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小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卞维武撇撇嘴。
“听不懂呀,那我提醒一下,那天早上,邓香香身上那盆水谁倒的呀……”虞景明慢条斯理的说。
那天早上邓香香身上那盆水是赵铁柱那小子倒的,但谁能指挥赵铁柱就不用说了。维武对三妹是真起了心思了,又晓得戴谦那假模假式的样子,便用了一盆水,制造了戴谦同邓香香的话题,卞老二大约是想给三姑娘同戴谦之间制造矛盾,只他大约也没有想到,邓香香的心思却着实让他这一盆水给勾起来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这才有三姑娘同卞维武的流言传出。虞景明想着,刚才,大舅跟虞二奶奶的话里,虞景明猜,为了彻底平息这些流言,三妹跟戴谦的亲事要提上日程了。
所以说,卞老二这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小姐问我,我问谁个去。”卞维武死不承认,耸耸肩,转身出了永福门。
虞景明眯了眯眼,她也不是真要追究个什么,在她看来,三妹跟戴谦虽然青梅竹马,但戴家功利性太强,戴谦又是个没主见的个性,而且依三姑娘那个性,一时还好,久了,戴家舅妈那里要起矛盾了,两人未来的路能走多远还真不好说。
想着三妹跟戴谦的时候,虞景明倒又想起刚才三妹跟戴谦进门前说的话,不由微微皱了眉头,三妹提议让戴家大舅去接管虞园?虞园现在已经是董家经营的一个私人会所了,可以说董帮办经营的大部份人脉都在这里面,他能答应让戴家大舅去接管虞园?虽然戴家大舅现在给荣兴顶锅,但虞家二姑娘马上就要嫁进荣家了,戴家大舅跟荣家的关系斩不掉,这种情况董帮办不可能把虞园交给戴家大舅,这等于就是把他关系网摆给荣伟堂看了……
但不可否认,对于戴家大舅来说,这真是一个让他脱局的法子,如果他能管理虞园,荣伟堂想拿到董帮办背后的人脉关系,那势必要反过来再拉笼戴家大舅,这样的话,南汇事情上,荣兴就要力保戴家大舅了……
所以,这一切就看董家同不同意三妹的提议,不过,董帮办就算是不答应,虞园却是二妹的,只要二妹这边把虞园交给戴家大舅打理,那戴家大舅这边同董帮办自然就有了交集。
想到这里,虞景明嘴角翘了翘,三妹是聪明的,想来应该做的是后一种打算。
只是虞景明思量着,这里面却免不了有个后遗症,戴家大舅这人不可靠,虞园交到他的手里不晓得二妹最后能不能控制得了?
但话又说回来,过年的时候,二妹把虞园最后的牌交在了自己手里,如此,倒也不需想的太多。
思想这些,也是因为虞景明遇事喜欢琢磨的性子,琢磨过了,也就放下,事情大体还需且行且看。
虞景明站在虞宅门口,虞二姑娘也没有进屋,这会儿也站在阶下,似乎正等着虞景明。
“二妹不进屋呀?”虞景明笑笑招呼。
“这就回。”虞淑华抿抿嘴,顿了顿脚步,便又有些忐忑的冲着虞景明道:“大姐,三妹其实晓得那事不会是你说的……”
虞淑华的神情有些拘促,也有一丝坦然。
“我晓得,她是不想你娘跟杨妈产生矛盾,拿我当垫背的。”虞景明笑笑说,杨妈是跟了二婶近三十年的老人,早跟亲人差不多了,那关系,就跟红梅和自己一样。而自从二叔出事后,又是走的那样不体面,二婶是伤透了心,平日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就只有杨妈了,而有关三妹这些谣言的事体,若真是春兰说出去的,有长青的事情在前,就算二奶奶想留杨妈,杨妈只怕也只能请辞了。
显然那时候,大家都认为那流言是春兰传出来的,三姑娘对二奶奶倒是有一份孝心的,不想二奶奶跟杨妈产生隔阂,反正虞景明身上已经是虱多不痒了,三姑娘干脆借着虞景明撇清春兰。
“就晓得瞒不过大姐的,大姐别怪三妹。”虞淑华低着头说,又抬头笑笑:“多谢大姐。”
虞景明晓得二妹说的是她拆穿邓香香的事情。
“怪不怪又有何干?我出手,只是因为永福门是我的地盘,总不好在自己的地盘还叫别人算计了去。”虞景明淡淡的说。
虞淑华不支声,大姐这样说,她也就不好接嘴了,停了一会儿才道:“嗯。那我回屋里了。”
虞景明点点头,看着虞淑华进了屋里,斜斜的阳光透过门楼也照进门里,小花这时从楼上跳到一边的窗台上,再跳到天进里,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从门里出来,就趴在门口的青石阶上,斜斜的阳光正好照在它的身上,小花的毛发伴随着流淌在光线里的微尘在风中舞动。
“大小姐。”卞维文端着一碗药从后街边来,见到虞景明便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卞先生忙呀。”虞景明笑笑。
“不忙,大小姐有时间吗?”卞先生问。
“有的呀,卞先生有事体吗?”虞景明问
“嗯。有些事体想跟大小姐说说。”卞先生说着,又欠了欠身体:“大小姐稍等哈。”说完,卞维文端着药走到茶档边上,老潢正歪着身子坐在茶档边上吃茶哼曲儿。
“老潢,吃药了。”卞维文将花放在老潢的桌边。
“你们说这人生苦不苦?”老潢没精打彩了看了看那深褐色的药汤,咧了嘴跟边上人打趣。
“当然苦啦,所以唱戏的把人生说成孽海呀。”边上人跟着老潢打趣。
“可不是嘛,人生都这样苦了,可偏偏这人哪,就喜欢自找苦吃,比如这药吧,苦的跟黄莲似的,可咱们还得花钱买来喝,这道理是不是不通啊,老大?”老潢这声老大是称呼卞维文的,他是家里的老大嘛。
老潢的心思大家一听这话就明,想着法子不想喝药。
“理是这理,可人要不找点苦吃,那就太寡淡了呀,这良药苦口。”卞维文笑笑,又跟老王头道:“王叔,药没喝就别上茶了,要不然,我不付账的呀。”
“晓得晓得,我盯着呢。”老王头说。边上人善意的笑了笑,老潢有一句话说过,一日无茶他便活不下去,这茶就是指老王头这茶档上的茶,茶是低档的茶,但架不住里面有浮生六味。断了老潢的茶,那等于要了老潢的命,所以这药是非喝不可。
卞先生别看斯斯文文,没一点火星气的,但制起人来,一招直达七寸。
“苦也……”老潢学着京据老生的唱腔拖了个长音。
周围人嘻嘻哈哈,也叹老潢老来福呀,不过,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当年,要不是老潢收留卞家三兄弟,自也没如今这福了,羡慕不来的。
卞维文不理会他,转脸冲着虞景明点点头。
“卞先生,我们去虞记说吧。”虞景明笑笑,当先朝虞记走。
卞维文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朝前面虞记过去,身后老潢荒腔走调的唱着。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永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