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小和尚与小狐狸(01)
不知多少年以后,我已经老得都快忘了今夕究竟是何年月,却总是想起那只从火里走出来的妖精。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她虔诚的祈愿——不为修生生世世,只为途中能相见。
匍匐在“佛”脚下的我知道——这很不应该。我应该把一切都忘掉,把所有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都忘掉,通通都忘掉。
但我太清楚了,就算我把自己给忘了,
只要鲜血还在我的体内流动,我还是会想起——
千年前,那张姣娆的面容,那双剔透的眼睛,那珠落玉盘一般的笑声。
"我吃了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呀?"
"我,我还没洗澡呢。"
她咯咯地笑,血红色的长裙轻轻摆动,像一朵诱人的罂粟。
“我才不舍得吃你,小和尚,我很喜欢你呢。”
——浮生
小和尚与小狐狸01
九黎山上有火狐,历天雷劫、阴火劫而生九尾,经九千年试图历经赑风劫修大罗金仙,不得法。习得驾驭火炙之神通。然,火狐性桀骜,独闯苍穹界,尽所向披靡。直至天南一万又二千里处,为火神祝融所败。祝融念其修为不易,亦怜惜其驭火之术,留其性命,镇压于九黎山。天劫后,群山崩之,有传言九尾出,重践修行,却无人见其踪迹,就此了无音讯。
——《九黎山志载》
很久很久以前……
好像每一个故事的开头,都有这么个很久以前。而这个故事的以前,要一直追溯到两千多年前。彼时浮生还不是浮生,红弗还不是红弗。所有的纠缠与爱恨序章都还没有书写,只有一个憨憨傻傻的小和尚,和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
九黎山下和尚庙,九黎山上狐狸精。
临安镇的人们都传言九黎山上有一只千年狐狸精,可是会吃人的,还专挑男人的心肝下手。
作为众人口中挖人心肝、吃人不吐骨头、天理都不容的妖狐本人——小狐狸,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摆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老大难的问题。
小狐狸下定决心放下碗,抬头逼视将自己养大的玉兔精——月小白阿姨。
玉兔精面对此情此景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抬起一只毛茸茸的白爪子,缓缓地向小狐狸右耳伸去。
“啊——”
眼疾手快得很,小狐狸愣是没溜成。
小狐狸疼地龇牙咧嘴,依然昂着脑袋倔强地说:“我要绝食。”
“啪啪啪!”三个鲜红的巴掌印出现在小狐狸的脸上
小狐狸捂着肿痛的脸颊,眼含热泪、宁死不屈地再次重复:“我!要!绝!食!”
玉兔精直直地盯着小狐狸,望得小狐狸心里发虚,气势陡然褪了几分,细声忸怩抱怨道:“月姨娘,我不要再吃胡萝卜了呀!你看看我一只雪白雪白的狐狸都要被染成胡萝卜色的呀!你看我的尾巴!”
“你丫尾巴尖本来就是红色的!少作怪!”玉兔精白眼一翻,懒得理小狐狸。
“我想减肥嘛,你看看你看看,这肉肥的。我这都跟团子似的了,圆得都能滚起来了!”小狐狸抱起玉兔精胳膊直晃。
“呵呵,你那是虚胖。水一浇,全是毛,没有肉!你少诓我,你是我喂的,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玉兔精三下五除二撇开小狐狸的爪子,悠悠道。
小狐狸见撒娇已然不管用,登时心一横,脖子一扭,壮士断腕道:“再吃胡萝卜,我就离家出走!”
玉兔精突然拍案而起,伸手一把将小狐狸从石凳上揪起来,小狐狸受力被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腿膝盖都被磕紫了,只听玉兔精指着面前的牌位厉声呵斥:
“来!你娘亲牌位在这呢,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狐狸拭去眼角的泪滴,咬牙切齿从口中吐出六个字:“我,要,离,家,出,走!”
“放狗屁!你说什么?绝食?离家出走?不得了了啊!你胆儿肥了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对得起我这天天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吗?!你对得起吗?”
玉兔精气的双手掐腰,目中喷火,浑身上下杀气凛然。
“您是一口口胡萝卜把我喂大的,才不是什么咳咳。”小狐狸跪在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娘亲的牌位前,心中腹诽:“要是我娘亲才不舍得我天天这么吃素啊!”
从小到大,小狐狸被她骂过何止百遍,跪在娘亲牌位前何止千遍。但这次,小狐狸突然吃了豹子胆似的,决定死磕到底。
“那我娘亲是谁?您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也从来不教我法术,我都三百岁了,连化形都不会!隔壁熊大婶一家熊崽子都能变成人下山蹓跶去啦!”
玉兔精气结,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你,你,你……”
小狐狸眼见玉兔精两眼通红似欲喷火,虽然兔子眼睛本来就是红的,但还是有些心虚意怯,于是说:“反正我再也不吃胡萝卜了,你说啥也没用。”
玉兔精突然平静了,她脸上的怒气转而烟消云散,又用祥和的目光注视着小狐狸,突然和颜悦色问道:
“说说看你的想法呢?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小狐狸一听,大好的机会!翻身把歌唱就在此一举!哼着鼻子,一抹鼻涕,一擦泪,抬起头与她对视。
“胡萝卜太难吃啦!”
“哦?”玉兔精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狐狸,挑眉再问:“那你想吃什么?”
“难不成你想吃肉?”
“肉”这个字让小狐狸感觉哪里有点不舒服,却又让她内心一阵小雀跃,于是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再学学法术?修个人形学熊崽子他们吓吓山下那帮村民?”玉兔精继续挑眉。
小狐狸心理有些怪怪的,却依旧按耐不住心中的向往,用力地点了点头。
“顺带,看能不能找到你娘亲的仇人,顺手把仇给报了是不?”玉兔精大手一挥,“砰”地一声拍在石桌上。
说实话小狐狸本来是没想到这层的,更何况自己这么个三脚猫的法术,连化形都做不到,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好憋着嘴,摇了摇头。但又想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是不!小狐狸拼命地点了点头。
转眼想到当务之急是改善伙食先,舔着脸蹭到玉兔精跟前,谄媚地说道:“我们不吃胡萝卜了成不!”
“好啊。”玉兔精抱起双臂,面带微笑。
小狐狸心头一喜,眼睛一亮,连忙凑上前问:“这么说,我们终于要改善伙食了?”
谁知玉兔精呵呵冷笑两声,指着敞开的洞府口,就赏了她一个字儿:
“滚。” 放开那个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