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寒风呼啸,乔鹭站在街口拐角,她紧了紧身上的男式衣衫,挎着药箱,一双眸子望向远处。
迎客楼外的酒旗随风招展,随着一阵喧哗,却是喝的酩酊大醉的胡员外被两个家丁搀扶着上了马车。见状,乔鹭连忙走过去,随行的家丁见得是她,赶紧说道:“乔大夫,你可来了,快给我家老爷施针,今儿又喝多酒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乔鹭跳上马车,取出银针在脑满肠肥的胡员外身上刺穴,并叮嘱道,“胡员外身子虚,这样长期酗酒,五脏六腑已经受损,若还想让他多活几年,这酒,一定要戒。”
家丁唯唯诺诺,叹气道:“老爷要喝酒,我们这些奴才也拦不住啊。”
乔鹭摇摇头,叹气不语。
施针过后,收了诊金,乔鹭便准备离开。那家丁好心问道:“乔大夫,要不你上马车,我捎你一程?”乔鹭正觉得天冷,往医馆去难得走,一听这话正合意,同那赶车的家丁排坐。
那家丁见乔鹭长相白白净净,男生女相,好不俊俏,不禁多舌问:“乔大夫,你今年可有十八岁了?”
乔鹭笑笑,“明年才满。”
家丁来了兴趣,问:“可说了人家?”
乔鹭不好意思的说:“男子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哟,看不出来乔大夫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呀!”说完,那家丁又道,“也是,若乔大夫没有志气,也不会从荆州大老远来京城开医馆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唠着家常,马车便驶向主街,到了杏花巷口,往里走便是乔家医馆。乔鹭下车,正向那家丁道谢,突然一阵锣鼓鞭炮齐响,唢呐队吹起《龙凤呈祥》,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
仔细一瞧,才发现不对劲。没有迎亲的新郎官在前面开路,只有一顶火红华丽的大花轿,由前后八名男子抬着。
乔鹭不由好奇的问了句:“排场挺大,怎不见新郎官?”
那家丁连忙驱车靠边,笑睨乔鹭一眼,说:“你才来京城不知道,娶亲的可是楚王世子。”
乔鹭不悦的皱眉:“就算是世子,也不用这么傲吧,竟然亲自迎亲也不愿意?”
“这你就误会了。”家丁低下头,手掌拢在嘴边,悄声道,“楚王世子缠绵病榻二十六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是个彻头彻尾病鬼,甭说迎亲,就连下地走路都困难。有人说他活不过今年冬天,楚王为了给世子冲喜,给他娶了七个老婆,可个个都在王府活不过半个月,要么突然得一场大病,要么被落下的瓦片砸死、要么失足落水……啧啧,这都是第八个了!”
“这么玄乎。”乔鹭喃喃道。
感觉这世子很惨啊,这么惨,莫非是……
“这楚王世子叫什么名字?”
家丁答道:“名字?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姓岳。”
乔鹭忍不住笑了一下,已经了然。
这一世,她是大夫,而他又是缠绵病榻的病秧子,可不就是上天的安排?
辞别胡员外家的官家,乔鹭低垂着脑袋回到医馆。路过对面的杏林医馆,里面几个坐堂大夫都朝她投来鄙视的目光,乔鹭也不怯弱,直接恶狠狠的回瞪过去。
她这一世不怎么顺遂,父母双亡,家中无甚钱财,空有一身绝顶医术。但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常常被人轻贱,寻常人得病哪怕多走两条街请别的男大夫,也不愿请乔鹭看诊。
占据了这身体之后,乔鹭当即改头换面,遮胸束发,描粗眉毛,穿起男子衣衫,远走他乡,奔赴京城。她身量虽然矮小,但一张脸十分稚嫩,说是十六七岁,倒也无人怀疑。来到京城后,乔鹭用全部家当租了杏花巷里最便宜的一件铺子开医馆,没想到第二天对面也开了一家杏林医馆,对方的坐诊大夫都有三个,再看乔鹭年纪小,便处处有些针对。
乔鹭对这些小事倒不怎么在意,现在知道那楚王世子有可能是岳鹤庭,她又陷入一场新的任务。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进入王府,验证一下楚王世子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可两人身份悬殊,要见面,似乎很难。
*
翌日,一条意料之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楚王世子娶的第八任夫人,昨夜洞房花烛,突然暴发疾病,今日已经病得下不了床!
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新世子妃能活下来,一时间京城中对楚王世子的讨论铺天盖地,乔鹭去茶楼喝杯茶,就能听到一百个版本。
有人说是上辈子楚王世子作恶太多,有人说这辈子他是天煞孤星,克妻克子克父母,最后还要克他自己;还有人说,他是练了邪功,嫁去的女子其实都被他吸取了寿命,楚王世子才会苟延残喘至今。
就当乔鹭也在揣测的时候,楚王府突然下了一道告示,征集天下名医,为新世子妃治病。
若能将新世子妃治愈,王府赏金千两!
乔鹭看到这告示顿时欣喜若狂,喜的是有千两黄金,也喜能去王府一探究竟。故此,她背起药箱,第一时间前往楚王府报名,门外守卫看了她的身份名帖,将名字登记在册,便由一个下人领着前往内院。
此时的王府里依旧张灯结彩,喜庆的红布还没有撤下,大红的双喜字,乔鹭看来莫名有些烦躁。
如果楚王世子真的是岳鹤庭,那他这一世,成亲的次数可真不少……比她和他成亲的次数还要多。思及此,乔鹭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来到新世子妃所在的院子,前面已经等了好几个大夫。陆陆续续有两个大夫从世子妃的房间离开,或是摇头或是叹气,一脸没救了的表情。
乔鹭等了快一个时辰,总算要轮到她诊治,却听屋子里发出一声恸哭。一个丫鬟捂面奔出,哭喊道:“各位请回罢,世子妃……去了!”
负责诊治的大夫一脸惊恐,扯着丫鬟的袖子道:“我都没有碰她,她突然就咽气了!这可不管我的事啊!”
丫鬟只知道哭哭啼啼,消息传到王府管家耳朵里,那管家进屋看了眼,又叫了几个大夫去确认,乔鹭也在其中。一看床榻上形容枯槁的女子,毫无生气,摸摸脉搏鼻息,再翻开眼皮瞧了眼涣散的瞳孔,摇头叹道:“好好安葬世子妃罢。”
管家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苛责最后一位看诊的大夫,反而给在场的每个大夫都发了一两银子幸苦费,并让下人将大夫送走。
乔鹭没想到这世子妃死的这么快,或许是她来救,有没有妙手回春的可能呢?
她低着头,跟在下人身后准备离府,正暗自吐槽白跑一趟,经过九曲回廊时,就见不远处的拱桥上,一年轻男子正和中年妇人正在争吵。
那年轻男子身披银狐斗篷,内着寒竹月白长衫,腰间坠一块和田美玉。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嘴唇发白,眼底有淡淡乌青,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如此熟悉的面容,正是岳鹤庭。 娇宠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