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泽很清楚她现在的心态,虽然她一直说着相信他,可没有亲眼见到,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可惜,这丝希望终于还是破灭了。
两人在亭子里又站了一会儿,付泽的手机陆续收到信息。那个跟踪的人一边上山,一边将成嘉贤的位置发送给付泽。很快,成嘉贤离他们的位置已经只有小段距离了。
这座景区上山的道路其实不多,除了环山车路,就只有一条步行阶梯。成嘉贤走的是步行阶梯,其实不难追踪,只要远远跟着就行了。而付泽所在的这条路,其实是环山车路的一条分支,从步行阶梯那是看不见这条路的入口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成嘉贤会往这条路来。
收到跟踪的人发来的消息,说成嘉贤不知为何突然拐了弯往没有阶梯的路上走时,付泽就知道自己可能要暴露了。他立刻带着沈薇薇想从亭子里出去,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成嘉贤的身影闯入视野。
他只能拉着沈薇薇蹲下去,关上亭子的门,祈祷他不是为了拿这座亭子当遮蔽而来。两人屏住呼吸,生怕暴露行迹,就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直到在亭子外头停下,便不动了。
付泽很庆幸,侧面两扇玻璃窗上是曾经贴过报纸的,如今报纸虽然残破,可黏连了不少在上面,成嘉贤应当不会从左右方向往里望。而他刚刚关上门的时候,也将门从里面锁上了,所以成嘉贤也不太可能拉开门。唯一担心的是,他从正对山路的这面玻璃窗望进来,那还是可能发现一些问题的。所以他和沈薇薇只能紧贴着墙壁,将脚缩到离身体最近的位置,希望能隐藏在他的视线死角。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付泽甚至看到周围的光线产生变化,从明亮到昏暗,是有人挡住了玻璃窗的光。他握紧沈薇薇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几乎跟冰块一样没有任何温度,凉得刺骨。他心里一紧,咬了咬牙,正想干脆豁出去推开门去跟成嘉贤拼一下,光线却突然透了进来,随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放弃了这个位置。
付泽感觉自己刚刚完全没顾得上呼吸,此时才终于有一口空气灌进,让他整个人活了过来。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保持原来姿势好一会儿,才慢慢蹲起来,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形势。山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成嘉贤应该的确是走了。
他这才放心,将沈薇薇扶起来,就看见她精神恍惚,脸色苍白,顿时心焦:“你没事吧?”
沈薇薇摇了摇头,却藏不住自己的失落,眼眶有些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特别害怕……”
付泽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不要怕,天塌下来,我也会帮你撑着的。”
没过多久,景区门口的人传来消息,任贺和兰兰到了,两人从步行阶梯上山。而另一边,先上山蹲点的人,也再次跟到了成嘉贤。只是有点奇怪,成嘉贤不知为何,挑了人最多的一个亭子坐下了。
付泽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但不管怎样,跟紧点就对了。而现在郝仁和兰兰上山了,那他和沈薇薇转而跟上郝仁就对了。
于是,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装备,两个口罩、两副墨镜和两个帽子,和沈薇薇改装了一下,然后在郝仁到达他们位置的时候跟了上去。
郝仁今天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的个性注定了他不可能直接质问兰兰为什么要出轨,所以他憋了一路,看着她笑颜如花,自己的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
“郝仁啊,你来过这里玩吗?”兰兰一边走一边问他,手上抓着一路踩的狗尾巴草乱编。
郝仁摇了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兰兰笑了笑:“你不是在X市工作几年了吗?居然都没来过这里,肯定是因为太宅了吧?”
郝仁苦笑:“宅不好吗?其实我这辈子就想找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女孩子,哪里也不去,买一座小房子,建一个小庭院,每天就互相依偎着。只要有那么一个人,我的心就会永远在家里,我不会向往外面的任何人和事物,因为她和那个家,就是我的一切。”
走在前面的兰兰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他,眼底一开始似乎有些感动,可很快又湮灭,撇了撇嘴:“可是我觉得老呆在一个地方好无趣哦,人嘛,当然要到处走走玩玩,见识更多的新鲜事物,那才叫不枉此生啊,不是吗?”
所以,这就是你和别人在一起的理由吗?
郝仁在心里问,笑容凝固在脸上,渐渐变成一层落寞。
两人很快爬到山上的一处休息娱乐聚集地,坐下来休息了下。
兰兰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我去买个水,你等我一下。”
郝仁其实带了水,可他思绪有些烦乱,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兰兰走远才想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坐在原地等她,顺便让自己冷静一下。
兰兰一边买水一边看付泽留给自己的消息,那个人果然上山来了。付泽叮嘱她,从现在开始,她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到危险,一定要小心注意。
她收好手机后,拿着两瓶水回到刚刚和郝仁歇脚的位置,却发现郝仁已经不在位置了。她放眼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人影,只能赶紧到处去找。
付泽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兰兰,但不敢走得太近,因为他的人刚刚回复了消息,说把成嘉贤跟丢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有理由相信,成嘉贤肯定会伺机对兰兰下手,所以,他们只要跟着兰兰就万无一失了。 他和沈薇薇伪装成情侣,坐在石椅上休息,时不时朝兰兰投去一个眼神,然后就发现,兰兰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抱着两瓶水到处跑来跑去,脸色看来焦急不已,像是在找什么。付泽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劲,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刚一接通就听见她仓皇失措的声音:“付泽,郝仁不见了。”
“你说什么?”付泽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完全是兰兰身上,根本没发现郝仁走开了。
“我也不知道,”兰兰急得快哭出来,“我只是去买了个水,一回来就找不到他了。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想不开去做了傻事?”
“不会的。”付泽安慰她,“应该只是一时走开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我帮你去找找,你不要慌。”
说是这么说,付泽心里其实也不确定了,总觉得郝仁不像是会莫名其妙玩消失的人,再说,他就算要走开,也应该会和兰兰说一声才对啊。而且他消失的这个时间实在太过巧合了,哪有刚好在兰兰去买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整个人都不见了呢。
预感告诉他,可能和成嘉贤有关系。他不敢再耽误,先去公共洗手间确定了下郝仁在不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这才叫上沈薇薇一起去找。另外也让他雇来的那些人留意下郝仁有没有出现。按道理,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不会跑得很远才对。
他们沿着这块平台到处找了一圈,然后又进各家店问了一下,终于有一家的店主提供了线索:“你是说,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大男孩吗?我刚刚好像看见他被一个男人叫走了。”
“男人?什么男人?”
“就是一个穿着黑色登山外套的男人啊。”店主回忆,“高高瘦瘦的,不过看不见脸。”
咚!
付泽心里的锣被狠狠敲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成嘉贤会对郝仁动手而不是兰兰。他立刻拉着沈薇薇,按照店主所说的方向找过去。这里上山的路虽然只有一条,但是因为沿着山势建了不少店面和客栈,所以上了这处平台之后,就有不少错落的石阶可以分散行走,但是要想上山顶,依然只能走唯一的一条道。
而那个店主所指的方向,正是夹在两间店铺中间的一条石阶,通过那条石阶之后,上面只是荒凉的山坡,并没有什么玩的。如果真是成嘉贤把郝仁叫走,往那个方向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付泽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沈薇薇一听到店主这么说,立刻转身往那条石阶跑:“我要去找郝仁。”
付泽不敢迟疑,急忙跟了过去。
他们上了石阶,跑到尽头,果然见到一抹黄色趴在坡上一动不动。沈薇薇吓得立刻冲过去,抱住他:“郝仁,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羽绒服下低垂的脑袋突然抬起来,吓得她往后一倒。然后她就看见郝仁不明所以的表情:“薇薇学姐,泽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付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干嘛跑这里来?”
“我?我过来帮忙啊。”
“帮什么忙?”
就在此时,一抹黑色从山坡一侧缓缓走出来。
看见来人的脸,沈薇薇倒吸了口气,踉跄退了一步,正好跌进付泽怀里。付泽身体晃了晃,很快稳住,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便听见成嘉贤诧异地出声:“薇薇,付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薇薇还没来得及阻止,付泽已经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成嘉贤的衣领,提了起来,恶狠狠地质问:“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成嘉贤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的样子,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泽哥你别这样,你松开。”郝仁急忙过去分开二人,然后挡在成嘉贤的前边,反过来问付泽:“你干嘛对成医生这么凶?”
“我对他凶?他还差点要了我的命呢。”到了此时此刻,付泽已经完全顾不上再维持和平的表象,他内心一百二十万个笃定,成嘉贤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个偶然。他不知成嘉贤是自己意识到抑或是他们露出了什么马脚,但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大家不妨摊开来谈。
“不是,泽哥,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呢?”郝仁一头雾水,“你说成医生要你的命,是什么意思?”
沈薇薇冲过来抱住付泽,劝道:“算了算了,我们走吧,应该只是个误会。”
付泽双脚扎在原地,岿然不动:“误会什么?他要不是有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家那么远,他一个人那么好兴致过来爬山啊? 又那么巧合遇见了郝仁?世界那么大,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呢?”
付泽嘴巴不停地数着,成嘉贤站在对面不发一言,面容虽然还算平静,可眼神却渐渐暗下去。直到付泽停下质疑的言辞,他才缓缓开口,难掩失落:“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不过今天我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是和我同事们约好的。”
“你唬谁呢?当我眼睛瞎了吗?”
“是真的,泽哥。”没等成嘉贤解释,郝仁已经抢先开口,“成医生的同事们都在那边的客栈里。刚刚他和一个同事爬到这里玩,结果那同事不小心,脚被拉伤了,他下去找人帮忙,正好先遇到我,我才跟他一起上来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么大一条口子,血都把袜子染红了。”
“你说的是真的?”沈薇薇问,“那你刚刚趴在地上是因为……”
“成医生说这些野草有止血功效,让我挖一点,好歹先把小的伤口给止住。”
“……”
沈薇薇这才注意到,郝仁手上全是泥土。原来,他刚刚是在挖这些野草。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和安静,沈薇薇看见付泽的脸色铁青,青筋在额头跳动。她很清楚,付泽是不会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的,可问题是,成医生这边有证人,郝仁又安全无虞,就算他再怀疑,也没有什么用啊。
她只能拉住付泽:“求求你听我的,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付泽这回终于没坚持,顺着她转身,可还没迈开步子,身后的成嘉贤却再次出声:“你刚刚说,我差点要了你的命,能不能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付泽胸口的火再次窜起来,回身:“你不要以为我……”
“郝仁!!! ”
从遥远传来的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打断了他,然后付泽只感觉身旁一阵风刮过,下一秒兰兰已经抱住了郝仁的肩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呢。”
郝仁这才想起来,狠狠 拍了下脑袋:“对不起,兰兰,我刚刚急着过来帮成医生,忘记告诉你了。”
兰兰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郝仁愣了愣,突然有些恍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是……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是骗你的。”兰兰脱口而出,“我从头到尾喜欢的都只有你一个人。”
“……”郝仁更加迷茫了,“那那天我看到的……”
兰兰慢慢转身,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付泽。
付泽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他信得过淘宝的评分系统,却没料到,爱情可以让人变得智障。
郝仁顿时反应过来:“哦……原来是泽哥让你这么干的?”
付泽抓起沈薇薇的手:“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郝仁:“你给我回来,你解释清楚!” 凶宅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