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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元甫和激将

永福门 糖拌饭 6110 2021-04-17 09:03

  虞景明离开苏府时还是正午,时间还早,她没有跟王大奶奶同行,而是去了虞记各家分店走走,虞景明将王大奶奶的话记在心里,分店重开业的事体再观望一段时间,越是这时候就越要承得住气。

  四马路分店是最后一站,虞景明从四马路分店出来时候,正是傍晚。

  一个卖担担面的挑子就摆在斜对面拐角的屋檐下,边上是一家一米铺子,米铺的米幡插在门梁上,垂下来,正好挡住一个人的大半个身影。

  “给我来碗担担面好吧。”说话的是男子的声音,虞景明听着有点耳熟,好象是元甫表哥。

  润生送虞景明出的门,看到大小姐顿住脚步,又顺着大小姐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压低声音跟虞景明道:“大小姐,是元甫少爷,最近对面米铺有一批新米要到,元甫少爷跟对面有生意往来呢,最近我看到好几次了,只不过他每次来去匆匆的,到是难得碰面。”

  虞景明微微点了点头,她之前从孙兰那里晓得,元甫表哥跟人合伙开了商行,做粮食倒卖的,据说生意还不错,虞景明这段时间也忙,再加上元甫表哥一向刻意避着永福门这边,便没什么往来了。

  “哟,陈经理,你还吃担担面呀?”对面米铺的老板娘手晨捧着一杯茶站在米铺门口,冲着正吃着担担面的陈元甫说。

  “老板娘说笑了,肚子正好饿了,这里又有担担面挑子,我不吃担担面吃啥?”陈元甫边吃边笑着回道。

  那老板娘便呶了呶嘴:“得,是我想差了,我还以为陈经理这样的,吃个饭怎么也得上酒楼。”老板娘笑笑道。

  那老板娘便笑笑,心里却是想着,陈元甫原来在四马路分店做掌柜,那是挺讲究的一个人,便是喝杯茶,也要有茶几,小火炉等煨着,象这样吃路边摊,那是绝对没有的。

  心下也明白,人人都说做老板的光鲜,却不晓得做老板的也是表面风光心里苦,多少派头都是打肿脸充胖子。

  果然,陈元甫接着回道:“倒是想的呀,我这不还等老板娘这批新米到,卖掉换两个钱才好潇洒呀。老板娘你是我半个衣食父母,我能不能上小酒馆还得看老板娘你。”

  陈元甫说到后面半句,略有些尴尬,他是书呆子的性子,每每这样说好话总有些不自在,但做了生意,有些话便是不想说,也得说。

  “陈经理真会说话。”老板娘捂着嘴笑。

  虞景明听到元甫表哥的回话,心想着做生意倒是顶段练人的,元甫表哥比以前世故多了。

  这一行到底也是不容易的。

  陈元甫这时已经吃完了面,拿了手帕抹了抹嘴,又冲着担担面的师傅说:“师傅,再给我扎一提桂花糕和枣泥酥,我好带走。”

  “好咧。”担担面的师傅麻溜的包了桂花糕和枣泥酥,递了陈元甫。

  “哟,你买这个不晓得到对面去呀。”米铺的老板娘又一脸八卦的说,都晓得陈元甫跟对面虞记的关系,这老板娘有些看戏的心态。

  陈元甫笑笑,不作声,接过桂花糕和枣泥酥,付了钱,直接隐进拐角,便离开了。

  “表少爷每回都这样,从不跟我们照面。”润生又说,虞景明笑笑:“他是忙吧。”心里自然晓得,元甫表哥心结未解。

  “老板娘,你这样要不得,坏人生意要结仇的呀。”一边做担担面的师傅候着陈元甫离开,便没好气的冲着米铺的老板娘说,这妇人,一会儿说人家不该在他这里吃担担面,一会儿又说买桂花糕要去对面,他一家的生计都在他这肩上,每日里四马路这一片的大街小巷全靠他一双鞋量下来,为的不就是一家人的生路嘛,这断人生路可是要挨千刀的。

  “不好意思呀,我这张嘴又得罪人了,这样,师傅,你也给我称一斤桂花糕好哇。”那老板娘理亏,叫担担面的师傅说的不好意思,便掏了钱,买斤桂花糕,反正在哪里买都是买。

  人家掏钱买东西,那便是衣食父母,担担面的师傅心里那点怨气便没了,连忙帮着包起来。

  “对了,你们天天去虞记拿货,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呀,这虞家大小姐同李家大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呀?报纸上都说了,李家大公子那个香港的相好都追到上海来了……外面都传了,这回虞李两家的事体别到最后又弄成当初虞大小姐跟荣大少爷那档子事。”米铺的老板娘又一脸八卦的问,这事体,街上都传遍了。

  “这我哪晓得哟,我就是每天去拿货,也不好打听这种事的吧。”担担面的师傅挑起了挑子,他可没闲工夫跟人闲这嘴。

  “这碎嘴的……”小桃在这边跺跺脚。

  虞景明笑笑,这样的闲话太平常了。

  “景明……”米铺隔着卞维武的肥田粉铺子,边上就是陶记四马路分店,陶老掌柜这会儿就坐在分店门口看报纸,天已经昏暗了,他放下报纸,看到虞景明站在四马路分店门口,就朝这边招手。

  “陶叔。”虞景明便走过去,笑笑打招呼。

  “景明呀,李老爷子能为你来上海,诚意十足,你可以记在心里,但你并不低人一等晓得哇?你以后要在李家立足的,该强硬就要强硬,男婚女嫁,是双方的事体,哪能由着他李家要拿捏就拿捏,要考察就考察呀……”陶老掌柜挑着眉毛冲着虞景明说。

  虽然如今虞陶两家剑拔弩张,但陶老掌柜到底也是看不惯李家这样强势。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屋里,陶太太听到声音,出来,扯了扯陶掌柜,虞李两家联姻在即,老掌柜这话在外人耳里就有挑拨的嫌疑。

  “陶婶,我晓得陶叔是好意。”虞景明笑笑说,然后又道:“李老爷子的看重,景明自然是铭记在心的,只不过,陶叔你也说了男婚女嫁是双方的事体,我虞家这边既未看到李家请的媒人上门,李家那边也未见到我的庚帖,所以这事体八字还没一撇呢,又哪里象外面传言的什么拿捏和考察,我今早还跟李二太太打牌呢。”

  虞景明说着,又是笑笑。

  “行,脑子还清醒。”陶老掌柜点点头。景明这样看事体他就满意,你李家要拿捏和考察,我就当事体不存在,反被动为主动。

  陶太太在一边心里倒是有些狐疑,景明太冷静了,不管如何,这事体终是事关景明的终身大事,景明这样冷静,在陶太太看来,到好似置身事外似的,再加上又有那个什么香港的交际花来上海。让人这心里着实没底,若是再象去年景明同荣家大少爷那样闹一出,那景明这婚路就太难了点。

  不过,如今虞陶两家关系摆在这里,陶太太也不好多问。

  虞景明冲着陶太太笑笑,陶太太也笑笑。

  虞景明这时又闻到一股桂花淡香,探头朝陶记铺子里望,天色已经灰黑了,陶记作坊的玻璃窗里一片灯火通明。

  “晚上要加班呀?”虞景明问陶老掌柜。

  陶老掌柜便瞪眼:“是啊,你虞记要开发产品,我们也要啊,要不然拿什么跟虞记争。”虞陶两家斗到现在,陶记外埠市场还没有攻下,但沪上市场已经被虞记抢了不小的一块,谁能想到街边的小挑子竟是有那样大的带动力?

  再加上高端市场,又让虞记借着董婆宴打开缺口,如此,高低两档虞记便已布好棋,假以日子,虞记兴起便不是难事。想着,陶老掌柜虽然早就预料,语气中还是带着恼怒。

  “陶记最近开了不少分店,也抢了我虞记不少市场吧。”虞景明挑了挑眉说。陶子华手段可不软,趁你病要你命,这段时间,虞记但关一个分店,陶记便在虞记分店边上开一个,咄咄逼人的很。

  陶老掌柜哼了一声,虞记被衙门打压,下面七八家分店都关门了,陶记趁着机会开分店是抢占了不少市场,但花销也大呀,开分店的投资是贷的款,还有打秋风的衙差,在虞记拿惯了手,到他陶家一样伸手,再加上开业的优惠,陶记也就是赚钱卖吆喝。

  这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摊子还是不要铺的太大,我听我王家大奶奶说,最近形势可能有些乱,就我所知好几家银行都停贷了。”虞景明说。

  麻三妹这时从后面作坊里端了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盘,瓷盘里整整齐齐摆了两叠桂花糕,是改进的桂花糕,拿来给陶老掌柜尝尝的。

  看到虞景明在,麻三妹神色有些悻悻,之前董家宴那会儿,她跟李二太太搭上关系,陶公子那边还想借着她挖挖李二太太这墙角呢,没成想后来就传出虞李联姻,这念头也就打消,陶公子那边只得专注利德这一边,只如今利德又被大仓洋人给并了,陶公子最近急的都起了满嘴的泡。

  陶老掌柜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的品着,一直不说话。

  “挺香。”虞景明在边上耸耸鼻尖说。

  “那大小姐尝尝。”麻三妹觑了虞景明一眼道。

  麻三妹脸上有些自得,这是她带着陶记作坊几个师傅一起开发出的桂花糕,虽然较虞记的桂花贡有一定的距离,但成本也较虞记的桂花贡低,一但销路出来,真论起赚头来,虞记的桂花贡未必比得过。

  当然了,虞记的桂花贡本来就是赚个名头,是做品牌的。

  “好呀。”虞景明笑笑,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吃进嘴里,满嘴酥松,鼻息间满是醇厚的桂花香味,这种香味虽然有的人会嫌浓了,但大部份人却会很喜欢。

  虞景明细品着,这桂花糕虽然在用料和味道上还比不上虞记新开发的桂花贡,但较之原来的桂花糕也上了一个台阶。

  “果然不错,难怪今天上午跟李二太太打牌时,李二太太一直夸奖麻师傅的手艺更上一层楼了。”虞景明笑笑说。

  麻三妹抿抿唇,遇上虞景明,她总有一种使不上劲来的感觉,她希望虞景明越贬她越好,这样说明虞景明越在意。

  如今,虞景明表现的这样云淡风轻的,显然没把她麻三妹放在眼里,倒让她有些没趣了。

  “李二太太是夸奖了。”麻三妹接着虞景明的话说,心里却是狐疑,虞景明在搞什么鬼。

  虞陶两家是对手,李家又是两家都要争的合作伙伴,虞景明就这么把李二太太的话说出来,不怕陶记这边又起了心思,想去挖虞记的墙角?

  是了,虞景明是有恃无恐吧,毕竟虞李两家联姻在即,可没人有本事从虞记手里挖走李家。

  只不过,想着下午传的沸沸扬扬的朱红小姐,麻三妹也乐的看好戏。她便看了虞景明一眼,虞景明坦然一笑,麻三妹眼神到是虚了虚。

  “辛苦麻师傅了,已经辛苦好多天了,麻师傅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陶掌柜站起身来冲着麻三妹拱了拱手。

  “老掌柜,三妹可担不起,我这边收个尾就下班。”麻三妹福了一礼,说完便转身回作坊。

  看着麻三妹的背影,陶老掌柜重重的咳了两下,麻师傅技术不错,人其实也是本份人,其实当初,虞景明真心要留是留得住她的,只不过,他听子华说过,这里面似乎跟卞家那位举人公有关。哟,年轻人的心思,他这年纪是难以猜度了。

  不过,景明之前将李二太太的话抬出来说的意思,陶老掌柜却是明白的,带着点审视的意味问道:“景明,怎么,你不要李家的外埠市场了呀?”

  景明既然这样提了,那就摆明了也是希望他陶记跟虞记争一争李家这外埠市场的。

  “这倒不是,只不过……”虞景明说着,顿了一下:“商场如战场,做生意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陶叔,景明这话对吧?”虞景明笑笑说,便不再多说,冲着陶老掌柜福了一礼:“陶叔,天黑了,我告辞。”虞景明拍拍巴掌,拍掉手里的渣。陶记这桂花糕到底还是干了点。

  虞景明也晓得,这是没法子,陶记这桂花糕是想销外埠的,为了延长保质期不得不干一点。虞景明说着,顿了一下,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请帖:“陶叔,这里有份商会迎接李老爷子晚宴的请帖,你或许会用得着。”虞景明说完,将请帖放在凳子上,这份请柬是王大奶奶奶给她留的,是自治公所那边发给她的。只后来李二太太又给她发了一份,那这份请柬就用不上了,希望陶叔用得上吧。

  虞景明又冲着一边的陶太太点点头,然后招呼了小桃,两人坐了黄包车离开四马路分店。

  “我怎么总觉得景明话里有话呀,她给你这请帖做什么?”陶太太看着虞景明离开的背影问。

  陶老掌柜没有作声,心里倒想着,可不就是话中有话嘛,景明是激将法呢。

  “子华呢?”陶老掌柜突然问陶太太。

  “是去请戴经理吃饭了。”陶太太道,又叹了口气:“利德已经确定要并进大仓洋行了,大仓洋行那边要重新审查陶记跟利德有关的代销合同,听说大仓洋行不经营食品类,这里面干系大了,子华还不是想请戴经理那边说说好话,要是这些合同做废了,只怕银行那边立马就要催收贷款。”陶太太说,这些都是她私底下问子华,子华才说的。

  “帮我准备一份厚礼吧,我后天去参加李老爷子的接风宴,这帖子呀,弄不好就是我陶记的救命稻草。”陶老掌柜道。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子华现在弄的这个局有多凶险,已事关陶记生死存亡。他这老家伙也只得厚着脸皮承景明这份情,倒是要对不住景明了,李家这外埠市场不管最后是输是赢,陶记是要争一争的。 永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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