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头脑空白、身体剧烈颤抖,到逐渐的安静下来,曾永忠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毕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很短时间之内,曾永忠就明白了一切,这应该是赵世奇的所作所为,或者说是鱼死网破,也是这个瞬间,曾永忠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无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跟随吴宗睿做事情这么长时间,这句话早就刻进他的脑海里面。
所以,很短时间之内,曾永忠控制了自身的情绪。
恐惧和遗憾同时在脑海里面翻腾。
跟随在吴宗睿身边这些年,曾永忠早就明白吴宗睿的志向,那是他不敢说也不敢想的志向,而作为吴宗睿最为信任的心腹,谋取一个前所未有的前程,也是很有可能的局面。
可如果丢掉了性命,那一切都不存在了。
马车走的有些颠簸,左右两边都有人,按着身体,让曾永忠无法动弹。
大约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下来。
应该说,这里距离城门不会太远,尚未到淮安府城最为繁华的地方。
曾永忠被左右两边的人押下马车,跌跌撞撞的朝着前方走去,走上阶梯的时候,右脚被门槛拌了一下,曾永忠明白,他被带进了某个院落之中。
关门和开门的声音响过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克服巨大的恐惧和失落,曾永忠开始了思索。
叫喊无用,抗拒更是找死,人家明显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所以必须好好的思考应对的办法,看看是不是能够保住性命。
如果赵世奇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神不知过不觉的动手,短时间之内,吴宗睿是不大可能知道他曾永忠被绑架了,也就是说,一段时间之内,曾永忠只能靠自己。
危险同样是巨大的,赵世奇走这一步的时候,应该想清楚了一切。
如果赵世奇的要求达不到,那么他曾永忠活命的机会很小,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就算是吴宗睿感觉到不对劲,怀疑到赵世奇的头上,也很有可能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缺乏证据而无可奈何。
。。。
开门的声音响起,感觉疲惫到极点的曾永忠,挪动了一下身子,慢慢抬头。
巨大的消耗,让他口干舌燥、头脑空白,对未来的恐惧和未知,让他心力交瘁。
头上绑着的黑布挡住了视线,曾永忠能够感觉到来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却无法看见。
黑布被解下的刹那,曾永忠闭上了眼睛,外面强烈的光线让他眼睛不舒服。
出现在眼前的是漕运神机营的千户。
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袭来,对方没有任何的遮掩,神机营千户直接出面,压根就没有想着和解。
“曾先生,我是粗人,就直接说了,请你来就是让你和我们合作,整死吴宗睿。。。”
曾永忠摇摇头,看了看眼前的神机营千户。
“你们读书人都喜欢这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妈的,云天帮的刘友松,也是读书人,当初硬气的狠,这不,转头就依靠了四海帮,依我看啊,读书人的骨头都是软的,经不起大浪,这要是到战场上去了,还不知道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
曾永忠脸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看着神机营千户开口了。
“这么说,那些指挥大军作战的读书人,都是软骨头了。。。”
神机营千户楞了一下,看着曾永忠,恶狠狠的开口了。
“行啊,还有本事和我对着干,看样子你以为这里是淮安府衙门了,曾永忠,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表态,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祭。。。”
曾永忠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看见曾永忠的表情,神机营千户笑了。
“我就说嘛,既然怕死,那就与我家大人合作,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要以为跟着吴宗睿卖命才有前途,跟着我家大人一样,我家大人直爽,说到做到。。。”
曾永忠努力的站起身来,看着神机营千户,不慌不忙开口了。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怕死,不过要我弯下脊梁苟且偷生,我不会干。。。”
曾永忠还没有说完,神机营千户摆摆手。
“说这些话没有人爱听,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嘴上说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我家大人和吴宗睿不死不休,你如果不愿意归顺我家大人,就说明白话,我懒得和你啰嗦,早些送你上路。。。”
曾永忠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脸上露出了惨笑的神情。
这也许就是命,无法违抗,当初跟随熊廷弼,想着谋一个好的前程,谁知道熊廷弼被朝廷诛杀,一切都化作过眼云烟,尔后选择跟随吴宗睿,得到了完全的信任,准备大展宏图,举人连命都保不住了。
曾永忠努力让自己清醒,也许他活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
内心里面的恐惧是无法完全消除的,自认为有一身的学识和谋略,可以完全施展的,却遇见如此的情形。
投靠赵世奇是不可能的,哪怕是送掉性命。
。。。
看见曾永忠一直都不开口说话,神机营千户终于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有想好吗。”
“想好了,我还是那句话,要我弯下脊梁苟且偷生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你不准备效忠我家大人了。”
“你告诉赵世奇,死了这份心。”
“哟呵,看不出来啊,你是准备已死报效吴宗睿,可惜啊,人家吴宗睿又看不见,人死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我说你还是好好想想。”
“不用了,我没有什么话说了,你该动手就动手吧。”
说完,曾永忠后撤两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神机营千户走到了曾永忠的对面,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
“少他妈的给我来这一套,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一边说话,神机营千户一边拔出了钢刀。
曾永忠闭上了眼睛,努力稳住身体,克制那种不由自由的颤抖。
。。。
几声咳嗽之后,屋子里再次的安静下来。
曾永忠睁开了眼睛,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大颗的汗滴从额头上冒出来,脸色苍白的曾永忠,看了看四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才神机营千户的态度,带有吓唬的意思,按说赵世奇没有这么着急,将他曾永忠抓来就斩杀了,若是打算这样做,在马车上就能够解决问题了。
赵世奇肯定是想着抓住吴宗睿的把柄,通过朝廷彻底打倒吴宗睿。
想要做到这一步,曾永忠的态度就异常关键了,如果曾永忠倒戈,吴宗睿将要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只能够接受朝廷严厉的惩处。
当曾永忠不会这样做,不管是从大局方面,还是从个人的感情方面。
赵世奇是不会放过他曾永忠的,时间不可能很多,如果吴宗睿不能够及早的察觉他曾永忠失踪的情形,那结局是无法逆转。
隐隐的,曾永忠已经猜到,这里要么是漕运总部的官邸,要么就是赵世奇的府邸。
官邸的可能性更大,赵世奇不会在家里做这样的事情。
曾永忠内心还是抱有希望的,他觉得吴宗睿能够察觉到这一切。
厢房。
赵世奇一脸的怒容,看着站在前面的神机营千户。
“你说曾永忠不愿意效忠,就杀掉吗,要是这样,在城外的时候我就动手了。”
神机营千户抱拳对着赵世奇开口了。
“大人,我看曾永忠不可能屈服,吴宗睿很信任他。。。”
“正是因为吴宗睿信任他,所以我们要从他的嘴里掏出东西来,这两天我仔细想过了,凭着我的奏折,不一定能够绊倒吴宗睿,杨大人的态度不明确,其实就是支持吴宗睿,如果我们能够从曾永忠的嘴里掏出东西来,那吴宗睿就死定了。”
“大人,我明白,可曾永忠咬死不开口,也没有办法啊。”
赵世奇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露出烦躁的神情。
当前的局势很明确了,他赵世奇与吴宗睿之间无法调和,大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能够出其不意的击败吴宗睿,那是最好的。
曾永忠就是最好的棋子。
可惜曾永忠态度明确,就是死也不愿意倒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能杀掉曾永忠了。
赵世奇的手微微的颤抖,他很清楚,如果走出这一步,那么他和吴宗睿之间的争斗,就不仅仅局限在朝廷的层面,已经牵涉到私人恩怨。
。。。
“大人,下决心吧,时间不能拖延了,要是被吴宗睿察觉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赵世奇站住了,扭头看了看神机营的千户。
“不用多说了,让我想想。。。”
眼看着神机营千户就要走出厢房,赵世奇再次开口了。
“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曾永忠,你要是乱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神机营千户扭头,看了看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赵世奇,无奈的点头。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果断决绝,可惜自家大人优柔寡断,若是让吴宗睿察觉,对于赵世奇来说,就是天大的灾祸了。
眼看着神机营千户还准备开口,赵世奇挥挥手,示意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