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接连的作战中,加纳一郎眼睛、耳朵均少了一只,连右手小指也被削掉一半,浑身可谓缺这少那,但是这个狂热的好战分子反而变得更加狂热,更加残忍狡诈,以至于近乎变态。他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为所谓的“圣战”而生,十分狂妄,日思夜想的是怎么扫平八路军,扫平太行山,扫平全中国。他经常穿着我八路军军服,伪装成八路军深入根据地,搞奇袭、搞破坏,无所不用其极。
连日来,加纳一郎经过连续的多方向侦察和缜密细致的分析,大胆推断出八路军总部很可能就位于平山县域内的某个地方,并且把范围缩小到了一片不大的山区。“哈哈,这帮土八路、死八路,指挥所成天东躲西藏,这下被老子找出来了吧?这下休想跑掉了,哈哈!”推断出这一结果,加纳一郎按耐不住兴奋之情,当即决定向指挥所汇报,采取针对性的作战行动。
“八路军总部十有八九就在这片山区,建议对这片区域实施奇袭,争取将其‘一锅端’!”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指挥所内,加纳一郎指着作战地图上的一片区域,兴奋地向司令官杉山元和参谋长山下奉文报告自己的作战企图。
杉山元和山下奉文分析后一致感到:此计甚好,应立即付诸实施!这两个狂热的日军高级指挥员还鼓励加纳一郎:“将八路军总部‘一锅端’,把土八路变成死八路!加纳君,你就是大日本皇军的大功臣!”
司令官杉山元又补充说:“加纳君,你带着你的‘加纳部队’放手去干,本司令官以最大力量支持你们!”又命令参谋长山下奉文:“加纳君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传令各部队全力支持加纳君和他的‘加纳部队’完成这次任务!”
“嗨!请司令官和参谋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受领了这一特殊任务的加纳一郎激动地答道。
为确保在奇袭过程中少出纰漏,作战经验丰富的加纳一郎和大尉参谋桥本宗仁还专门组织了针对性的奇袭演练,将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预想出来,一一探寻破解之策,做到“胸中有丘壑”。为了实现隐蔽接近、不被发现的企图,加纳一郎与大尉参谋桥本宗仁商议选定了一个星夜。出发前,他们还找来了一批八路军的军服,让参与任务的“加纳部队”人员全都换上,妄图以假乱真,迷惑我根据地军民。
这天夜里,星光点点,澄明如镜。
“出发!”加纳一郎一声令下,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加纳部队”人员又一次倾巢出动,向着平山县太行山深处的八路军总部小心摸进,并在行军队伍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均派出了素质过硬的尖兵斥候。
加纳一郎和桥本宗仁指挥行军队伍专挑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悄无声息地摸进,绕过了八路军设置的防卫区域以及沿路的岗哨和游动哨,一路出奇的顺利。快要抵近八路军总部所在的目标区域时,加纳一郎命令部队减慢摸进速度,防止过早暴露,并将队伍化整为零,以“小群多路”的方式,继续向目标区域靠近。
又前行了一段,前方的尖兵斥候突然通过无线电向加纳一郎报告:“发现前方山坳里有房屋,疑似为八路军指挥所!”
“停,就地隐蔽!”加纳一郎警觉地命令。旋即,又向前方的尖兵斥候下达命令:“在确保不暴露的情况下,继续抵近侦察,看看前方建筑是否确实是八路军指挥所,不要搞错了!”
不多时,前方尖兵斥候传来消息:“前方建筑周围戒备森严,难以抵近,初步判定应该是八路军的一个重要机构。”
“全体都有,按兵不动,等我命令!”狡猾的加纳一郎担心此处不是八路军重要目标,若是贸然进攻的话,就会提前暴露作战企图,于是决定亲自抵近侦察一番,真正摸清楚情况后再做决断。
加纳一郎正欲前出之时,桥本宗仁将他一把拉住:“加纳君,你是整个部队的指挥员,不要亲自去冒这个险,如果真遇到什么情况,部队就容易乱了阵脚。你在这里坐镇就行了,还是由我来上吧!我一定把状况搞清楚。”加纳一郎觉得桥本宗仁说得也挺有道理,自己作为指挥员,哪能事必躬亲?何况桥本宗仁的侦察能力并不比自己逊色。于是便同意了。
“那你一定小心,切记,不暴露自己是前提!”加纳一郎嘱咐道。
桥本宗仁语气甚为轻松地说道:“加纳君,放心吧,等我消息!”说罢,向前闪身,遁入黑夜之中,很快就没了一点儿影子。
神奈川贵族出身的桥本宗仁从小酷爱习武,师从多位日本武士道大师,练就了一身绝技,不仅会如影如幻的日式快刀法,而且腾挪跳跃本领甚是了得,在超常发挥的情况下几乎能够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对他来说简直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桥本宗仁首先悄无声息地从前方建筑物的右翼方向慢慢靠近,但很快发现有很高的哨楼,楼上的哨兵警惕性很高,不时用电筒向周围照射观察,几乎能够通视右翼方向的整个区域。
他又灵活调整了侦察方向,转到了左翼,以屈身前进和匍匐前进相结合的方式向着建筑物抵近,然而不多时,又发现了两名站岗的哨兵,同时附近还有正端着枪巡视的游动哨。
“戒备确实森严!”桥本宗仁心中嘀咕:“但这也不一定难得到我!”他又迂回绕至建筑物的侧后方向,却见仍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哨兵。
侦察四处碰壁,根本无法进一步抵近,桥本宗仁只得暂且先就地潜伏下来,伺机而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毫无办法,正犹豫要不要先撤回之时,发现前方的岗哨正在换岗,他立即抓住机会,趁八路军换岗人员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一个悄无声息的滚进,进入了一个低洼地带,把身体贴在地上,蠕动前行。
此处恰好是站岗人员的视线盲区,桥本宗仁蠕动了一会,眼看就要接近墙根近旁的一丛灌木,一名八路军哨兵突然向这边走来。
“不好!难道被他发现了?”桥本宗仁心里高度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灌木丛底下躲,并握紧手中的枪,准备随时还击。
只见那八路军哨兵一路打着哈却径直走过来,貌似并不像是发现了什么,走到灌木丛前,站定,一只手拿枪,一只手解开裤扣掏出小鸡鸡,兀自撒起尿来,一些尿珠子迸溅到桥本宗仁的身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任凭尿珠子打在自己身上。
长长的一泡尿撒完了,八路军战士又打一个哈却,转身回去了。
“啊,真是虚惊一场!”桥本宗仁心里想道,浑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这会儿,他才闻到,此处有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刚才高度紧张,竟然连这样的尿骚味也没有闻出来。原来,这个灌木丛是这个哨位的八路军哨兵撒尿的地方。
先前桥本宗仁就观察发现了墙埂上布置了铁丝网,也许还通了电,但这倒是难不倒他。待到那八路军哨兵将到岗位未到岗位之时,善于抓住时机的桥本宗仁一个跃身,便越过了墙埂上的铁丝网,进入了围墙那边。整个过程甚快,几乎没有一丝声响,难怪八路军岗哨没有发现异常。
桥本宗仁在建筑区一番小心翼翼地侦察,发现这里是八路军的一个被服厂子。为了不耽搁时间,也避免暴露,他又找机会顺利跑了出来,成功“金蝉脱壳”。
正在外围焦急等待的加纳一郎瞧见桥本宗仁回来了,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既然上,当然不会空手而归!”桥本宗仁故作轻松地卖起了关子,脸上那块大大的伤疤也一扭一扭的,似乎在为他有所收获而庆功。
“前方建筑是否是八路军的指挥所?”加纳一郎问。
桥本宗仁略显得意地说:“我进入了建筑区,可以确定不是八路军的指挥所,而只是一个被装厂。”
加纳一郎疑惑:“仅仅是一个被装厂?那他们为何还布置了如此森严的戒备?是不是另有原因?”
桥本宗仁十分肯定地说:“我进了建筑区的,这个结论定然不会有错。”又分析说道:“虽然是被装厂,但离八路军的核心区域比较近,也许这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那我们就不在这里纠缠了,我们应该直奔‘大目标’——八路军指挥所!”加纳一郎果断地说。
“对!绕开这里!直奔‘大目标’!”桥本宗仁也非常赞成加纳一郎这一想法。
加纳一郎命令前方和两翼的尖兵斥候继续侦察探路,以带领部队绕开前方建筑区。
然而,他们再次侦察后才发现,前方建筑区一侧是一条难以悄声渡过的湍急河流,另一侧虽然相对平坦,却被设置成了障碍区,似乎还埋有防步兵地雷,厂子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必经之地——此处显然经过了八路军的精心设计。据此,加纳一郎和桥本宗仁更加断定,八路军的指挥所就在前方不远,这个厂子也许就是一个专门用来拱卫八路军指挥所的重要支撑点。
“看来,别无他法,只有先拿下这里了!然而这样的话,我们的作战目标就会暴露了。”桥本宗仁说道。
“绕不开,那就打!”加纳一郎咬咬牙,挥拳砸向近旁的一棵大树的粗大树干,定下了战斗决心。
加纳一郎与桥本宗仁等人商议后,决定将队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利用身上穿着的八路军军服,乔装成八路军的队伍,由桥本宗仁带领(加纳一郎是独眼龙和独耳朵,无法乔装),从正门方向明目张胆地去与八路军哨兵接触。桥本宗仁知道,这样一来肯定会暴露自己,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早先侦察的时候,之所以没敢这样,是因为害怕过早暴露,而现在乔装成八路军队伍过去,则是能麻痹多久就麻痹多久,即便暴露了也没关系,拼起干就行了。另一部分人则由加纳一郎和另一名日军军官率领,从左右两翼悄悄包抄上去,伺机而动。
布置妥当之后,加纳一郎随即带人出发了。
星辰犹如一颗颗美丽的珍珠,毫无规律的洒落在万里无云的天幕之上,星光温和如长流的细水,缓缓流泻到群山之上,流泻在山谷之中,将这山谷注满。
树丛中不知名的虫儿在不时的打鸣,发出各种奇异的声音,时而长,时而短,时而断,时而续。夜色犹如一片美好的梦境,将八路军的被装厂环抱在温软的怀中。那些站岗执勤的八路军战士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在一步步、一秒秒向自己靠近。
“左右两翼已经摸进到了预定位置潜伏好,你们也可以出发了!”加纳一郎通过电台,向桥本宗仁通报情况并下达命令。
桥本宗仁带着一队身着八路军军服的日军,沿着大路,大摇大摆地向正门方向走去。
这些日本人刚走出一段,就听到响动的八路军哨兵警觉地喝令:“站住!口令!什么人?”几乎与此同时,远处高高的哨楼上,也射下一束光,朝这边观察情况。
桥本宗仁和日军士兵没想到,八路军哨兵还会问自己口令,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口令。桥本宗仁故作镇定,全然不答口令,操着纯正的中国口音用汉语答道:“我们是新整编成立的第七一八团的,闻听近日日军将有行动,前来护卫八路军总部……”贵族出身的桥本宗仁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学习汉语,来中国前又专门进行了汉语培训,因而能说纯正的中国话。他们先前还通过侦察了解到了独立大队已经改编成了第七一八团,因而想通过这种方式蒙混过关,麻痹八路军哨兵,继续向前接近。
自称八路军,岂有不说口令之礼?八路军哨兵更加警觉,再次喝令:“站住——口令!”
“咔嚓、咔嚓、咔嚓……”桥本宗仁和日军士兵隐隐听到了多个哨位的八路军拉枪栓的声音。“叭!”正门岗亭里的八路军哨兵,从射孔里打响了第一枪。
子弹打在桥本宗仁的脚跟前,在黑夜之中激射出刺眼的火花,像是要把这夜幕狠狠撕开,揭露这帮狡诈日军心里包藏的罪恶。
眼看这种蒙混过关的方式行不通,事情行将暴露,桥本宗仁一个手势,后面的日军齐刷刷地举枪朝着多个八路军哨位射击:“叭叭叭、啪啪啪、哒哒哒……”
“嘟!嘟!嘟!嘟……”八路军哨兵一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面依托哨位和附近的掩体,予以猛烈的回击,射孔里不断吐出火舌。
“全力进攻,全力突击!”几乎同一时间,早已潜伏在左右两翼的日军在加纳一郎和其他日本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建筑区发难。
“叭叭叭、啪啪啪、哒哒哒……”一时之间,枪声不绝于耳,一排排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从多个方向射向被装厂。
毫无征兆的猛烈突袭,令被装厂里的八路军官兵猝不及防,但他们却没有因此而慌乱,大家立即有序组织起来沉着应战,奋力抗击,与日本鬼子针锋相对。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正酣。原本宁静的夜,被持续不断的枪声打破,散发出一种恐怖肃杀,以及血腥的喧嚣。子弹的曳光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像是要编制出密不透风的火网。天上的星光完全被子弹的火光所淹没,举头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还有繁星。
“加纳部队”本就属于日军精锐,出发前又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兵力兵器充实,进行了周密细致的作战准备,火力颇为强大,并且在人数上又占有较大优势,一阵激烈的交战过后,被装厂官兵渐渐落到了下风,形势于我大大的不利。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原本拿着手枪的加纳一郎从身旁的部下手中夺过一挺轻机枪,像一条狂吠不止的恶犬那般凶神恶煞,一顿狂扫,带着几名日军士兵率先从左翼的小门突入,撕开口子。
甫一突入成功,加纳一郎又是一顿狂扫、狂射,绵密的子弹四处飞射乱窜,犹如无孔不入的恶魔,妄图贪婪地击伤击毙我八路军官兵。
正门方向,桥本宗仁指挥数队日军实施轮番猛烈的突击,一次紧接着一次,根本不给防守的八路军战士以喘息的机会。誓死顽抗的八路军战士面对数倍于己的日本鬼子毫不畏惧,英勇地以少敌多,给冲击而来的日本鬼子以迎头痛击,不断有日本鬼子倒地。惨烈的对抗中,这些八路军战士击伤击毙了十来名日军士兵,对其造成较大伤害,但终因寡不敌众,先后被桥本宗仁所率领的日军射中,英勇就义。
右翼的日本鬼子也没有闲着,也是依仗着优势火力和优势兵力,不怕死地向着守卫的八路军官兵猛打猛冲,很快将八路军官兵冲散。
左、中、右三处均被日本鬼子突破,整个被装厂都暴露在日本鬼子的火力范围之下,而且八路军火力基本被日军火力压制,形势十分危急,被装厂危如累卵。
关键时刻,八路军被装厂指挥员林大用果断决定:一、以一部分兵力坚守被装厂,在厂区内与来犯的日本鬼子展开巷战,以迟滞日军的推进;二、剩下兵力迅速退守占领厂区后侧的高地和土楼子,准备与日军决一死战,全力保护后方的八路军总部。
“冲击!冲击!全力冲击!”眼见突破初见成效,加纳一郎心中腾起了一种比火焰还要狂热的野蛮冲动,大声叫着,连续下达冲击的死命令。
那些日本鬼子从加纳一郎无比亢奋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份狂热,也像是被点燃了的柴火似的,心中在噼噼啪啪地疯狂燃烧,不要命地向八路军被装厂的厂区内冲击。 太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