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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外论八 种种种种

镜而花 不之藜 6763 2021-04-17 17:25

  一颗紫晶色的心撑在将两岸隔开的汜水河中央,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从灰暗的云空狰狞而来的水魔物全都隔绝在千时群山的边缘之外,而在这片折水边存活下来的,是人族的一些士兵,以及陆一函等人。

  蓝沫哭泣着上前,几乎要冲进折水中。

  他从未想过这个荒唐的主人有一天会真的远去,他好不容易学会了近来蓁琉新研制的软什面,本想演示演示,结果却再没有机会了。

  他撑开了翅膀,却被钺玺和飞幺鸟赶忙打晕拦下。

  泪眼朦胧的蓁琉慌慌张张地拿着玉笛想要将蓝沫送回去,结果他虽然睡着了,却死活都不肯进去。

  她往背后一望,漫天的合欢花携着一股紫色的流光,将整个天幕映成了不一样的色彩,这是和玲最喜欢的颜色,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陆一函面色苍白,内心也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此时应该想些什么,便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处心,身体想要上前,脚步却被人阻在原地,他甚至忘记了用力,忘记了自己还有些本领。

  “师兄你不能去啊!”红珊瑚猛的拽住陆一函的胳膊声声喊着,死活不让他再上前去。

  严霍也在一旁将陆一函死死拉住,事已至此,他们必须补救,而不是上前去送死。

  一旁的功允轻瞟了他们一眼,便以他青龙泪的余火在镜面结界划出了一条条痕迹,企图将那颗心摘下。

  可没想到那些痕迹转瞬间便被吞噬得无影无踪。他凝重地看着镜面,忽然间,有了主意。

  身边一个个都惨白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唯独功允一个心中明白,想要救回和玲,并不是无计可施。

  他在天行山上的师父们,或许知道救她的办法,如果他们要求他从此忘了她老老实实地修炼,日后继承仙位,他听命就是。

  “天行山突生变故,我得赶回去。”话毕功允便转身离去。没有人来得及注意他,只有彧琦附在红珊瑚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随功允一同离去。

  谁都知道,停在此处不过是徒劳,剩下的人却仍迈不开步子,漫天合欢花的香气不散,就好像她仍在天空中,对着他们一笑莞尔。

  可陆一函觉得,他的玲儿,从来都不是会一笑莞尔的人。

  去岁春意盎然之际,他希望她为了六界做些牺牲离开袁珐,她几千几万个不愿意,如今才过了多久,她就会为了他们这些人将自我牺牲了?

  不过是在惩罚他。

  惩罚他一次又一次放弃与她一同努力的机会,而选择推开她。

  可她如此,却也只引得那位魔女重伤罢了。只是自伤许多,损敌不到一半。

  而那伤重的菲娅邪,正被魔族第四冥卫士希玉搀扶着,在魔族漆黑的冥王宫中回归正位。

  冥王宫恶寒而凄冷,一众呼啸而过的风霜伴随着漆黑的烟雨将魔域装饰得更加邪恶。

  菲娅邪瞄了瞄一侧的希玉,单手一挥便将希玉推在地上,轻一拍手,便有一队黑衣死士牵着一群妖兽型的水魔物。

  菲娅邪挥袖施法,水魔物便统统变成了血气弥漫的漆黑寒鸦,一只只轮流飞落在她手心中。

  魔女指尖再一动,寒鸦便断了脖子停止了挣扎,整个身躯血液爆出,化为罪恶的黑气,缠绕在她周围,恢复了她的血色。

  “这冥水族在六界之外养了这么许多年,果然是滋补得很。玉儿,你用毒许久,却怎也不肯沾染血液,怎能再有大的提升呢?”

  菲娅邪说着,笑得越发妖媚,向希玉伸出了画着黑玫瑰的手,玫瑰开在指尖,希玉迎身站起。

  希玉心底,其实是怕的。

  这位沉睡了千年的魔女甫一醒来便如此喜怒无常,还嗜血嗜得这样厉害,也难怪她能比神女月琅恢复得快,可照这样下去,再来几个冥水族都是吃不消的。

  不知冥水族的王是怎样的混蛋,竟这样将族人置于菲娅邪之手,这样不顾惜族人的性命。

  心中恻隐终归是心中,希玉面露无色地正站在菲娅邪的面前等着命令。

  冥王宫的鬼火忽寒,是有外来客到访。菲娅邪收了笑对她轻道一句“退下”,希玉便遵命离开。

  走出大殿时,瞥见一个一身红衣散着清香的女子迈着巧步与她错过,在她身后,拜倒在菲娅邪脚下。

  走出了冥王宫许久,希玉才想起,那股清香,是茉莉花的香气。

  “殿下说,让我族人来到魔族修炼,我等感激不尽。可近来听说部分族人渐渐失了联系,不知究竟是为何?”大殿之中,散着清香的红衣女子音色缓缓,但急切的心绪却也难以压制。

  菲娅邪从正位起身,掩着面轻声叹息:“他们…不小心掉入了六界之外。这一千年来,你们本就居于六界之外的云空,可曾想过,若掉入其他六界之外的地方,会是各种下场?”

  红衣女子抬眼看她,眸色中全是冷调:“总不会万劫不复。况且殿下答应过,只要冥水族全力支持魔族,魔族定会保证一般族人的安危。这本就是我们的交易。”

  “冥后放心。菲娅邪应下的事定会做到。不过本座自沉睡中苏醒不过几年,有些事情会心有余而力不足,还需冥后的帮助。”

  红衣的冥水族族后应下,随后转身离开。

  菲娅邪嗤笑一声,对着向南的方向,谩骂了句:“蠢货。”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她平日里藏寒鸦尸体的冰窟。

  那冰窟,就在魔域最南部的悬崖之下,与云空相连,封着万年寒冰。每每吸食了寒鸦生灵血气,菲娅邪都会将尸体丢进冥王宫地下直通冰窟的通道。

  即便是魔力冲天的魔女,却也近不得那冰窟十里之远。

  但是,神域有一种至宝,名为火珍珠。

  拥有火珍珠者,便不畏天地寒气,只可惜,这火珍珠失踪已久,唯独彧琦有一颗夜明珠,被她取名为火珍珠罢了。

  彧琦此时,就站在天行山上的六界仙障之外,还记得当时初次来到,便不知不觉踏入了仙障之中,化身为一个逃离皇宫的秀女,抱着自己的大白鹅,一路过关斩将,所幸,没什么大的变故,蓝沫也安然无恙。

  如今,这重重迷雾似乎还想将她关起来,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功允就轻轻挥手,帮她推开了迷雾。

  “有些人用不着过第二次。”功允面无表情道。

  他虽不能自由掌控六界仙障内所有的故事与灵力,却能轻松掌控六界仙障外的一方天地,他是天行山毫无疑问的继承人,而她成了他修仙路上的唯一阻碍。

  彧琦只是单纯地盯着那白雾发呆,时过境迁,此时想起当时,倏然觉得如今太过悲哀。

  直到仙障中走出了一个一身彩裙的女子,一脸懵懂,又满身欢喜。

  “琦姐姐!”和颖将彧琦一把抱住。

  “颖儿妹妹…你记得我了?”彧琦有些吃惊。

  可转念一想,榭槠绱中,她当时不过只是有些迷失,也还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和颖笑着说:“琦姐姐说笑吗?颖儿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姐姐呢?她有没有跟你一起来?”和颖说完便四下寻找,环视周围并没有想见的人,才罢休。

  “玲儿她有事…来不了…你要是有什么悄悄话与我说也是一样。话说,你与笃大哥游玩许久,都有什么好玩的,可以给我讲一讲。”彧琦平静的眸色第一次出现了紧张,赶忙扯开话题。

  和颖明亮的双眼将她看着,却忽然一皱,转瞬间有又舒展开来:“有很多好玩的。比方说…”

  她还没说完,一旁的功允终于开口,却是十分忧伤的音色:“若是你姐姐在,就分不清你们谁是谁了。”

  “其实久了,也好分。”月凌风笑着,缓缓从仙障中走出。他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些内伤。

  “这位兄台来自妖族,强行入六界仙障可是会折寿的。”功允提醒着。

  “若是一直在此处聊下去,恐怕这天都要黑了,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是闲人?”笃慎甫迈着悠悠的步子,缓缓走来,众人嬉笑着,入了天行山山顶的行宫。

  笃慎甫自然知道这一行人一点都不闲,真正闲的,是千时群山处颓废的那群人。

  倒也不算是完全闲。

  陆一函身上顶着寻找灵石使者的重任,此刻,只寻了一二三四五十十二共七个,甚至第二位的紫水晶还香消玉殒了,这项工作显然更紧迫了许多。

  可一时之间,陆一函压根没有心思去寻什么石头了。

  在这场旅途中,他碰上了这么一个知道她早晚会因宿命而死的姑娘,他甚至想违背天命留下她的性命,才与妖王花兰做了交易,与饕猴族的食司换了一场因果。

  可惜,一切皆是徒劳。

  嵌着紫色晶石的玉笛上,挂着青色的琉璃穗和他赠予她的晶蓝剑坠,她送他的护身符仍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他坐在露水河与汜水河的交汇处,所谓物是人非,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函,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蓁琉停了他手中的酒瓶。那酒清香扑鼻,是合欢花酿的酒。

  是她最喜欢的花。是她最不擅长的酒。

  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钺玺与蓝沫。此番大难,袁珐继任灵巫以身殉了这六界,实为大义。

  钺玺身为炼蛊的王,有必要回去人族,在他暂代职务的袁珐,为舍身取义的大公主立一块牌匾,作为留念。

  可钺玺心底,到底还留了遗憾。

  这位公主,是他期许了多年的未婚妻,不管他如何知道她对他仅是兄妹之情,她始终知道,他们需遵循袁珐先王后的遗命,完成两族的婚约。

  可是她死了,再也没什么能将她约束,他甚至连拿婚约邀请她入炼蛊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他早已做了放她离开的打算,却也从未希望她沦落至此。

  汜水河边,她香消玉殒,他能做的,不过是憋住眼角的泪,不让她喜欢的小飞凰白白送了命。

  “陆兄,”钺玺压了压嗓子道:“我要回炼蛊了,欲将蓝沫带回,他与玲儿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他得在袁珐,为玲儿守住玉馗翎造的结界。”

  陆一函的目光越过蓁琉,直直地看向钺玺和蓝沫。

  若是早早让玲儿嫁了他,如今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即便是要死,死的也不会是她。

  陆一函越是看向那只凰鸟变身的小男孩,越是揪心,凰鸟的名字是他们一同起的。

  陆一函的声音微颤:“走吧,都走吧,我谁都保护不了。”在他心底,他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拥有师父和神域王一手相传的灵力,拥有和王交于他的袁珐地脉,拥有灵猴族祭司赠予的灵猴族至尊石,还是天定的海蓝宝石,可为什么,他依然抵不过沉睡千年醒来不过少少时日的菲娅邪,也抵不过平日从未胜过他,而今日却一狠心将自己牺牲的她。陆一函失笑,抢过蓁琉手中的酒,猛然灌下去。

  蓝沫咬了咬下唇,看着陆一函的颓废样子,终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钺玺深深望了陆一函最后一眼,又望了望他手中的玉笛,斯人已去,他也是时候彻底放手,不带任何惦念了。

  他们转身离开。

  寒风中,日光白得刺眼,天幕阴暗的吓人。

  那酒烈得很,陆一函不过喝了三瓶,就昏昏欲睡。

  睡梦中,她好像仍站在菲园的小亭子里,一转身,裙摆舞动了风,他看得入迷,险些又从墙头摔下去。

  蓁琉心中愁闷,看着眼前醉倒的陆一函,眼角越发模糊。玲儿从来不想让他难过,却一次又一次无可奈何。即便蓁琉早就知道以和玲的伤很大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所以情爱是毒,无解药的毒。在场几人,无一幸免。蓁琉抬头看了看半个身子藏在红柱子后头的红珊瑚,深深地哀叹。

  擦了眼泪,她又将红珊瑚深深一望。

  红珊瑚懂了她的意思,小跑到陆一函身边,帮助蓁琉将他扶回了屋子。

  那位袁珐族的大公主,一直是红珊瑚师兄生命中最大的变数。自红珊瑚幼时与他相遇,他一直游刃有余,从未因何事何人酩酊大醉、不理世事。

  可自从遇到她,他便时常失策,她便一直为师兄受伤。有时候,红珊瑚甚至觉得,自己远远插不进两人之间。

  此处,仍是千时群山外的小竹棚。瑕幂仍守在千时群山中,只不过,早已不会在有什么魔物入侵了。

  严霍好不容易传信给瑕幂让她回天行山,回来之后,却见自己相熟的挚友兄弟,如此烂醉如泥。

  “他如何了?”话问出口,严霍就想拍自己一巴掌。

  这么明显的伤心,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知如何劝他,也不知如何让他宽心。

  蓁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我才知道,原来醉酒并不是只有坏处。他醉成这样终于入睡,不眠不休了许多天,终于扛不住了。若一醉解千愁能让他入梦放松自己,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严霍:“我有一个办法让他振作,但需你配合。”

  蓁琉回望了一眼,轻轻点了头。

  陆一函的梦中,一条流不到头的小河,他在小河上一座小小的木桥上,天边已鱼肚白,朦胧中一丝微光透过。

  他寒了寒眼,身旁恍然出现一个莹白的身影,靠在桥边,浅浅的睡着。

  他蹲下身去抚她的脸颊,却听她喃喃着想要吃竹笋,他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怕这场景转瞬即逝。

  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情景与当时相去甚远。

  那时候,他不过刚下定决心要离她远一点,要努力保下她的命,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了这样。

  他不知自己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笑着回了句:“当然,我们过去,现在,将来都只会是寻找十二灵石使者的搭档。”她热爱的土地,热爱的人族,挚爱的妹妹,他现在能替她做的只有那些了吗? 镜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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