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乐想出口恶气，本着把季小桃吃破产的原则点的菜。
四个冷菜一上来，季小桃看土豆火腿沙拉，就像刚裹芡的里脊，黏黏糊糊，一看菜的形状。都没多少食欲，再一尝味道，沙拉的甜，火腿肉的咸，土豆泥又综合了这两种口味，在嘴里形成甜中带咸的怪怪口感……
幸好起士林西餐厅是分食，一道冷菜，在每个人面前只有一小碟，只有一两口的量，要不然一道土豆沙拉就让人吃个半饱。
季小桃没吃过西餐，不过她冰雪聪明，眼角余光留意着盛长乐跟金纯纯，刀叉还是用得有模有样——起士林西餐厅又不是卖法式大餐，所以刀叉也不多。
季小桃看见一道色泽红润的菜，用叉子叉了块泥肠，入口清凉微辣，还有淡淡的奶香，“长乐，你不是在法国留过学吗，这道菜叫什么？”
“红烩杂拌。”
“噗，菜名真难听。”
“呵呵，这道菜可是法国名菜，口味嫩香，清凉微辣，用泥肠，火腿肉，猪肉为食材，加葱头、胡萝卜、芹菜，面粉炒熟，再加番茄酱，鸡清汤等调成浓汤收汁，放凉食用。”
“还法国名菜，就这刀工。”季小桃叉起一块泥肠送入口，“整道菜就像是食材切块烩出来的，只有这个肉肠还不错，肉质细腻、鲜嫩，咸淡适中，有奶香味，香脆可口，怎么做的？”
“这是泥肠，它选料严格，制作精细，有鸡肉泥肠和猪肉泥肠，鸡肉泥肠以鸡胸肉为原料，猪肉泥肠以猪瘦肉为主，主要原料有：鸡肉、奶粉、淀粉、食用盐、香辛料等。”
季小桃若有所思，举一反三，“原来香肠里的肉块，也可以剁碎了灌，吃起来这么细腻。”
接下来上的是起士林西餐厅的招牌菜，什么铁扒杂样，被季小桃说成是盐煎牛肉的做法，黄油鸡卷不就是油炸里脊吗，奶油烤鱼归，用奶油烤不如蜜汁烤肉……
不过季小桃一边鄙视，一边向盛长乐请教，比如鸡卷表面为什么那么松脆？法餐最重要的料汁是怎么做的？
金纯纯贯彻了圣功女中食不语的校训，安静地吃饭，听盛长乐跟季小桃讨论美食厨艺。
“季小桃，你说得不错，就算繁琐讲究的法餐，口味刀工也不能跟华夏的美食相比，知道华夏吃西餐的第一人张德彝吧，他第一次在船上吃西餐，鸡鸭鱼肉，美酒海鲜甜品无一没有，但却让吃惯了撸串儿长大的张德彝苦不堪言，他甚至专门写了一部吐槽文集《航海述奇》来宣泄自己的不满。”盛长乐在两个美女的目光中娓娓道来，
“张先生在文里写道：这些饭实在太难吃了！牛羊肉都切大块，熟的又黑又焦，生的又腥又硬，鸡鸭不煮而是用烤，鱼虾又辣又酸，洋酒也难喝得要死，不但酸而且涩，必须兑点儿水才能咽得下去！”
盛长乐说完，自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小桃若有所思，点头道：“但为什么很多人吃不惯西餐，却仍对其感兴趣呢？”
盛长乐曾在欧美留学，又是盛家子弟，可以说熟悉中西厨艺，“其实我西餐也有不少优点，比如面包香甜牛奶营养，就像华夏的糕点。比如西餐的分食制，既卫生，又让人感觉到平等，还有吃西餐那种优雅宁静，仿似吃西餐是种时尚，国人羡慕向往，所以西餐才会受到追捧。”
“要是把西餐的分食制引入中餐，吸收西餐部分美味，比如饭后的甜点冰淇淋，主菜还是国人喜欢的口味，一定会受欢迎。”季小桃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盛长乐眼睛瞪得有向大眼金鱼的潜质，像是重新认识季小桃，她当厨子比她当杀手更有天赋。
“长乐，你瞪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季小桃目露疑惑问。
“你说得很对，现在有些西餐厅，就是在变通，融合中西厨艺，既能像西餐一样显示分食制的格调和品味，又迎合华夏人的口味，这是你以后厨艺努力的方向。”盛长乐半真半假地恭维着季小桃，然后打了个漂亮的响指，“结账。”
服务生很快将账单拿了过来，“盛先生，一共是六十三块大洋，你是老顾客，抹掉零头，你给六十块大洋。”
盛长乐点了点头，正要将账单交给季小桃。
季小桃跟猫踩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拿着账单嚷嚷道：“什么，三个人吃了六十块大洋，也没贵重食材，都是一些鸡鸭鱼肉的普通食材，那刀工，根本没有刀工，那味道，大多都是怪味，竟然要六十块大洋，又贵又难吃，是不是敲诈我们啊？”
周围的客人目光都看了过来，季小桃这样嚷嚷，完全打破了西餐厅的优雅和安静，盛长乐都想捂脸走开，装作不认识季小桃。
“不行，你们的厨子厨艺太差，你看我好多菜都没吃完，难吃死了还贵！”季小桃把周围鄙视的目光当成空气，继续嚷嚷道。
盛长乐感觉颜面无光，要是他被小报记者盯上，说前总理的侄子在起士林西餐厅吃霸王餐——这脸就丢到海河里了。
盛长乐赶紧息事宁人：“季小桃，你坐下，别嚷嚷，钱我先帮你付了，就当你借我的钱。”
用支票付了款，盛长乐带着季小桃金纯纯赶紧离开起士林西餐厅，捂着脸走的。
上了车，季小桃愤愤不平，都还在唠叨，“这个西餐厅刀工差，烹调手段就那几样，煮烩烤煎，味道怪怪的，怎么卖得这样贵，太黑了，也是你盛少爷，要是我，直接跟他们大厨比比？”
“得了吧，姑奶奶，你有那厨艺也开间西餐厅，起士林的老板跟随八国联军来到中国，以前听说还是德皇的御厨。”盛长乐讥讽道。
“开就开，就用你那小洋楼开——”季小桃毫不示弱道。“等我在盛公馆厨房学会西餐再说。”
“切~”盛长乐就当季小桃说的是戏言，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陪季小桃逛街吃西餐了，累得脚酸腰痛就不提了，还大把花钱，花了钱还丢面子，得给季小桃一个教训：“季小桃，今晚这顿西餐我会记在你账上，回去给你算个总账，到时候你得打个借条，多久还钱也要注明，要是换不起，那你得卖身为奴，乖乖听话——”
“不就一两百大洋吗，盛少爷，看你抠里吧嗦的样子。”季小桃撇了撇嘴道。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盛长乐眼珠子一转，说不定这笔欠账能让季小桃安份一些，“季小桃，看着我们相识一场，我给你半年时间，不算利息，半年后，你还不起款，那可得利滚利，再还不起，那就卖身抵账。”
“原来你们盛家是这样发的家，你个黑心老财。”季小桃再也不能忍了，也不管盛长乐在开车，直接扑上去，从后面掐他的脖子。
“季小桃，你这是干什么，谋杀亲夫吗？”盛长乐赶紧踩了刹车，停了车，“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呢？”
“你才是心毒手狠的地主老财，哇丫丫，我要杀了你。”季小桃很不顾淑女风范探身扑到前面，又抓又挠。
金纯纯冷冷地看着盛长乐跟季小桃打闹，小脸下了霜雪，冷冷道：“谢谢盛少爷，今天欠你的钱，我会还你，金府到了，你俩慢慢玩。” 四面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