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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这一夜,无眠

永福门 糖拌饭 9482 2021-04-17 09:03

  “宝珠姑姑,先屋里休息一下吧。”虞景明迎上前跟虞宝珠打招呼。虞宝珠瘦了很多,身上那件大珠外裳看着晃当晃当的,原来福态的脸也一下子凹了下去,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刻薄起来。

  “休什么息,你晓得元甫在哪里的吧?快带我去见元甫。”虞宝珠脸色有些苍白,她到上海,自然是要先去元甫姑父茶庄那边,没想竟是连他们都不晓得元甫去了哪里,她便匆匆赶到永福门,直到现在,她的心一直在抖。

  见虞宝珠坚持,虞景明便笑笑讲:“晓得的,那就现在去吧。”说着,就叫老赵驾了马车出来,想了想,虞景明又叫了夏至,元甫表哥的情形,夏至更清楚一些。

  虞宝珠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才真虞景明说不晓得,那她真不晓得要如何才好了,心想着,虞景明到底是牢靠一些的。

  虞景明其实也是今天正巧碰到了,当然夏至是一直晓得的,只是元甫不让她跟人讲。

  几人一路便直奔北四川路,虞景明一天来两回。

  一路上,虞宝珠总嫌速度慢,嘴里又嘀咕的讲:“赚那么多钱,也不晓得买辆小轿车,这年月,在上海做生意,没有汽车要叫人笑的吧。”

  虞景明便笑笑不做声,虞宝珠这时又突然讲了句:“你一个女人家,身上又有资产,有辆汽车,再加上保镖兼司机,外出到底要安全一点,这年月,今日不晓得明日。”

  虞景明听得出宝珠姑姑这话里很有些感触味道,如今各地乱纷纷的,想来宝珠姑姑过来这一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虞景明便嗯了声讲 :“是在考虑的,只不过现在手头紧,永福门这边的剩下的贷款年底要到期了,要先还,现在局势乱,俄亚银行不给续贷了……”

  这笔钱还是当初虞二爷欠的,去年底,虞景明还是一部份,但今年一是时局乱,再加上麻三妹跳槽,虞陶相争,又被上海道打压了一段时间,今年虞记可以说是一直在苦苦支撑,好在,如今也算是熬过来,但今年确实没怎么赚钱,再加上今年事体多,额外的花销也多,虞景明手头的活动资金有些不足。

  因此,永福门剩下贷款的还款就要从别的地方挪,这样一来年底车队那边的分红就不能随意动用,汽车的事体虞景明便没怎么想过。

  听虞景明这样讲,虞宝珠便没有吱声。

  马车一路就进了北四川路,老赵把马车停在兰园门口,这边街面宽些,不拦别人的路。

  夏至先跳下马车,然后扶了虞宝珠和虞景明下车。老赵就蹲在车边,从腰间抽出烟筒,捻了点烟丝抽烟。

  天有些昏昏,兰园对面的酒楼门边的一个灯箱招牌便早早的亮了起来,红黄绿蓝的各色灯光闪烁,看的人眼睛吃不消,但虞宝珠这会儿就一直盯着灯箱看。

  “姑奶奶,那灯霜不能紧看,看多了眼睛要冒金星的……”夏至在一边话音才落,虞宝珠却是一手紧紧的抓住虞景明的手,指着灯箱下的醉汉跟虞景明讲:“那个是不是元甫……”

  那醉汉一身西装皱巴巴的,这会儿就靠坐在灯箱下面的墙边,头靠墙,醉的人事不知,灯箱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青白青白的,像死人一样,不是陈元甫又是哪一个。

  夏至跺跺脚,有些没好气的讲:“上午才醉成那样,怎么这又醉了?”夏至边说,便甩着身后的大辫子跑到陈元甫身边,用劲摇他的胳膊:“元甫少爷,元甫少爷,醒醒。”

  陈元甫才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用劲的眨了眨眼,又甩甩头:“是夏至呀,这天快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街面上现在乱的很……”

  “是呀,是乱的很,你跟我一起回永福门吧,宝珠姑奶奶已经到上海了。”夏至扶着陈元甫站起身来讲。

  陈元甫正一手揉着太阳穴,听到夏至的话,整个人却是唬了一跳,用力的挣脱夏至的手,然后摇摇晃晃的朝前面小巷子里在去,边走还边摆手,头也不回的讲:“她又来做什么,反正我是没出息的,我不见她,不回宁波,不给她丢人就是了。你不要跟她讲我在哪里……”陈元甫说着,又重重摇摇头:“不行,要是不晓得我在哪里,她是要闹的,更何况这回我出了这样大的事体,她是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的,那样我就更没脸见人了,那你回去跟你家大小姐串个话,就讲我的事体已经摆平了,我也进了虞陶商贸,做副经理,去外埠考察市场去了,这段时间都不在上海,就拜托你家大小姐照应她好哇……”陈元甫说着,踉跄一下又跪在地上。

  “成成成,你别急,怎么说都没问题。”夏至连忙上前,扶着他起来,一起踉踉跄跄的进了巷子。

  小巷子一阵扑腾声,一只走单的公鸡扇着翅膀飞了半天高,落下两根鸡毛,又慌头慌脑的窜回小巷子里。

  虞宝珠盯着兀自在空中乱飘的两根鸡毛,眼睛就开始冒金花,头也有些晕,她从没想到,元甫有一天这样避她的这个妈。

  虞景明连忙扶她在边上一家杂货铺门口的阶梯坐下,她也没有想到元甫表哥是这样的反应,又一想,元甫表哥突然从他徽州姑父家搬出来,只怕就是要避开虞宝珠。

  虞宝珠坐定一下,敲敲头,感到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便又猛的站起来,瞪着虞景明问:“这不孝子,我一接到他出事的消息,魂都要吓出来了,晓得他是个没用的,收拾了家当,一刻都不敢多停就来上海,要帮他解决问题,他到好,他就想这样把我打发?”

  虞景明抿抿唇,不作声,她晓得宝珠姑姑的脾气,这个话题她讲什么都是错的,更何况宝珠姑姑这话未必是要她回答。

  边上一间杂货铺里,一个穿着短褂的青年从杂货铺里冲出来,他身后,杂货铺胖胖的老板气急败坏的追出来,只一眨眼,短褂青年已经跑没影了,杂货铺老板气的跳脚大骂不孝子……

  路边,瞎眼的算命先生呵呵的笑:“老唐,你骂也无用,要不算一褂,吉凶祸福,铁口直断。”

  “什么铁口直断,还不都是骗子。”杂货铺老板心情不好,便恨恨的讲,都是街面上的人,谁不晓得谁的底细。

  “信则有,不信则无。”算命老汉被人骂骗子骂的太多,倒也不在意,依然笑呵呵的讲。

  算命先生态度好,杂货铺老板虽然不信命,但他心中憋闷,转身从店里拿了两张凳子出来,拉了算命老汉聊天:“家里那混仗小子,我送他读书,倒不指望他什么光宗耀祖,只求出来能找个体面的生计也算是尽我这老父的责任,可没想这混小子,读了几天书,就不晓得自己是哪一个了,尽也要学着跟人家一起造反,还讲什么国难当头,正需他们年青人站出来…”杂货铺老板絮絮刀刀的讲。

  “这是好事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这年月,是该有人站出来的时候了。”瞎眼算命先生回道。

  “是呀,话不错,理也不糙,可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呀,命没了什么都没了。”杂货铺老板一脸担心,谁无热血,只是这日子难呀。

  “你怎肯定就会没命呀,富贵险中求呀,老兄弟,孩子大了,你总要放开手的,我跟你讲,这人一生吃多少苦,享多少福是有定数的,你把孩子包在身边,处处为他着想,让他享福,可你总有闭眼的一天吧,等那一天来,就该他吃苦了。到那时,你还能有法子不?所以呀,不如在你还睁着眼的时候试着让孩子自己折腾折腾,他真跌倒了,你还有扶他一把的能力,过了坎,苦吃够,福不就来了嘛,若真有那吃一辈子苦的,那是命数,也是没法子……”

  算命先生说完,便举了他手里的幡子起身,继续沿街吆喝。

  杂货铺老板依然忧心冲冲的回了店,无心生意,早早关门,又匆匆出门,找人打听情况去。

  边上,虞景明和虞宝珠默默听着,虞景明想,这算命先生有意思。虞宝珠倒是没了之前的激动,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叫不嚷了,想着心事。

  “大小姐,姑奶奶,元甫少爷已经睡下了。”夏至这时回来了,冲着虞景明和虞宝珠讲。

  虞宝珠仍然不吱声,神情还有些呆。远处,零星星的枪声一直继续,街上人又在传,讲这回革命,水师,巡防营都有人响应。

  虞景明就讲:“宝珠姑姑,我们先回去吧,天马上就要完全黑了,老城厢这段时间是要宵禁的,再迟只怕就回不了永福门了,元甫表哥这边是租界区,反倒安全些,他租那屋子的邻居,跟夏至是认识的,也说会互相照应,宝珠姑姑暂时就不要太担心,先到家里安顿下来再想办法……”

  虞景明这样讲,夏至便也点头,保证已经托人照应元甫少爷了。

  虞宝珠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软软的摆了摆手,由着虞景明安排。

  几人便一起上了马车,老赵赶着马车往回赶,路过苏州河时,虞景明撩了车帘子,就看街边,李泽时一身绒装,一根烟在嘴里,一口就吸到了底,然后冲着身后整齐的队伍一挥手:“出发……”

  光复会的李铁仙跟他齐头并进,身后也跟了一队人。

  两队人,踩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口吧,俱是英气勃发,个个如下山之虎,如博空之鹰。

  不晓得哪家戏楼在唱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待黄金甲。

  虞景明能闻到空气中销烟的味道。

  老赵手里的马鞭挥的更急,紧赶慢赶的,马车终于赶在关城门前进了永福门。永福门灯光是昏暗的,最近电力实在差,电光弱的跟鬼火似的。

  巷口,老罗和赵明倚在墙边说话,赵明手里有枪,这段时间实在太不安稳,商团已经接管老城厢的巡防任务,永福门这边,上百户居民呢,虞记以及各分店已经歇业,赵明带的护卫队不敢有一丝松懈,白天全天巡逻,夜里也带着人轮流值守。

  卞维武和麻喜,钱厚实,赵铁柱几个也蹲在路边,边抽烟边嘻嘻哈哈的聊天,聊的自然是哪家俱乐部的小姐手段最高,最会吊凯子。

  虞景明下了马车,又跟赵明打了招呼。卞维武也站起身来,一脸啷当样的冲着虞景明叫大嫂,脸上表情有些戏谑,虞景明的心思哪个晓得,从红盖头落到大哥上时,大哥就被她利用,虽然这回是老潢的算计,但哪有人明晓得被算计还一头栽进来的,谁晓得虞景明又在弄什么鬼。

  边上麻喜钱厚实,赵铁柱几个也跟着一起起哄,赵明过来,一人一脚,不轻不重,将几个作怪小子踢到一边。

  虞景明便笑笑,卞维武又凑到虞景明跟前讲:“三姑娘最近在托人买去香港的船票,大小姐晓得哇?”

  虞景明扫了他一眼,晓得卞老二是旁敲侧击想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便讲:“她的事体我管不着。”

  卞维武便撇撇嘴。

  虞景明便不再理他,扶了虞宝珠,招呼了夏至一起进了虞宅。一进门,虞景明就看到陈元和同孙兰两个坐在天井的石凳上,红梅和翁冒正陪着两人说话。

  “景明回来啦,二婶还好吧,见到元甫了吗?”陈元和同孙兰站起身来打招呼。

  虞宝珠到了上海,先是去了陈家徽州姑爷那边,元甫早些天已经搬出了茶庄,住的地方是徽州姑父帮着租的,因为元甫心情不好,不要人打搅,再加上上海这些天乱哄哄的,他们也就没去看元甫。没想今天虞宝珠一来,元和带她去见元甫,却已是人去楼空。

  把大家着实吓了一跳,虞宝珠快急疯了,顾不得骂人就直奔永福门了,上海如今正乱糟糟,陈家徽州姑爷那边也是不放心,又担心到了永福门还找不到元甫,怕虞宝珠出事,便让元和同孙兰过来看看。

  到得虞家,才晓得夏至竟是晓得元甫住在哪里,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只这会儿,虞景明和虞宝珠进门了,却又未看到陈元甫,两人心里又不免担心,毕竟人是在他们手上没的,就算虞宝珠不闹,他们和姑父那边也不好过。

  虞宝珠只是嗯了一声回应了陈元和和孙兰一句,自顾自进了堂前,坐在茶几边的沙发椅上出神,杨妈上了一杯热茶,她碰也不碰。

  “我二婶好象不太对呀?”孙兰又小心的问虞景明。

  虞景明把之前北四川路的事体跟两人讲一讲。

  “我就猜着元甫离开茶庄就是想避开二婶。”孙兰也叹气的讲,这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房门吱呀一声响,虞二奶奶头发梳的光亮的从屋里出来,脸上还擦了雪花膏,显得白润,精神头似也不错,她是故意打扮一下的,不想在虞宝珠面前落了面子。

  这会儿见到虞宝珠,虞二奶奶就打招呼讲:“宝珠来啦,路上不太平吧?”

  虞宝珠本来有些愣愣的想心事,听到二奶奶的话,回过神来,突然就红了眼讲:“是呀,是不太平,二嫂呀,我差一点以为这回要完蛋了……”

  孙兰也在一边跟虞景明讲:“我婶子起先是坐火车来了,哪晓得半道火车道叫人炸了,爆炸的时候,离火车不过一里地,火车都震动的,想想,火车要是再快一些,那人岂不要炸飞,真正是鬼门关走一遭。大家下了火车,又转乘轮船,码头叫水军封锁的,上船的时候一个个要搜身检查,因为元甫的事体,二叔和婶子把在宁波的房子都卖了,还借了些钱。本来,这回二叔是要跟婶子一起来的,只是宁波那边欠了债,债主哪能容得他夫妻两个一起离开,最后还是婶子一个人带着钱过来,只这一上船, 二婶身上带的钱全叫水军给搜走了,所幸她之前还包了两块钱藏在头发里,凭着那两块钱勉强撑到上海,真算是九死一生……”

  虞景明这时却突然想起,难怪宝珠姑姑叫她买车时提到安全,实在是有些怕了。

  孙兰这边在虞景明耳边低语,虞宝珠那里也拉着虞二奶奶把这一路的苦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又讲:“你说我这样艰难才到上海,元甫还避我,良心都叫狗吃了……”

  “哟,他哪晓得你吃了这么些苦,你回回来,哪一回不闹,上回来,他多难堪,他其实挺孝顺,你怎么讲他都怎么做,可时运不济呀,碰上这样的事体,又让你没面子了,他是没脸见你呀,我家那个,不也一样让我操碎心……”虞二奶奶本来还防着被虞宝珠笑话,如今,虞宝珠这样毫无保留的述苦,倒引起她的共鸣,便跟虞宝珠絮絮叨叨的说起戴家和三姑娘的事,两人说的眼眶红肿的。

  陈元和同孙兰两个看着厅上,虞宝珠同虞二奶奶聊得这样,两人不好打搅,就起身告辞,好在两人住的也不远,虞景明送两人出门,又问了虞园的事体。

  “我已经辞职了,倒不晓得了。”孙兰讲。

  “怎么好好的辞职了?”虞景明有些惊讶,之前都没听二妹讲,有些突然,想了一下又问:“董婆现在情形怎么样?”前些天董婆情形不好,住了院,她去看过,已经有些神识不清了。

  “还是那样,只怕是熬不了几天了。”孙兰叹口气讲,又说:“前些日子,玫瑰接管了虞园,要开个洋人的那种patty,叫我弄,洋人的这东西,我哪晓得怎么弄,要赶人就明讲,瞧不上她那样子。再说了,玫瑰做事体,手段邪气的很,我也瞧不惯,也不愿在她手下做事体,想想,就辞职了,董婆那边,淑华是尽心的,我也放心。”孙兰说着,呶呶嘴,几次欲言又止。

  那荣伟堂真不是个东西,一接手虞园,就借口虞园要搞招待,要重新装修,硬是让淑华和董婆搬到厨房后面的那间小屋去住。

  淑华算是讲良心的,再加上董婆情形实在不好,就让董婆住了医院,这些天,淑华都在医院里照顾董婆,荣家人没露过一面。

  如今,淑华身边除了有明月照应,也没见荣家派个老妈子来搭手,倒是玫瑰身边,得用的人不少。

  荣家事情做的真不好看。

  边上元和扯了扯孙兰,那是人家的家事,不好扯太多。孙兰终是没吱声。

  虞景明晓得孙兰要说什么,只淑华的情形是她自己要硬撑着,一些事体多瞒着她们,而淑华和荣家也没有撕破脸,如此,她就不好出头,不过,她让润生帮她盯着,万事有个底线,不能越过的。

  虞景明站在门口,看孙兰和元和两个坐了老赵的马车离开,隔壁13号门就开了,戴谦从13号门里出来,看到虞景明站在门口就问:“大姐,淑丽在哇?”

  “你找淑丽有事体呀?”虞景明嘴角微翘的反问,这是明知故问了,然事将门挡的死死的。

  戴谦站在那里一时进不好,退也不好,有些难堪,最后苦笑讲:“大姐明知故问,我晓得陈世美的帽子我是摘不掉了,我也认了,我心里是喜欢淑丽的,可出了这样的事体,淑丽的脾气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既然我已经负了一下,就不能再负另一个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妈跟我讲,这罪名我不能担,我爸才出事,我若再出事,我妈真的顶不住的,妈跟我讲,只要我不认,淑丽也不是个傻的,也不会认,再加上大小姐手腕是有的,保淑丽无事应该不难,最多花几个钱,我就听了,我完全没想到淑丽会认罪呀。”戴谦说着,狠狠的抓了一下头发。

  虞景明盯着他,好一会儿笑着叹气讲:“这世上有些人,真是会讲话,明明做错了事,却搞的好象天底下人都冤屈了他似的,戴谦,不管你再怎么讲,有两点是事实,你是辩不了的。第一,募捐款的事体,你是完全的责任人,是你把钱交给你爹的,这之间跟淑丽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错信了你。所以,不要讲得好象是你没有帮淑丽担责一样,罪责至始至终是你的。第二,什么叫既然已经负了一下就不能再负另一个,你跟淑丽是订了亲的,又跟邓香香勾勾答答,你对淑丽早就负了心,对邓香香也并不诚心,你如今的选择只不过是选,对你最有利的一个而已。”

  虞景明讲完,倒是给他了一条路,一些事体,当面讲掉也好。

  虞二奶奶还正跟虞宝珠讲话,看到戴谦进来,就瞪了眼:“你来做什么事?”

  “我听讲虞家姑奶奶从宁波来了,我来见个礼。”戴谦讲。

  虞宝珠之前便已经从孙兰那里知晓三姑娘的一些事体,刚才又从虞二奶奶嘴里听了一遍,自也是愤愤不平,再加上以前她又不是没来过永福门,戴家这老二何曾专门来跟她见过礼,便扯了扯脸皮:“谢谢,有话就讲吧,拿个长辈当挡箭牌总是不好的呀。”

  戴谦脸又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便硬着头发讲:“我找淑丽,跟她说点事体。”

  “你有那个脸呀?”虞二奶奶没想到戴谦还真就来找淑丽谈退亲的事体了,她以前真是瞎了眼。

  戴谦便不作声。

  “妈,让他上来。”虞淑丽站在二楼楼梯口冷冷的讲。戴谦便又冲着众人点头,然后由杨妈领着上楼。

  红梅这边过来讲,宝珠姑奶奶的房间整理好了,洗澡水也烧好了。虞宝珠这一路来也实在是折腾狠了,虞二奶奶便讲:“宝珠去洗澡,早些休息,元甫的事体明天大家再商量。”

  “好。”虞宝珠站起身,又讲:“元甫的事体我要好好想想,以前一些事体是做错了。”说着,虞宝珠又冲着虞二奶奶讲:“二嫂一些事体也要多想想。”

  虞宝珠跟红梅去澡房洗澡,虞二奶奶就坐在那里,灯从一侧照过来,她也愣愣的出神,宝珠的话是什么意思?要多想什么?她错了吗?错哪儿了?

  虞景明上楼的时候,戴谦正好下楼,脸色很不好,三姑娘那张嘴,自然不会让戴谦好过,戴谦从虞家出来,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戴谦呀,既然说好了,那妈明天就去找媒婆,也不要订什么亲了,直接成亲,咱家最近晦气的很,也正好用喜气冲冲。”隔壁13号传来戴娘子尖锐的声音,这明摆着就是讲给9号门的人听的。

  “呸……”虞二奶奶气的脸发白。

  虞景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虞淑丽背靠在右手边的长廊上。

  “你……打算去香港呀?”虞景明想了想问。

  “又是卞老二那条狗那你讲的吧。”虞淑丽侧过脸,很冲的回了一句

  虞景明摇摇头,就要往左转,身后又突然听到虞淑丽的声音:“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嗯。”虞景明点点头,算是接受虞淑丽的道歉,好一会儿,虞景明又问:“去做什么,有什么打算?”

  “就是去转转,再看看董璎珞,董璎珞给我来信了,讲她要结婚了,我去正好参加她的婚礼。”虞淑丽讲。

  “要去多久。”虞景明又问。

  “散个心吧,总要不了多久,只不过时局很乱,也不好讲。”虞淑丽讲。虞景明便点点头,看了虞淑丽一眼,虞淑丽几次欲言又止,虞景明便笑笑:“有景祺在,我跟二婶关系好是好不起来的,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大体就这样。”

  “嗯。”虞淑丽嗯了一声,倒是长长松了口气,她依然不喜欢虞景明,也不喜欢欠虞景明人情,但跟虞景明谈话却是舒服的,让人安宁。

  零辰,制造局的枪声更加密集了,还有隆隆的炮声,直至天明,这一夜,上海无眠。 永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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