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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阳光灿烂 叶明岑 2772 2021-04-19 18:52

  下一个春天,姜蓝蓝捧着一把野花找到岑平安。

  已经长成了大女孩的姜蓝蓝滔滔不绝地说:“春天很好,春天的花很美,我喜欢春天也喜欢春天的花,可是它们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消失。我想了很多办法把春天和花留下来,可是我想不出有用的办法,你能帮我想一个办法吗?”

  岑平安在纸条上写下:春天过去了,属于春天的花也会落下。

  姜蓝蓝说:“总有办法让花一直开放的。”

  岑平安摇摇头。

  这个想过依靠风筝飞上天的孩子,终于不再愿意幻想,否定了这些看起来不切实际的事情。

  姜蓝蓝继续想出了一个有效的办法:“你可以帮我把它画在纸上吗?把春天画在纸上,它就永远不会消失了。”

  岑平安不愿意,他感觉这样做没有意义,而且只要自己一画画,父亲就会大发雷霆。

  “那你把我画在纸上吧?”姜蓝蓝又说,“城里有照相机,只要一按,人就会出现在纸上。如果有一天你想那个人了,就看看相片。可惜我们这里没有相机,只能麻烦你把我画在纸上了。”

  岑平安知道她想让自己重新抬笔画画,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岑平安多次表示自己不想再画画,感觉有点烦。姜蓝蓝却不依不饶。

  岑平安在纸上写下:你再这样,我们就不做朋友了。

  姜蓝蓝看着那张纸条许久,愣了一下,眼中的眼泪慢慢溢出来。

  她生气地问道:“我就想叫你画两张画,你犯得着吗?”

  岑平安不说话。

  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岑平安也生气,也不想道歉。

  过了几天,姜蓝蓝都没出现。

  岑平安有点后悔,可是他性子倔,是不会认错的。于是他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快要开学。他想着开学就能见到她,她应该不会生气了吧?可是想到开学就要见到老孔圣,不禁毛骨悚然。

  一天早上,姜蓝蓝终于来了。

  岑平安写字跟她道歉,她表示没关系。

  她说:“我要离开了。”

  岑平安写纸条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姜蓝蓝说,“我爸妈在广东买了房,已经把户口转过去了。我要去那边读书,我爸妈说不回来了。但没关系的,我会把路记下来,等我有时间了,就自己回来找你。”

  岑平安脑袋轰然炸响,呆若木鸡,一时间难以接受。

  姜蓝蓝很着急,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岑平安不断点头,却听不懂她说什么,在他听来只有一个意思:他最好的朋友要离开这里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姜蓝蓝继续噼噼啪啪地说,岑平安还是听不懂,但他不断点头,感到的意思也还是一样:他最好的朋友要离开这里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最后,姜蓝蓝说:“我今天就要走了,来跟你告别。前段时间惹你生气,我很抱歉。希望你能记得我。”

  姜蓝蓝挥手告别,岑平安挥手。姜蓝蓝跑了几步,又回头挥手告别,岑平安也挥手。姜蓝蓝跑到远处,转过身一边跳一遍挥手道别,岑平安挥手。

  姜蓝蓝消失在转弯处,岑平安还是愣愣站在原地。

  事情太突然了,他想到的只有哭。哭完后,他跑回了家中,翻来覆去找不到一张合适的纸。他撕开一张作业本的纸,用铅笔在上面画起来。

  他明白了为什么前段时间姜蓝蓝非要自己把春天和春天的花画下来,原来是她要离开了。可是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他越想越乱,画出来的东西很糟糕。

  他撕了一张,再画一张,又不满意,撕了,反反复复。

  到了中午,他已经画了十几张,撕了半个作业本。不满意,还是不满意,主要因为情绪的原因,不能静心作出的画不好看。还有颜色,铅笔画出来的画死气沉沉。

  他开始烦躁,怪自己,怪父亲,怪老孔圣。

  他把所有的画丢进灶头,点起了火。写下一张纸条,折好纸条放进口袋,跑出家门。他跑了好远,跑到疲倦,跑到肚子痛,跑到满身大汗。他还在咬牙跑,他觉得还能追上。村子被远远甩在后面,慢慢穿过荒地……他又哭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变软弱,遇事只会哭。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突然就变了,他们夺走了自己画画的爱好,折断了梦想的翅膀,最好的朋友也要离开自己。

  现实中遇到了挫折,他控制不住回到过去寻找避难所。

  他开始怀念过去。怀念刚上学时的新鲜,怀念和伙伴们玩耍时的无忧无虑,怀念刘育给予的温柔的黏黏的感情,怀念何敢当带来的新奇事物和观念……他甚至怀念小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尽管那些日子已经变得遥远不可触摸。他觉得身边的美好都在远离,只留下了一地鸡毛,什么事都变得特别杂乱。

  做个小孩子都那么多烦恼,等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啊?他不明白。

  他终于到了,出现在姜蓝蓝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车子像个怪兽震动,喷黑烟,抖落尘土。司机在催,爸爸妈妈在催,姜蓝蓝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抱住岑平安,在他耳边再一次说:“你放心,我会把路记下来,等放假了就回来找你。”

  姜蓝蓝跟他道别,正要上车,又被他拉住。

  她说:“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递来纸条,她接过去,上车了。车轰隆开动,她把头探出车窗,对他摇手。他跑到一座高坡上摇手,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

  她翻开纸条,呆呆地看了好久,母亲问她写了什么,她开心地把纸条藏起来,偏头看窗外的天空。

  上面写着:总有一天,我会把春天留下给你。 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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