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第二次从许家花园里的大树上摔了下来。
当他仰面躺在许藏钧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许藏钧拿着棒球棍,冷笑地看着自己最不待见的这个后辈,起先只是觉得他性格不好,执拗又有缺陷,人家没帮你,成功了就记恨上人家,老和人家作对,这点很小气。后来,是得知他居然纠缠自己的宝贝女儿,他的小天鹅!这简直不能忍,就好像你辛苦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娇弱花朵,居然要被这样的采花大盗偷走,你怎么忍?
忍不了!
许藏钧挥舞着棒球棍就要砸到金泽身上,想让他吃点苦头,要不然下次还敢来,但被许太太拦住了。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就算生气也不能打人啊,被外面的人知道要怎么说你。”许太太抢过丈夫的棒球棍,也颇为厌烦地看着赶紧爬起来的金泽说,“金先生,您偷偷跑到我家也就算了,怎么还爬到树上去了?就算您没家教,也不要这样坑害我的女儿吧。”
许澄夜冲下楼的时候正听见父母和金泽对话,母亲的话有些过分了,她皱皱眉,快步走上前说:“是我让他来的,你们不要那样说他。”
金泽本来都想好怎么反驳了,却意外地被人保护了,保护他的还是他朝思暮想的女神,那种感觉别提多好了,搞得他连疼都忘了,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来。
“什么?”许藏钧诧异道,“你叫他来的???”
许澄夜的脚有点疼,可能是因为刚才下楼太着急跑得太快了导致的,她忍了忍说:“是,是我叫他来的,我有点事跟他商量,但爸你不喜欢他,所以我让他这样来见我。”
许藏钧根本不相信:“不可能,你是我女儿,我还不了解你?你居然为了这小子这样骗我,你从来没对我撒过谎!”
一想到如此,许藏钧就越发生气,又从妻子怀里抢过棒球棍追着金泽打,金泽顾不上后背的疼,立马绕着花园跑躲开许藏钧的追逐,毕竟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年轻人,许藏钧很快就吃不消了,扶着膝盖不断喘息,嘴上还不饶人:“臭小子,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跑得掉,我现在就报警,你这是私闯民宅,有一起官司缠身你还不够,还想再来一起是吧?我成全你。”
看父亲真的要拿手机报警,许澄夜赶紧阻止道:“爸,你别这样,这件事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你非要闹得大家都难堪吗?”
女儿语气有点重了,许藏钧面色难看,但还是没再继续打电话,只是横眉冷对金泽。
“你现在马上给我滚,我就当没见过你,再有下次,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这是许藏钧最大的退步。
可是金泽不想就这么走,他有点不服气地说:“我凭本事来的,凭什么让我走?”
他们俩一老一少互相挤兑惯了,现在还是习惯性互怼,谁也不肯服输,金泽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这样不是纯粹让许澄夜为难吗?
果然,看看女神失落的表情,金泽恨不得时间倒流。
“我走,马上走。”他赶紧改口,按了按摔疼的后背,嘶了一声转身离开,从他的脚步来看,这次的摔伤可能比上次还严重。
尽管如此,许藏钧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他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哼!算你识相!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金泽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儿,你要是惹了我,那我肯定得回击两句,绝对不能任人欺负,尤其是对许藏钧。
从一开始他们俩就不对付,在许澄夜还没回国的几年前就是。
金泽下意识就回了许藏钧一句:“我说我要上墙了吗?我在地上好好的,我求你扶我了?自作主张还要骂别人烂泥,你这不是有病吗?”
金泽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回头看看,许澄夜站在父亲身边,因为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了,但他可以感觉到,她没看他。
突然金泽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嘴上痛快了就是痛快了,气死别人不能气死自己,但许澄夜现在肯定在想,如果她真的和他在一起,父亲和他之间就必须二选一了吧,是不是纠结死了,更不愿意和他继续来往了?
“我吃错了药了吧,跟未来岳父犟嘴,我才是真有病。”
翻墙跑出许家之后,在小区里面慢慢走路时,金泽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甩了甩胳膊,有点抽筋,有点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他仰头看看天上,黑漆漆的连个月亮都没有,说不好明天得下雨。
随便找了路边的台阶坐下来,也顾不上身上的西装多少钱了,金泽拿出手机就给许澄夜发短信,编辑了半天,一大长串的话最后全都删除了,只留下三个字——对不起。
许澄夜在家里,耳边充斥着父亲的指责和教育,手里拿着手机,看着上面金泽的短信,为什么父亲那么长篇大论的教导她听不进去,金泽仅仅是三个字的道歉,甚至都不是言语上说出来的,她却那么受用呢。
爱情果然是让人冲昏头脑的东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许澄夜,你要还是我的女儿,以后就不准再跟金泽来往,否则我就跟你断绝关系!我和那小子,你挑一个吧!”
许藏钧愤怒到极点,许太太拦都拦不住,许澄夜叹了口气,心里几百种想法,到了嘴边只是敷衍似的说:“爸,我知道了,你也消消气,别生气了。”
她只说知道了,可没确准说不会再理金泽,许藏钧抓着这个小心机不放,搞得最后许澄夜不得不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见他,您可以去休息了吗?”
父亲身子不算好,再气下去身体会很麻烦,许澄夜只能先如此回答。
她承诺的时候可没想到,只是过了几天,她就再次见到了金泽,违背了自己对父亲的承诺。
这天是舞团巡演结束回到舞团的日子。
许澄夜也休息了一个星期,想来再试试腿脚好点没,进了训练馆,就看见很多人热热闹闹地在聊天。
这一幕真是久违了,有一个多月没瞧见,竟有些陌生。
因为她动静小,大家一开始还没发现,正在继续聊八卦,这八卦恰好和金泽有关系。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有人听见林团长给泽苍那边打电话,说是给我们的投资款一直没付下来,只让我们去他们的楼盘挑个训练馆场地敷衍着,林团长在担心他们那边要赖账呢。”
这人说完,苏明娜就笑着说了句:“这段时间我们在演出,你们大概没听说,泽苍那边的楼盘出了问题,偷工减料,所有的房子卖出去都没法住,要全部回收还要赔偿业主,那么贵的房子,一套就得多少钱,全都退回加赔偿的话,就算是泽苍,大概也没那么多周转资金。”
毕夏懵懵懂懂道:“所以,他们是想拖着给我们的投资暂时不给,先处理那个楼盘的事?”
楚洛带着几个男舞者走过来,轻笑道:“大约是这样的心思吧,一个企业正常资金流动就那么些,泽苍的还算是多的,他们大头的钱都压在项目上,现在要先处理麻烦,就得押后给我们的投资了,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明娜附和道:“对啊,要我说,没钱就别装样子要投资文化产业,现在搞得都交不上来款,多丢脸啊。”
她话音才落下,周围的人还来不及和她一起取笑金泽和泽苍,就听见一个久违的冷清声音。
“苏小姐听上去很了解泽苍似的。”许澄夜慢慢走到她们中间,双臂环胸歪着脑袋散漫道,“平时一定没少做功课吧?下次再见到金泽来舞团,倒是该给你个机会去和他本人谈一谈,他一定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好让他的公司别那么‘丢脸’。”
苏明娜听见这句话就愣住了,瞬间回过身,因为心虚,瞧见许澄夜时,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略顿,她尴尬说道:“原来是澄夜,你好了啊?”
许澄夜笑笑:“怎么,你看见我好像很害怕?你为什么要怕我呢?我受伤和你又没关系,不是么?”
苏明娜到底段数低,被她这么一说就要语无伦次,还是楚洛上去挡在了她面前,笑着和许澄夜打招呼:“澄夜,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孙老师和林团长还有大家一直都很担心你,你能痊愈实在太好了。”
许澄夜意味深长地睨了楚洛一眼,她的眼神并没让楚洛露出任何马脚,仿佛他只是一个担心女团员被欺负的绅士一样,许澄夜收回视线,冷淡地转身去换衣服,准备开始参加训练。
楚洛注视她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苏明娜,苏明娜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角,他安抚地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稍稍安心了一些。
半个小时后,孙老师到了,许澄夜也换好了衣服,两人寒暄了一下,便准备开始训练新剧目。这次巡演很成功,不久后他们还有另一场演出,就在本地,会在江城最大的歌剧院演出,这是每一个舞蹈团的梦想,也是他们第一次可以去那里演出,所以非常重视。
恰好今天,林团长找到了泽苍总部,亲自见到了金泽,要求尽快支付投资款的事,人家都和他面对面了,再敷衍也不是办法,只是,世嘉的事依然在僵持着,连警方的证词都不能令业主满意,他们打定主意是金泽贿赂刘锦,让刘锦承担所有罪名,从而保住自己的名声,怎么都不肯轻易放过金泽,金泽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去解决,似乎只能赔钱。
为难了一下,金泽摘掉眼镜对林团长说:“既然您这么着急,那我会尽快让下面的人支付这笔钱。不过,我希望再到您的舞团看一下,上次发生的意外让你们舞团最好的舞者出了那么严重的问题,如果你无法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不能查清楚那个意外到底是为什么,我也要考虑这笔钱是否有必要再投给你们。”
金泽笑得自信而冷淡,“毕竟,合同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您的舞团需要保持高水平和人员稳定,不能出现任何影响舞团形象和技术水准的事件,如果因此解约,这就是林团长您的责任了,我还要向您索赔高额的违约金。”
他耸耸肩,一副尽职商人、不近人情的模样,“还希望林团长多多理解。我的投资也要看回报的,您的舞团不稳定,出了那么多乱子,我的收益就不会稳定,这样的风险,我可不愿意承担。”
林团长不会做生意,是个领导,脑子里歪歪绕绕怎么可能比金泽多。
金泽这一番言词下来,直接让他从有理变成了没理,不但没了底气,还开始担忧——许澄夜受伤的事他们也短暂查过,根本没有头绪,现在要秋后算账,怎么才能应付呢?
投资的事已经签了合同,上报了领导,如果不了了之,甚至要承担违约金,那可就完蛋了。
林团长一哆嗦,完全没了刚开始时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周岩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金总果然是金总,他这种把黑说成白的厉害功夫,自己还真是有的学呢。
金泽笑吟吟地拉开手臂靠到椅背上,叠起双腿,面目英俊,形象斯文儒雅,风度不凡,根本看不出他刚才有多么咄咄逼人。其实,只要不面对许澄夜,他总是可以保持无懈可击的霸道总裁形象,但一遇见许澄夜这个克星,就保不准了。
而现在呢,就是他为这个克星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非格调行为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