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有点紧张的,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吃饭,还恰巧是我喜欢的男生,但吃了几口,我就不紧张了,吃东西的时候想这么多,太对不起美食了。
我低头吃的正欢,陈年忽然打断了我,“你这几天怎么了?”
我“啊?”了一声,着实不能领悟他问的是什么。
我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我傻逼一如从前,丑陋未曾改变,逆袭只是奢念,我还能怎么?
他夹了一块茄子放嘴里,我突然觉得做茄子好幸福,间接接吻了这是。
我摇摇头,笑道:“没怎么啊,和以前一样。”
他甩我一个大白眼,“说实话。”
我总觉得,陈年同学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先前他那句“走吧”,语气云淡风轻的好似早已预料我会那么做一般,现下又是,我都说了没怎么,他凭什么说我是撒谎?
这人,真真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偏偏,我又无法反驳。
我最近确实有点事。
还是因为我妈请班主任吃饭给班主任送礼那事,过去一周多了,我仍有点耿耿于怀,那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所以即便在许多人看来它不是大事,对我来说还是需要接受的时间。
因为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班主任那样说我,说我父母,我反驳一下,有错吗?
如果那天我闷不吭声回去,任他从嘴里说出那些含沙射影的话,我爸妈岂不白生了我这个女儿?
难道因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就应该任由他说去吗?
错了,错了,我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从来都不。
我自认自己没做错,可却要为之难过,我觉得班主任做错了,他却收获了各种好处。
这不公平。
我有点小憋屈的眨巴着小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扒饭,艰难地把米饭咽下去之后,我小声对他说:“是有一件事,主观上客观上我都没做错,但最后就我自己一个人在烦恼……”
他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没有听我继续说,也没有问我到底是什么事,而是打断我的话,声音温润,很有耐性:“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不解。
略带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我看他太过直白,他望着我的眼神怔了一瞬,但他很快收回视线,声音清冽:“我小时候在乡下我爷爷奶奶家住过几年,和他们很亲。我奶奶家有个远方亲戚,和我爷爷奶奶在一个村庄。”
“小时候我爸妈闹离婚,都嫌我烦,就把我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我爷爷家有个邻居,起先我爷爷奶奶和他们关系挺好,见了面会打招呼,偶尔做顿丰盛的饭也会喊上他们吃几口,但他们从来不喊我们。”
“那几年,农村兴起打工潮,我奶奶的那个远方亲戚也出去了,留下地没人种,问我奶奶种不种,恰好这时那邻居路过,就说了句他想种,我奶奶想都没想就说要不给他种吧,亲戚看在我奶奶的面子上同意了。”
“但是那地收成很不好。第二年的时候,亲戚打工回来,问他还种不种,他说不种了,亲戚告诉我爷爷后,我爷爷就去把他们家插得大棚给拆了,拆完之后就放在他们家门口,但是地不能荒了,于是就插上了自己的。”
“可就是那一天,那人突然发疯了一样,把我爷爷辛辛苦苦插得杆子全给拆了,还丧心病狂地跑到院子里,像个疯子一样踩坏了我奶奶种的所有菜。”
“我小时候跟其他男孩一样,脾气冲,根本忍不了,我想不通他既然说了不种了又为什么拿我爷爷奶奶出气,他难道忘了最初他是怎么能够种那块地的吗?他难道一点都不记得经常去爷爷那里吃饭吗?所以我每次走路碰到他都会气个半死,有一次我妈给我打电话,我就把这事告诉她,然后我妈说我傻,做错事的是他,凭什么我们一家每天心里不舒服?”
他说,方琪,坏人从来都不是凶神恶煞,真正的坏人,是那种平日里惯好说话的,但只要触及到他的个人利益,立刻就小人的人。
他说,方琪,任何事情,但凡你是当事人,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但不管在意不在意,只要你没做错事,就不许让自己难过。
你没有做错事,就不许自己难过。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强硬的命令式的安慰,但却似一缕暖风,吹热了我心怀。
再之后,每每委屈,总会有一缕薄光照暖我清宵的旧梦,梦里那个人狭小空荡的角落里恍恍惚露出一角白衣,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对我说:方琪,你没有做错事,就不许让自己难过。
可是陈年……你也总这么好说话,若有一日,你成了你口中那个坏人,冷眼让我难过,我该怎么办?
若那时,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很深,喜欢到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控制不住会难过的地步,我又该怎么办?
然那时年少,小小心里,满是对他这句话的震撼和感动,也不曾去想,和他认识几天,无甚特色的我,凭什么就值得他说这般话?
小帅哥对着肥仔妹回忆童年时代,多特么瞎扯淡啊,我又不是幸运地穿越到琼瑶阿姨小说里的高端玛丽苏。
我不是个不听劝告的人,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对他的话便会听到做到,我点头如捣蒜,狗腿地应和道:“嗯嗯。”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总觉得有些东西真的只是年少时候有,说和一个人生气就和他生气,说和好就和好,生气容易,和好也容易,长大后便不了,闹起矛盾来,再想要和好,就需得经历百转曲折,吵架冷战道歉一样不可少,所有流程走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最后能不能走到最后,甚为虐心。
这种仅仅一笑就可以泯恩仇的年纪,和好甚至可以是一个背影,一段话。
尤其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原谅他。
于是我跟他说,“陈年,你的伞,是我扔的。”
他笑了,竟含了些释然的意味:“我知道。”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同样的一顿饭,一个人吃起来总会很快,两个人吃却不经意间就吃了四十多分钟。
三中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班里同学大多又不爱看书,所以吃完饭回去后一群男生都窝在走廊里玩。
我收了伞,没有理会一窝男生的嘲弄,低着头羞着脸进了教室。
我进去的时候,程小妍还在闷头做题目,或许是心情好,或许是意识到总不能在三年的最开始就和同桌过不去,我决定暂时把先前那事儿给放一边去。
“回来了啊。”她见我过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让我进去,笑着问我。
我嘿嘿两声,坐了进去,坐下来之后,又凑过去看她做的题目,她很坦然地让我看,还跟我感概道:“高中物理好难。”
我在初中时候,那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觉得可能是成绩好的人都很聪明,因为聪明所以与众不同,因此也就导致了那个现象的发生。
这个现象在初三时尤为突出,原先班里有几个成绩好的,和我关系还算不错,但到了初三,有时候我下课去他们座位上找他们玩,他们总会连忙用教科书把自己打印的试卷给盖起来,生怕我看到似的。
那时我总是很无语。
当真就这么没自信,连我这种成绩的都要防?
但隐隐又觉得很可笑。
中考是在全市划定录取分数线的,又怎么确保其他人不会弄到你手上这份资料?
这么一想着,程小妍确实坦荡而真诚。
我原先打算,如果程小妍还不跟我道歉,我就量好宽度,跟她划三八线,就此楚汉分隔,山水不逢。
见她这么坦然,我默默把压在书底下的尺子放到了书包里。
我这人做事一向很果决,既然决定了不再计较之前那事,就当真不会计较,我右手托着下巴,略有些埋怨地看着程小妍,翻白眼道:“可我觉得初中物理也好难,你看那光,总是照着玻璃瓶,总是折射反射却不衍射,你看那电,总是会接着小灯泡,总是会断路短路却不通路,你看那物体,总是会不停运动,加速减速却不匀速……”
我还没说完,笑声就响起了。
两声。
一声出自程小妍,她捂着嘴,有些嗔怪的看着我,笑道:“方琪,你这嘴真是会乱扯,什么都扯得出来。”
另一声出自坐我右后方的女生,我和程小妍都不是那种会想尽办法主动找左右同学说话的人,她醉心于学习,我沉迷在自己世界,所以坐在我们附近的几个,我最多脸熟,但真是一个都没说过话。 最萌颜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