:“三殿下客气了,既是误会,可否将我二人解开,现下我身上没有灵力,什么都做不了,而他,不过只是个凡人,就更无需担心了。”
杛羽狡黠的望着姞娮想了想,说道:“来人,将他们解开。”
门外进来两个人,解开姞娮与玄莤身上的绳子,姞娮站起来,笑着说道:“多谢三殿下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昨夜从白鹂出来,十分的匆忙,还不曾用过饭食,三殿下这里可有什么吃食?”
杛羽皱了皱眉,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初,他摆臂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既然饿了,便随我来吧。”
玄莤犹在犹疑,姞娮上前拉着他的手,小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己饿了吗,快走吧。”
玄莤不知道姞娮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跟着姞娮走了几步,却栽倒在地下,他倒吸了口气道:“许是坐久了,气血凝滞,走不了了。”
姞娮指了指玄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要不,殿下找人来扶一扶他?”
杛羽眼中有些怒气,他却选择隐忍不发,冲着姞娮笑了笑,而后上前朝着玄莤伸出手,说道:“无碍,本王亲自扶这位公子。”
姞娮脸上的笑容可倾倒众生:“那便多谢三殿下了。”
姞娮朝玄莤使了个眼色,玄莤立刻会意,拉着杛羽站了起来。
姞娮跟在玄莤的身后,看杛羽满脸绝望的扶着玄莤往前走,心里乐开了花:“魔族之主又怎么样,还不是给我耍的团团转。”
杛羽带她与玄莤走了很久,却来了子岩庆功的宴席上。
席间众人看到玄莤与姞娮时,神情激愤,纷纷站了起来。
姞娮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暗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杛羽给了她这个机会,那她正好趁机往死了气一气这个子岩。”
首座上的子岩也惊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酒碗,站起来望着姞娮身侧的杛羽问道:“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杛羽淡淡的说道:“王爷不必慌张,这两位是本王新认识的朋友。”
姞娮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说道:“啧啧,你瞧瞧他们的神情,这位王爷看来对三殿下不怎么重视,连带着三殿下的朋友也不受欢迎嘛?”她哀婉的叹道:“算了,我们不打扰了,还是走吧。”
子岩见杛羽变了脸色,忙对着站起来的众人说道:“新客至此,你们怎么如此无礼,还不赶快坐下?”
子岩下了命令,众人不情不愿的坐下,依旧怒目圆瞪的望着姞娮与玄莤。
姞娮拉了玄莤,越过众人,走到子岩下首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旁边的侍者有些尴尬,小声开口提醒道:“两位,这个位子你们坐不得,这是留给三殿下的。”
姞娮一脸的惊讶,连忙扒着案几,想要站起来,杛羽连忙说道:“不用了,既然天女喜欢这个位子,那本王坐在别处,也是一样的。”
姞娮笑道:“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姞娮一坐下,便毫不客气的问旁边的侍者要了两块帕子,递给玄莤一块,擦了擦手,而后,将帕子扔在案几上,伸手扯下盘中的两只鸡腿,分给玄莤一只,剩下的一只则塞进了自己嘴里。
殿中众人似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女子,皆瞪着姞娮,殿中气氛有些奇怪。
子岩端起酒盏,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我子岩生擒白鹂王,众位功不可没,我在此敬大家一杯,大家吃好喝好。”
玄莤不堪受辱,握紧拳头就要站起来,姞娮死命拉着玄莤,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怎么都不吃啊?你不饿吗?”
玄莤刚要说话,姞娮忙用竹箸夹起一块豆腐,塞到了玄莤的嘴里,煞有介事的说道:“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这个虽然不好吃,但你既然喜欢,便多吃一点。”而后她指了指一烧盘鱼说道:“这个也很好吃的,你看这个菜,色泽鲜艳,口味绝佳,你以前在白鹂的时候,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菜吧?”
姞娮拼了命的说起了废话,席间众人却傻了眼,他们似乎没见过当俘虏还能这么开心的女子,一时之间忘了说话。
子岩深呼了一口气,席间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子岩。
姞娮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连忙抬起头来说道:“你们怎么了,继续啊。”而后她将鸡腿拿起来,冲着子岩致意道:“子岩王叔,你这菜不错,鸡腿很好吃,不知王叔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
说完,还不等子岩回答,姞娮又拿起手边的酒盏,灌了一口酒,说道:“嗯,这酒也很不错,今日酒足饭饱,还要多谢王叔款待。”
子岩脸部抽动,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三殿下,你这位朋友好像话多了些。”
姞娮偷偷瞥了眼杛羽,心道:“叫你装别人,我今日定要你下不来台。”
杛羽礼貌的扯出一个笑来,说道:“王爷说笑了,我这位朋友,她只是喜欢说些顽笑话而已。”
姞娮一听,放下手中的鸡腿,站起来说道:“三殿下说的对,我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要是说了什么王叔不爱听的话,便在此处向王叔赔礼了。”
子岩脸色稍有缓和,说道:“无妨,姑娘既是三殿下的朋友,便也算是本王的客人,本王府库中还有些好酒,姑娘既然喜欢,本王今日管够。”
姞娮笑了笑,说道:“不过,我方才听王叔讲的话,却有些奇怪,我们不久之前应该见过面的,就在白鹂之外,我好像还与王叔说了几句话来这,王叔怎么像是不认识我了?”
子岩闷着嗓子喝了一碗酒,坐回自己的位子狠狠的瞪着姞娮。
姞娮斜眼睨了子岩一眼,嘴角扬了起来。
杛羽站起来说道:“天女又在说笑了,今日多谢王爷款待,我先干为敬。”
姞娮转身对身边的玄莤小声说道:“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玄莤回道:“我没什么胃口。”
姞娮侧过脸去,说道:“你现下不吃,等会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玄莤闻言,认真的盯着姞娮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玄莤开始埋头吃东西,姞娮开始蹬鼻子上脸地对子岩说道:“我听说你们凡界习武之人都会舞剑,小女子孤陋寡闻,没见过,王叔可否舞来瞧一瞧?” 大荒传说之火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