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时走过穿廊,无意窥见尊夫人,瞧着尊夫人肚子微隆,可是有了身孕?”
一听对面的人提起自家夫人怀了孩子的事,杜望连忙放下茶杯,喜形于色,开始滔滔不绝阐述起他的喜悦之情。
锦衣男子打断他的话,面露难色道:“其实……我和拙荆来灵宝是另有原因的。”
杜望话语一顿,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和拙荆结婚一年有余,却许久未有孩子,家中又催得紧,拙荆日渐思虑,大夫说需要走一走出来散散心。”
男子无奈道:“走之前家中让我二人拜了送子观音,希望观音显灵能送来孩子。灵宝灵宝,又含有‘宝’字。家中人便让我和拙荆来此处散心,说不定能有所改善。”
他摇头道:“但来了几日,拙荆的肚子依旧未见动静,我二人虽知此事急不得,可拙荆还是心有负担。”
“我担心拙荆身子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方才见尊夫人有身孕,想着些许杜兄有法子,于是便想向杜兄获得一些指点。”
杜望微微惊讶,没想到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他点点头,仔细想了想之后将自己的一些经验说与他听。
男子认真听着,不明白处问的仔细了些,重要的赶紧拿纸记下,生怕落下什么。
“除了这些要注意的饮食和运动,我们这块还有几个当地的偏方,我觉得还挺管用。”
男子微愣,显然是不了解这些。
杜望笑道:“就是一些民间的土法子,我们这邻里邻居若是哪家妇人许久不见动静,家中长辈便给她用这个偏方,不到一年就怀上了。”
“哦?还有这等好法子?杜兄别藏着掖着了,快说来听听。”
“第一个偏方是要准备紫石英、川椒、川芎、川续断、还有川牛膝、仙灵脾、当归,菟丝子、枸杞子、丹皮、香附、赤白芍,桂心,然后一起放到锅内,加入清水进行煎煮,煮了半小时后再取汁,趁温服用,一日可以服一剂,分两次服。”
“第二个偏方是要准备桃仁、红花、川芎、当归、丹参、还有山栀、地榆炭、延胡、甘草,水煎服,一日一剂,也分开两次服。”
“……”
“第五个偏方是要准备没有开花的玉兰花,每岁一朵,如果是二十五岁的女性就二十五朵,然后每日清晨,空心水煎服。”
“这个好,就用这个了,回去我就让拙荆试试。”
杜望看着他认真记下偏方,忽然想起前几日和自家夫人争论的事情,开口问道:
“说起孩子一事。前几日内人与我争论,要男孩还是要女孩好,我喜欢男孩,夫人非说要个女儿,不过听下人说这几日她经常吃酸的,我估计是个儿子。”杜望得意道。
对面男子被逗笑了,道:“我和拙荆也考虑过,都一致想要个男孩。”
“唉。”杜望叹道,“要是我家夫人也是喜欢男孩就好了,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女孩呢……”
忽的,他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如今我夫人已经有孕,尊夫人若是用了我的偏方,不出几日定能同样怀上。”
“但你我都希望自家生个男孩……不如你我两家订上孙娃亲,如何?”
男子扑哧一笑:“孙娃亲?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错我觉得此主意甚是有趣。不过你我也只是在这里空谈一番,他们后辈的事还是让他们后辈去解决吧。”
“哈哈哈说的是,来!我敬你一杯!”
“来!”
二人秉烛夜谈,畅饮人生。第二日离开前,杜望晕晕乎乎也不知道锦衣男子是何时走的。
几日后杜望本以为会再来一次秉烛夜谈,没想到却收到这位知音托人送来的纸条,纸条字迹潦草似乎是有急事,不得不匆忙离开,说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杜望深觉遗憾,但想到日后兴许还会再见,便放下了这件事。
不贵对于男子说的去滨水闯荡一事,他一直记着。
几个月后杜夫人生了个女儿,杜望难过归难过,但宠爱肯定是少不了。当然杜夫人对女儿的宠爱更甚,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诗词歌赋,教她礼仪德行。
没过几年杜望带着杜氏举家东迁,定居在了永安,还当了个官,家族生意越发兴隆。
一日,家里请了几个说书,女儿一听,就迷上了听评,日日跑去听。听听也就罢了,居然连书堂都不去了。杜望和夫人无奈,只得禁了女子的足,但还是管不住她往外跑。
后来杜家势力过于庞大,威胁到了县令的地位,县令和杜望起了争执,离安那边有意给家父升官调任,县令起了妒,派人一把火烧了杜家。
杜家就剩杜家女一人,在县里做了几年听评书,听闻家父杜望在平瑀京城有故人,便打算投奔。
后来遇到了辰帝,这才有了杜佑。
那边常歌的皇祖父回到京城用了杜望给的偏方,不到一年夫人便有了身孕,皇祖父一边高兴,一边不忘派人去寻找杜望,结果了无音讯。
后来皇祖父继位,事务繁忙,此事便被搁置了,临走前才想起来。皇祖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声沉沉的哀叹响起。
皇祖父对着他的大皇子道:
“堂儿啊,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事,唯一遗憾的……就是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杜兄。”
“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他缓缓闭上眼睛。
“找到了,就替我说一声……安好吧。”
床上的人手一坠,没了生息。
之后数十年,常壬堂派人一直寻找,却都没有结果。
皇后傅菀生下了常歌,杜家女儿生下了六皇子杜佑。
男娃和女娃机缘巧合结了连理,当年孙娃亲的玩笑竟一语成真,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缘分又使他们绕在了一起。
真道是:
命运轮转,该是如何,依旧是如何。
苍天有情,该是注定,那便是注定。
——
自从上次领军助平瑀攻打北槊之后,沅涣就一直没敢回十峪,他让下属们先行回去,自己在平瑀悠悠逛逛,去了平瑀好多地方,就是不敢回去。
没有皇令,私自带兵,实乃大罪,他难以面对父皇的盛怒。
更重要的是,他怕这次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他本想在走之前和她告个别,结果看着她和那人郎情妾意的场面,终是一声没吭的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她对那人的心意,是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都夺不回来的。
沅涣内心隐隐作痛,看着街两旁热闹的场景都不为所动,身旁三三两两的人群嬉笑着,小孩四处窜着玩耍这。
四周的热闹都渲染不到他的身上,他心中失意,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在街上走着。忽然,他撞到一个人,他抬头一看,是一位落魄老人的背影。
褴褛衣衫,盯着一头乱糟糟的蓬发,老人回过头来。
老人的脸让沅涣大惊,他不禁疑惑喊道:
“师父?”
老头神采奕奕,看着他道:“呦?臭小子,在这干嘛呢?表情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沅涣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言。
“行了,你小子心里那点事还用得着跟我遮遮掩掩。”老头翻了个白眼。
他早就在平瑀转悠了好几天了,最近发生的事他都门儿清的。
又见这小子从皇宫的方向出来,十有八九是去见那人了。
姜武捋了捋胡子,对他说道:
“方才我去见了你师妹。”
沅涣心里微微一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现在过得不错。”老人笑着道。
“你这小师妹啊,老夫一早就看出她并非池中之物。”姜武感慨地看了看皇宫地方向,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一个皇室女孩的成长,从孩童到大人。
沅涣汗颜。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人家关在门外的。
“我那是在锻炼她的意志。”姜武仿佛听到这小子在心里诋毁自己了般,又加了句辩解道。
忽然,姜武问道:“对了,臭小子你怎么不回十峪,在这儿晃悠啥呢。”
沅涣无奈一笑,道出了缘由:“我擅自出兵帮了平瑀攻打北槊,恐怕此时父皇已经气极,不敢回去。”
“堂堂男子汉,做的事不敢承担后果,算什么好汉。”姜武鄙夷说道,“赶紧滚回十峪去。”
只见这小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他的话没有。
“咳咳。”姜武清了清嗓子,思虑了一会儿,道:“你要是实在是实在是不想回去……不如跟随为师我一同游历去吧。”
沅涣一愣,抬头看了看自家师父,正想开口回答,忽然看到自家师父的形象,好奇问道:“师父,我还没问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您没钱了跟徒儿说,徒儿给你买身衣服……”
姜武摆了摆手,嫌弃道:“什么没钱,你师父我看起来是像缺钱的人吗?”
“你不懂。前几天我认识一个长老,他是什么……什么帮的帮主,记不太清了。不过,这可是他们的流行打扮,你师父我最近就好这口,你可别给我瞎整。” 云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