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贾员外悠悠转醒,浑身都洋溢在一种奇异的轻松氛围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竟然一夜无梦,睡了难得的一个好觉!
昨日种种涌上心头,贾员外暗道这次是请着真神仙了,忙起身下床。
听到内室动静的秦小琮从八仙桌上抬起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看到贾员外出来,抬手捂住一个呵欠:“你总算醒了。”
昨晚他和贺琅捉住皎皎月后,离开梦境回到这里,因为怕贾员外灵体不稳有阴邪趁机入体,他们也没敢离开。秦小琮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贺琅……
秦小琮张望了下,发现贺琅腰背挺直坐在他对面,身上的衣服一丝不乱。秦小琮心里嘀咕上了:总不会真的一整夜就这个姿势吧?骨头不得坐僵了?
贾员外上前来,“大仙,是否已将那妖物拿了?”
秦小琮拍拍身上的八角琮玉:“收在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那块八角琮玉又“嗡嗡”震了两下,从里面传来一声“哼”。
贾员外大喜,冲他和贺琅连连作揖,直起身后目光落到秦小琮脸上,感激之情更盛:“多亏道长以身犯险,我家里有一些能迅速消肿祛瘀的良药,可这就为道长奉上。”
“倒也不算多险,”秦小琮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消肿祛瘀,给我药干嘛?”
“这……”贾员外不敢说话了。
贺琅出声提醒:“你去照照镜子。”
秦小琮火速去照镜子,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他:“啊————!我的脸!”
镜子里的他一半脸高高肿起,且漆黑一片,另一半则是正常的。
这……这是昨天被皎皎月抽的!秦小琮猛地回头怒视贺琅,怪不得这家伙昨晚一看到他表情就怪怪的,“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啊啊啊啊!他引以为傲的无暇面容全被毁了,毁了!他要把皎皎月剖腹刮鳞!
上次的天雷已经把秦小琮伤得不轻了,他的原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痕,好在化成人身的时候没在显眼处,他还能安慰自己看不到就当不存在。可这次,竟然伤了他的脸!
贺琅见他如此崩溃,很是不解:“只是皮外伤,稍加时日就能自行复原,倒也不必过于挂心。”
只是皮外伤?秦小琮被打击到了,“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肿成个猪头到处跑?”
贺琅道:“我们一直在贾员外卧房内。”
秦小琮更火大了,不再看贺琅那张气死人的脸:“贾员外,把你家最好的药给我拿来!”
“是!”
一番折腾后,秦小琮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药膏,那半边脸显得更加惨不忍睹了,偏他还要去照镜子,照一声惊叫一声。
贾员外觉得十分愧疚,提出谢礼双倍奉上,被秦小琮拒绝了。
“谢礼就免了,降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只为精进修为。”秦小琮说的冠冕堂皇。可说到底,皎皎月来贾家庄捣乱是因为被雷劈了,这都是秦小琮引起的,本来就该他来收拾,哪里还能要钱呢?
不过,秦小琮看了眼贺琅,又愤愤移开视线,对贾员外道:“你看着给他点儿就行了。”
贺琅倒也不客气,对贾员外奉上的财物照单全收。
秦小琮看得很心酸,其实他也很想赚点钱的,毕竟现在住的房子都快要塌了……
唉,说好的一文不取的那个腰包倒揣得鼓鼓的,真正揭榜的却不敢拿。
皎皎月已经捉到,秦小琮不再多留,向贾员外告辞后就要离开。
见状,贺琅也向贾员外告辞,叫上六福一同离开。
贾员外将他们送到门口,秦小琮看到那艘金碧辉煌的招财进宝船,提醒贾员外:“多行好事,福报自然来。你有功夫请人布这风水局,不如多向穷苦百姓施舍一些。要不是你做这艘船,也不会遭遇这次的祸事。你的财运都是你的善行带来的,想要家里财源兴旺,福泽绵长,就要继续多做善事,多行义举。”
“是是是,一切都听道长的。”贾员外连声道。
秦小琮转身面向门口,看着门外人来人往,忍不住抬手捂脸,这个样子可怎么出门啊!
这时,一只帷帽被递到他眼前。
贺琅道:“借给你。”
秦小琮没有接。
贺琅又道:“帽檐下是鲛纱,有美颜的效果。”
秦小琮立刻接过来,将帷帽戴在头上,“谢了。”
六福不满道:“你什么态度?你以为这是一顶普通的帷帽吗?”
“六福。”贺琅制止他。
六福很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嘴了。看看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个不讲武德的野道士,先是抢了公子的榜,捉完妖后又假惺惺说什么不要钱。公子也是,他不要钱我们也不缺这几个钱,还非让他把这几锭金子都收下,搞得我们跟捡漏的一样。
六福腹诽完,问贺琅:“公子,我们下一步去哪儿啊?”
贺琅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秦小琮离开的方向。
六福也看过去,“咦,人呢?”就这么一眨眼功夫那野道士就不见了!
距离贾家庄六十里有一座马蹄山,山体不高,数千年来风削水蚀下形如马蹄,故得此名。
马蹄山下溪水潺潺,竹林葱葱,平日里人迹罕至,是个极幽静的地方。
此刻,秦小琮就走在马蹄山下的石子路上,沿着蜿蜒的溪水拾级而上。
约莫到山体的三分之一处,一座破破烂烂的小道观映入眼帘。
这道观实在是太小太破了,每一片瓦上都有缺口,大殿的门都是歪斜的,感觉谁再戳它一指头它就要倒塌了。
整个道观只有一间正殿,两边各有一间比正殿更破的小耳房,小耳房一间没了房顶,一间塌了一半,
秦小琮站在门口,看了眼正殿上方掉了漆且摇摇欲坠的“白鹤观”三个大字,摇摇头,住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
“我回来了。”他走进正殿,发现他不在的这几天有人还是干了点实事的。
殿里正中间的供桌是新打的,供桌上放了香炉,里面还插的着三根线香。供桌上方的墙面上挂了一副画像,奇奇怪怪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很辣眼睛。
殿里竟然空无一人,秦小琮摘下帷帽放在供桌上,提高声音,“我回来了,白鹤子?”
“我在后面!”
秦小琮从左侧那间缺了顶的耳房出去,来到殿后。
殿后原本杂草丛生,这次竟然被整理得干干净净,还被一圈竹篱围了起来,倒像个正经的院子了。
只是……
院子东南角原本有一口废弃的古井,脏兮兮的,如今却有个满头银发的老道士撅着屁股在往井里看,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这老道士不是别人,正是秦小琮名义上的师傅“白鹤子”。
白鹤子原本是墓里的一只衔灯青铜鹤,它是秦小琮出墓后第一个找回来的墓灵。实际上,秦小琮一出墓门就发现它倒在门边,一只翅膀被雷劈得焦黑。大概因此才没有跑远吧。
有人作伴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上路好,而且白鹤子擅长变形,他在守墓前曾在人间皇宫内呆过很多年,有丰富的“入世经验”,有他化成的老道士指点,着实为秦小琮免去了很多麻烦。
不过白鹤子受了重伤,出不了远门。秦小琮这次出去是为白鹤子采药的,没想到路过贾家庄带回了皎皎月,倒也是意外之喜。
“小琮,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白鹤子起身,看到秦小琮,立刻“哈哈”笑了两声,“你的脸怎么回事啊?”
秦小琮郁闷道:“别提了。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他走到古井旁,和白鹤子一同往里看,“这是……”
“这是一口的活水灵泉,”白鹤子乐得胡子一抖一抖的,“看不出来吧,我们可发现宝贝了,我打水泡过我的右臂了,已经恢复了点知觉!”
井里的水澄澈透明,灵气十足,的确是好东西。没想到这破烂道观里还真藏着宝贝!
秦小琮大喜,“打点水上来我洗洗脸。”
这井水果真神奇,用它洗过脸后,秦小琮的脸果真恢复如初。
“这水比咱墓里的仙泉也不遑多让啊!”白鹤子感叹道。
“那还是有区别的。”秦小琮道,“如果那眼泉还在,我们养伤也不用如此费劲了。对了,我找到皎皎月了。”
秦小琮拍拍八角琮玉,“皎皎月?”
皎皎月闷闷道:“在,白鹤子哥哥好。外面太干了,我不想出去。”
秦小琮冲白鹤子比划了个尾巴的形状,以口型道:“怕丑。”
白鹤子点头:明白!
白鹤子是个爱操心的大管家,为了安慰皎皎月,他把观里一只大水缸擦洗干净,灌满井水,“你要是觉得憋得慌,可以进来这里,泡一泡这水有利于你复原。”
他话音刚落,蓝光一闪,水缸里“扑通”一声。过了会儿,皎皎月幽幽地从里面冒出头,“谢谢白鹤子哥哥。”
她这样藏在里面,只露出上半身,下的半身鱼尾遮得严严实实,总算肯出来见人了。
安置好皎皎月,秦小琮觉得身上乏得厉害,毕竟他也是个重伤患者。他把采来的灵草交给白鹤子,“这次没有太好的,挑些将就着用吧,下次我去晋城碰碰运气。”
“小琮,辛苦你了。你去井里泡泡吧,好好睡一觉。”白鹤子感激道。
秦小琮点点头,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夜深人静,马蹄山上起了大风,远远地刮过来了说话声。
“公子,我觉得这路不太对啊,越走越觉得阴气森森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福,他扛着包袱,走得畏畏缩缩的。
在他前方缓步而行的是刚与秦小琮分别不久的贺琅,他一如既往的镇定,“这是去往晋城的必经之地,再走走。”
六福紧跟着贺琅,不住地四处张望,大风里竹林飘摇,简直像群魔乱舞。
“公子啊,我们去晋城为何不走官路呢?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我好饿啊!”六福委屈道。
贺琅顿了下,缓声道:“小路近。前方似乎有落脚地,去看看。”
“是吗?”六福来了精神,“蹭蹭蹭”跑过去,惊喜回头,“公子,这里有个废弃的道观!” 别动我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