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哦哟,有熟人
江叡朝她迈近几步,道:“你别急着拒绝,因为你拒绝也没用。”他得意地笑了笑,左右瞧瞧,指着主院的右厢房说,“我就住那儿。”
梅萧仁自认学识浅薄,但她懂礼法里以右为尊的道理,看来江叡这地方也不是白挑的。
但是争这一口气有什么用?难道能补补脑子?
梅萧仁面色如霜,目光随江叡所动。她被这撵不走的瘟神所震惊,何况还是个脸皮极厚的瘟神,但是转念一想,江叡住在这儿其实有弊也有利。
江叡成天都在秋水县和云县晃悠,以与她作对为乐趣,可他又是个她得罪不起的官家公子,自然不能像绑了楚子丰一样把他抓进牢里,换她耳根清净。
如今他心甘情愿地留在她眼皮子底下,反而顺了她的意。
江叡住在衙门里,周围都是她的人,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洞悉江叡的行踪,提防他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尤其是在知府驾临之前。
这么一想,梅萧仁不仅不排斥江叡这个决定,还隐隐有些高兴。
梅萧仁立即唤来后苑的小厮:“来人,快帮江公子收拾好厢房,把他的行李都搬进去。”
小厮们听了吩咐,麻溜地开始打扫房间。
江叡有些发懵,难道这次这个对……没作到点上?
阿庆也纳闷,照理说梅大人应该黑着脸,叫来衙役撵他们出去才对,怎么会答应?
江叡如愿留下了,可他即便住在县衙里也没闲着,在他看来,他如今的处境叫“已深入敌营”。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得珍惜这个机会,在这儿挖挖小人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譬如审了多少冤假错案,吃了多少贿赂等等。
但是这些把柄要怎么找呢?
据说小人这些年审的案子都被编作卷宗,堆放在专门的屋子里。他探查多日才摸清地方,本想找机会溜进去瞧瞧,可是一来几日小人和他身边那个叶师爷都待在里面,让他无从下手。
江叡在衙门里苦等时机,为防打草惊蛇被梅萧仁撵出去,他便耐着性子没去招惹梅萧仁,也没在县衙里闹事。
他已经好些天不曾迈出过县衙大门,连阿庆都不禁感叹,他家公子可是首次这么耐得住寂寞,像是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阿庆屡次陪他家公子来到堆放卷宗的书室外查看情形,而他家公子来一次失望一次,因为梅大人和叶师爷天天都在里面,二人细细地翻看着那些卷宗,还是不是讨论上一两句。
他家公子也想过晚上再来,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梅大人和叶师爷这几天可谓废寝忘食,挑灯夜战,甚至彻夜不离。
梅大人和叶师爷勤奋,可他家公子是个养尊处优的金贵命,到了时间就得歇下,毫无精力熬到里面的人离开,几次在回廊里都守着守着就睡了过去。
苦守数日,他家公子连脚都没踩进去半只……
终于有一天,不知公子是耐不住了,还是死心了,竟叫他带上银子,他们出去找个地方透透气。
春光明媚的一天。
外面是艳阳高照,梅萧仁和叶知待还待在书房里细看最后一批卷宗。
这几天她耳边格外清静,有时不禁纳闷,江叡住在这儿怎么没闹一点动静?说起来还住在一个院子里,结果连面都没碰见过几次。
也许是因为她忙吧,为了看完这些卷宗她每天早出晚归,近乎把这儿的坐榻当床,
她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说知府已经离秋水县不远了,不出半个月一定会到,她得加紧看剩下的卷宗,为此她熬了好多个夜,眼周黑黑的。
叶知端着汤盅进来,正好看见梅萧仁连连打呵欠的一幕,不禁劝说:“大人明日歇息一日吧,还有时间,不急于一时。”
梅萧仁手执卷宗,摇了摇头。
叶知知晓她固执,为了晋升能豁出命去,平日里对待本职差事尚且不含糊,何况如今是要应对知府大人的巡察。
他无奈,放下汤盅到她手边。
梅萧仁这才将目光从卷宗上挪开,看向叶知为她备的加餐上。她揭开盖子,熟悉的清香扑鼻,哪怕没看也知,他做的是她喜欢的燕菜百合粥。
她终于肯放下卷宗,端起叶知给她盛的粥填填肚子。
“老叶,我听说叶大娘病了,这些日子你就别着陪我了,去照顾叶大娘吧,过几日我忙完再去看望叶大娘。”
“大人常劝我回去照顾我娘,我娘却让我陪着大人,有时我真抱怨自己只有一个身子,难以两全。”叶知笑了笑道。
梅萧仁也默然一笑,她都没想过要是没有叶知,这衙门会混乱成什么样。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堆积如山的卷宗都是叶知一手所编撰,又一手将它们整理归档,无论她想看哪桩案子,叶知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她总是不禁打趣,说他天生就是做师爷的料。
梅萧仁正喝着粥,外面却传来阵阵鼓声,且越来越急促。她放下碗瞧向窗外,不知道来的百姓有什么大冤屈要诉。
办案重要,她只匆匆吃了两口便回房更衣。
青色官袍加身,梅萧仁站在通往大堂的门前,照着小厮捧着的铜镜扶正冠冕后才步入大堂。她已养成习惯,只要穿上这身衣裳,神情便会自然而然地保持严肃,严肃到她只往堂下看一眼,就能让跪在那里的平民心生畏惧。
衙役已经放了击鼓鸣冤的百姓们进来,他们正埋着头跪在堂中。
梅萧仁一边走向堂上的正位,一边略看了他们几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来的竟然是些熟人!
她面容平静,心下吃惊,这楚家的人都跑到秋水县来告状伸冤了……
跪在前面的长者就是楚家族长,后面是他族中的几个兄弟。
她爹和楚家熟,但她和楚家长辈们没什么来往,见过的也不过就楚家族长和他后面的那个楚家二爷。
梅萧仁诧异却不心虚。她从前被养在深闺,极少以女儿家的面目见外人,楚家人里面也就对她死缠烂打的楚子丰她见得多些,这些楚家的长辈都没怎么见过,上次见大爷和二爷还是在她半大的时候,如今必定认不出她。
梅萧仁入座后例行敲了惊堂木,“啪”地一声,让在场的几个楚家长辈心里一震,尤其是楚子丰的爹,明显随着声音哆嗦了一下。
楚家是云县的望族,一直忌讳吃官司,这几个长辈活了大半辈子都没与人对簿过公堂,如今即便身为原告也难免有些紧张。
楚家人里面也就楚家二爷胆子大些,他见族长跪着不吭声,连状纸都不敢递,赶紧拿过其手里的诉状双手递上,“大人,草民们有冤要诉。”
叶知取来诉状转交到梅萧仁手里。
梅萧仁粗略过目,大致了解案子的来龙去脉,可待她看完,眉头已不禁蹙起,且蹙得紧。
楚家人这次兴师动众来告状,告的是掠夺家产的晚辈。
楚家的晚辈不多,嫡系子孙更是凋零,就大房里有个楚子丰,而诉状上说的却是另一个人。
一个她连试探都不太有底气,更别说招惹的人……
而依律,她得派官差去抓人。 奸臣当道,县令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