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近江山城——小谷城。
一直待在小丸的朝仓义景,得知了来自越前的紧急情报。
「上杉谦信的军队从越后殷程,朝越中、加贺进军,赶往越前,强大的越后军马上就会前来小谷城担任后援。」
事态正如土御门久修的报告发展。
「就是现在,现在正是进攻虎御前山的大好时机!」朝仓义景听见这个好消息,欣喜若狂地下命。
「要逆转一直防守的局面,只能把握现在!现在正好是个能从虎御前山击退织田军,再次派兵进攻京都的绝妙时机。」
纵然此时义景正唤上专属画师长谷川等伯,绘制融合了平安王朝绘卷与织田信奈美艳站姿的屏风画,然而知晓「上杉谦信行动了」这个消息的同时,他终于准备起身出动。
「不愧是等伯。屏风画虽然风雅,但终于能把活生生的实物带回宅邸了,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啊!」
朝仓义景带着少年阴阳师土御门久修,一同前往本丸。
浅井长政身处小谷城本丸。
长政这时也正在写信给身于虎御前山某处的津田信澄。
(浅井家的当家浅井长政和你的妻子阿市,我无法用一个人的身体无法活出二个人的人生。下次会面时,我会按照约定,从两种人生中做出选择。只是我现在还无法决定到底要选哪边。如果有两个我自己就好了,现在我心乱如麻。)
内容是这般诉说自己内心纠葛的东西。
她心中是想要打仗的。虽然有这意思,却无法下定决心,名为「阿市」的另一个自己存在长政的心中,而那个「阿市」正日渐成长茁壮。
不过,再这样毫无计划继续躲在城里御敌,浅井家总有一天会被织田家歼灭。
织田信奈为了弟弟,或许会想救我吧。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浅井家对织田家所做的严重背叛——虽然那是长政的父亲,久政不顾她的反对所做的事——已经无法挽回。
唯独那件事,长政理解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但是现在的长政却无心去责备任何人。
结果是自己没有勇气抉择到底要当「浅井长政」还是「阿市」,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
由于长政的踌躇不决,结果没有任何人能获得幸福。
要选择信澄,还是选择浅井家、父亲和家臣团——长政终究没有得出答案,如今面临不得不与织田家做最终决战的局面。
因为朝仓义景与土御门久修急忙赶到本丸,向长政进言:「现在全军应立即突袭虎御前山。」
义景宛若变了一个人,冒着大汗、眼球充血、嘟着嘴不满地逼长政做决定。
就像是被怪物附身一样。
「上杉谦信会来越前当我们的后援军!上杉谦信打算经由这座小谷城,一口气前往京都,可是上杉还有武田信玄这个宿敌,上杉军无法在小谷城长期守城御敌。在谦信到达以前,我们必须从虎御前山击退织田军,为他们开辟前往京都的道路!这是跟时间的抗战!我们必须趁上杉谦信参战时,击溃织田家!」
「什么!那个越后的上杉谦信竟然……那么,义姊大人的命运会如何?」
「别担心,我不会取织田信奈的性的,因为我还想带她回家,所以你就尽情地开战吧。」
「……终于……到了这个地步……我……」
「别急,你就听听我的策略。」
土御门久修曾在阴阳师法术的对决中,完全败给竹中半兵卫,于是消失了踪影一阵子,看来现在他完全找回自信了。
「虎御前山之所以攻不下来,正如大家所知,是竹中半兵卫在山的四周施以奇门遁甲之术,设下了迷阵的关系,不过有方法可以破解。」
土御门久修是名门阴阳师一族——土御门家的当家。
非常精通此道。
「就我看来,布在虎御前山周围的迷阵是『石兵八阵』。石兵八阵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出入口,但巧妙设计成在我们进攻时只能从杜门、死门这两门进入,从这两门进攻,就一定无法破解这个阵法,不过如果发现生门、景门、开门这三门其中之一,从那里突击的话,还是有可能能够破解阵法。这三道门是八阵的弱点,虽然织田军是从这三道门进出,但这迷阵巧妙设计成让我军无法察觉门的位置。」
「那么我们要如何找出这三这门?」朝仓义景发表意见。
「这一点,只要派出大量的飞天式神,从空中寻找便可。这是阴阳师的擅长领域。」
「呵呵,那可办不到。」
久修摇摇头。
「为什么?说到这里,这次我还没看到式神群。」
「因为一些原因,我召唤式神的能力衰退……不过,这一点竹中半兵卫也一样。顶多只能唤出前鬼跟后鬼了,而且前鬼的力量跟在睿山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非常虚弱。」
「喔?阴阳师也有力量发挥得出跟发挥不出的时期吗?」
「哼,据我推测,跟现在的竹中半兵卫硬碰硬是最有效的手段。以体力决胜负,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持续攻击迷阵,找出那三道门其中之一,要做出多少牺牲都无所谓。」
「不过,要怎么看出哪一道门是可攻破的?我分辨不出来。」
「只要发现门,看它的『气』流便能轻易分辨出来,一找到我就立刻下令全军突击。一旦突破那个迷阵,虎御山门就不过是个区区小堡垒罢了——就算在这里耗损多少兵力,越后兵不久后就会赶来。只要攻下虎御前山,畿内的所有国人跟小大名,都会臣服于上杉谦信之下,如此一来,士兵就会自然越来越多。」
久修似乎握有发生在阴阳道世界的某种秘密,他的笑容有些神秘,不过他确实相信能够获得胜利。
朝仓义景积极讯问长政。
「浅井长政,胜利条件都备齐了,你打算怎么做?」
「……」
「你必须快点下决定。我在这场战役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和朝仓家的一切。长政,你呢!你如果还是个武士,就快刀斩乱麻,速速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果我决定不攻,你会如何?」
「当然,我将拿下当成人质住在小丸中的浅井久政殿下的项上人头。这不是风雅的做法,更违反我的美学,但是我就是有做到这种地步的觉悟!我就是如此想得到织田信奈!为了找出我在现世的容身之处,我只有得到织田信奈的肉身,别无他法!否则,我将永远无法从『源氏物语』的绘卷世界唤回自己的灵魂!无法回到这个世界!无法成为朝仓家真正的当家……也称不上是一名武士!」
好惊人的执念。
他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催促、逼到走投无头一样。
长政心想若是反抗这个男人,他真的会杀掉父亲。
真的要父亲死的话,宁愿让他光荣战死。
那才是身为武士冀望的死法。
不过,身为孩儿的自己在此对父亲见死不救,还让自己同盟的对象将之杀害,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不能选。
(或是父亲大人是想藉由被义景所杀,来终结浅井家,并且给我最后一个机会,让我以阿市的身分下去,不过……身为武家之子,绝对不能这么做,手持长枪光荣战死和被孩子背叛以人质的身分被斩首,这两个都是死,意义却完全不同。)
长政下定决心。
土御门久修以嘲讽的口吻开玩笑地说:「武家还真是辛苦,幸好我生在阴阳师世家。」
「……好吧,我终究是猿夜叉丸,进攻虎御前山吧……不过我希望能确保义姊大人和勘十郎的性命。」
长政终于做出了决择,下定决心以浅井长政的身分战斗。
「说得好!到时候信澄被抓后,你再跟他破镜重圆就好!这下子我们也会成为名义上的兄妹了!」
那一天不会到来,如果演变成攻下虎御前山那样的激烈战事,勘十郎必会壮烈战死,在姊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真羡慕这对姊弟的感情——长政心里想着。
「……勘十郎也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义姊大人,那我也选择父亲。」
浅井朝仓军终于从小谷城袭向虎御前山。
总攻击开始了。
虎御前山的大本营一阵哗然。
「他们攻、攻、攻过来了!啊,阿市……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以浅井长政之身分和姊姊大人战斗这条路了。」
「交给我魔鬼柴田吧!而且半兵卫也在!」
然而正如土御门久修看穿的一样,前鬼与半兵卫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
就算这样,半兵卫还有兵法知识。她特别擅长据点防卫,过去她曾经偶然以手上少数的兵力,夺下稻叶山城,因
此被称为「攻城名人」,实际上就她的个性与技能而言,却是防卫名人。
然而能破解半兵卫建构的奇门遁甲迷阵之强敌——土御门久修,却再次卷土重来了。
再加上京都部队因为光秀跑去追信奈和良晴,处于指挥宫不在的情况动弹不得,所以他们不会有援兵。
这一切对半兵卫而言都是大误算。
「咳咳。在良晴先生和信奈大人回来之前,必须要想尽办法撑下去才行。若是没有和武田大人成功缔结和睦关系,就没有必要守护东国了,信奈大人将会从岐阜城带来大军。」
半兵卫严重咳嗽了好几次,开始观察眼下浅井朝仓军的动静——跟以往的动向不同,聪明的半兵卫瞬间就察觉到有阴阳师担任敌军的军师。
(这样就伤脑筋了,看来土御门发现了那个秘密。)
虎御前山即将陷入重大危机!
※
小田原城。
背对箱根山,面对相模湾。
相良良晴遭人用绳索绑得一圈又一圈的,被带来这个以防御墙和濠沟包围住整个城镇来阻止外敌入侵,被称为「总构」的独创形式建筑而成的关东最大巨城本丸内。
「猴子,你向武田信玄求婚或偷袭北条氏康等事,我觉得太过诡异了,全部都是我误会了才对,不过你差点中了信玄的美人计这一点是真的吧!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
「你向我求婚的事,真的是我误会吗?难怪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相良相晴,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瞒着我?」
「「「「居然不把我们四天王放在眼里,这家伙一定是喜好男色。」」」」
「就算氏康想唤出风魔,也无法伤我一丝一毫。哈哈哈!」
「总之相良前辈,你的项上人头已经快要不保了,必须赶快击退奥州军。想要活命,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信奈、信玄、四天王以及光秀,全部都对良晴投以怀有各种意义的疑惑眼神。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惨事……我已经受够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们啦,真想跟四郎还有宁宁这种年幼纯真的孩子们安静生活……良晴在内心思考的同时,一边深深叹息,一边望向在城的外郭一隅展开激烈攻势的奥州军军队。
「话说,织田上总介,关于你提出缔结和平一事。」
「什么呀,武田晴信,现在我是织田弹正喔,别弄错姬巫女大人赐给我的官位呀。」
「你才是故意说错我的名字吧!我现在叫信玄!」
「真逊,因为上杉谦信改名了,你才会模仿她吧。」
「才不是,是我先改名成很帅气的名字!她才是模仿我的人!」
「这可难说。」
天下双雄现在正一边用脚踹良晴,激烈地瞪着对方。
另一方面,或许是在温泉胡闹过头,消耗了体力。
小田原城城主——北条氏康呼吸急促地张开扇子,用冰一样的冷漠视线瞪着脚下滚来滚去的良晴。
「相良良晴,在我们去泡温泉的时候,奥州军猛烈进攻过来了,他们发现小田原城的,气。正虚弱,不过我绝对不想再离开这座城了。被你偷袭,让你发现了那个秘密,直到我受到耻辱受伤的心痊愈为止的那天,没错,我打算七年都不出城。」
「那种程度的小事,就要花上七年才能遗忘啊?你好执着啊!」
「没错,我是那种一旦受到屈辱就到死也无法忘怀的个性。恩恩怨怨都得一笔帐一笔帐算清楚才行……还有,把味噌汤浇进饭里时,也得倒固定的量进去才行。太多太少都会不好吃。」
北条氏康似乎是非常在意细微末节小事的个性。
「……不管我有没有出现,你都不打算出城吧?再说,你企图暗杀信奈他们,是你自作自受。」
「哎呀。你又没有证据,少血口喷人。不然……」
北条氏康提出意见:「你来当武田军的即席军师,率领武田骑兵队击退奥州军。」
「我?当武田军的……军师?不行啦!我根本没指挥过大军的经验,况且如果不是我那群熟到不行的相良队的话,根本无法统率!武田军的武将和士兵不会乖乖听从我的命令吧?」
「我管你行不行,限你三天之内击退敌军。如果办不到,你就得为你在温泉偷袭我的事情赎罪。当然,抱着关东之王的屁股,揭发我丢脸秘密的罪行,唯一的刑罚就是死罪!除了拖到水田原城下游街示众外,还要绑在柱子中公开处刑,将头颅曝晒在大太阳底下!」
看样子,北条氏康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葬送掉,看见自己屁股上蓝色「小孩胎记」的良晴。
而且,精打细算的氏康,同时还想着一些黑心肠的事(如此一来,要是猴子输得凄凄惨惨,还能够给武田骑兵队一个大打击,真是一石二鸟。打赢的话,就能不耗费北条军的主力,结束笼城战。不管结果是什么,获利的都是我)。
信玄以往老是嚷嚷「出城一决胜负」,刚好氏康提出想屦用良晴为军师,虽然她在打什么坏主意显而易见,信玄却无法推翻她提出的意见。
信玄多少有些担心良晴和武田骑兵队合不合得来,仍然赞成氏康的建议。
「相良良晴,如果你真是如同勘助所舌的那种男人,如果你真的是能动摇天命的男人的话,应该就能跨越这个困境!我会让武田四天王全跟着你,加油吧!」
信玄并不打算跟信奈站在同一战线对抗上杉谦信,反而非常想见证良晴真正的力量,那股冲动超越了那些许的不安,不愧是天下屈指可数、热爱培育人才之人。
「信奈、十兵卫,我不是因为对氏康有奇怪的色心才偷袭她!是因为这个女人突然企图暗杀信奈和胜千代,好取得渔翁之利的关系,我只不过是想阻止她罢了。这是阴谋,这个女人为了杀掉我,才在那里胡言乱语!你们要看清楚啊!」
不过,信奈和光秀内心依然十分愤怒。
信奈和光秀以伪装笑容的恫吓表情拍了拍良晴的盾。
「如果不击退奥州军,就无法请信玄牵制上杉谦信了。听好了?她愿意将武田骑兵队借给我们,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你就答应,对企图将武田信玄和四天王全部纳为自己恻室的天下第一男子汉,这种小事应该轻而易举吧,猴子?」
「没错,我本来打算将前辈的头砍下来献给军神后,再一举击溃奥州军。不过,要是前辈你像个武将一样大肆活跃一番给我看的话,就饶你一命……在那之后,我们再来慢慢聊聊前辈为数众多的花心疑云事迹。」
正是如此。
良晴之所以能从那个地狱般的箱根温泉苟活下来,正是因为当氏康直接用声音唤出风魔众们后,风魔们紧急向她报告「奥州军以猛烈攻势朝小田原城进攻」的关系。
于是,信玄和氏康紧急赶回小田原城,信奈和良晴等人也和她们同行,在激烈的防卫战最高潮时,织田、武田终于正式展开和平谈判——不过良晴是被绳索捆绑,遭氏康用马拖行。
谈判过程当然窒碍难行。
信玄语带不满地说:「织田信奈。对你而言是除掉浅井朝仓的好机会,是有利的事,但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在越后势和川中岛互相牵制,并不会增加领土。」对利益相当敏锐的信玄,要她答应这事的机率几乎为零。
「这个送你当礼物。」信奈掏出一堆在堺町四处搜集而来的天下名茶具送给信玄,然而居住在甲斐这种乡下地方的信玄,无法理解这些名品的价值。
「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很稀奇吗!所以不懂风雅的乡下人就是这样!」
「你说什么?畿内人觉得这种土块很稀奇的想法,我才不懂!」
「本姑娘可是继圣诞节之后,再一次决定要跟腹蛇的仇敌缔结和平,还带了这;么多宝物要来送你,你就给我乖乖答应!」
「我的立场什么时候变得不得不服从织田家了。你才是勘助的仇敌吧!」
「武田信玄,你无论如何都想跟我一决胜负是吧?」
「那是当然!只要没有北条氏康的守城癖,我马上就能再次复兴再上洛军给你看!这次没有斋藤义龙回归帮你了,你要做好觉悟!」
「唔唔唔。」
「如果你能向我低头请求,我就可以考虑答应你。你办得到吗,第六天魔王?」
「……唔~~!虽然知道我应该向你低头请求……不过我拒绝!要是织田信奈向武田信玄低头的流言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了。」
谈判眼看就要失败了。
不过,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北条氏康一心只想杀掉知道自己屁股秘密的良晴,于是说出:「让良晴统帅武田军吧,失败的话就处刑。」
信玄和信奈答应了
这个提案。
虽然北条氏康本身没有这个打算,却因为她提出的意见让交涉奇迹般地顺利进行。
只要良晴击退奥州军,战争就会结束、良晴的脑袋也会保住,而且武田信玄跟信奈的谈判也会达到共识。信玄答应信奈,只要伊达政宗退兵,她就离开小田原城,送牵制的军队到越后去。
至于良晴的归属问题,总之在小田原城的这段期间,良晴就属于信玄的军师,之后再回到信奈身边。找到这个让光秀及四天王认可的平衡点,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虽然信玄不满地说:「好不容易借来的良晴要还回去吗?」不过非常不愿意让种马配种的四天王,只想赶快将良晴赶回信奈身边,于是事情就往信奈这边有利的条件谈妥了。
「好了,快点去吧。让虎之子武田骑兵队去毁灭一番吧,呵呵呵!」
「相良良晴。你做得到的!交给你罗,大干一场吧!」
良晴的绳子被解开后,信玄将指挥权交给良晴,他将以武田军大的将身分前往战场。
「信奈,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而且我也有相对的胜算,不过在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说不定这次真的是我的死期,总之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才来到战国时代。我现在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笨蛋,想要我相信你的话,就用态度来表示。」
要是良晴战死沙场……越来越担心的信奈,眼眶有些汪泪并且紧握住良晴的手。
「好。我会绞尽脑汁,把梵天丸赶回奥州给你们看!四天王的各位,麻烦你们……拜托了!」
四天王各个身着华美铠甲点头说:「这是信玄大人的命令,我们只能服从。」接着压抑住不满和不安,跟在良晴身后。
「我会尽量保护你的性命,但能不能战胜,就靠相良氏你的指挥而定罗。」
五右卫门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加油。」
四郎胜赖坐在信玄的膝上挥挥手。
「嗯!我会让你们看到相良良晴毕生最精彩的指挥,放心吧!」
良晴很有气势的挤出二头肌,与武田骑兵队会合——
……
武田军充满士气,他们不仅没有因为长时间守城御敌而丧失战意,反而还燃起「想早一刻击退奥州军,再次前往京都」的斗志。
「这很明显的是北条氏康的阴谋,不过我要反过来和用这个机会立功。有天下最强的武田骑兵队和四天王在,就算命令我当个蹩脚的军师,也总有办法度过!毕竟敌人是梵天丸。还是一个小丫头。只要冲进敌方大本营狠狠打他屁股,应该就会回奥州了。」
良晴对武田骑兵队诸将领发表热烈演说后,打开门一口气向敌军进攻。
「……要跟奥州军正式对战,我是第一次……觉得不舒服……」
「虽然看不惯由这只猴子来代替山本勘助大人,不过只要是信玄大人的命令,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做到,至少比在这家伙面前脱光光要来得好太多了。」
「敌军的总指挥伊达政宗,是会使用『邪气眼』这种诡异能力的可怕武将,我们快逃吧!」
四天王各自骑马前进,同时向良晴进言。
前方,双方枪队已开始发生冲突。
弓箭于头上来回交错。
坐在马背上的良晴,这才终于向四天王吐露藏在心底的秘密。
「呵呵呵,在那个城府颇深的北条氏康面前我虽然没有提,但其实我知道那个邪气眼的真面目为何。用不着如此害怕,只要天下最强的武田四天王努力作战,这场仗绝对可以获胜!」
「「「咦~~!?」」」
「对战国时代很相信迷信的奥州来说,梵天丸的邪气眼或许有用,但对我这个未来人来说完全行不通!
莫非这个男人真的是继承勘助殿下的军师?——四天王的三人十分讶异。
他居然已经识破那转眼间就称霸奥州的伊达政宗的秘密武器——邪气眼的真面目!
「……我似乎可以了解……为何信玄大人如此执着于这个男人的理由……」
「不愧是信玄大人。不拘泥于身分和外表,看穿他拥有军师才能,眼光真是一流。说来惭愧,要是我,才不会提拔勘助大人和相良良晴当军师。」
「就是说啊。男人不是靠脸蛋的△就连我都觉得这次可以不用逃!」
「相信我吧。好,进攻吧!就这样一口气突破中央,直达梵天丸的大本营,这就是最无损士兵的战胜方法!让我看看武田骑兵队的突破力!梵天丸就由我来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回奥州,所以不准杀害她!懂了吗?对手还是个小孩!」
「「「明白!!!」」」
相良良晴率领的武田骑兵队,在奥州军惊慌失措喊着:「出来了!」「怎么可能!」的声音中,开始突进敌军的中心。
简直就如疾风一样!
奥州军除了伊达政宗本队之外,其余的都是从奥州各地聚集而来的杂牌军,人数虽多,但毫无纪律。
况且,至今北条氏康过于消极的态度,让敌方以为反正他们也不会从小田原城出兵,不禁大意松懈。
良晴骑着如风般突进的武田军自豪名马奔驰,
「我这种人竟然能驱动武田骑兵队。真是令人全身颤抖啊!与这些武田骑兵队和兵数薄弱正面迎击的斋藤道三,真的是非常厉害的老爷子啊……!而且他为了信奈拖着重病不堪的身体,没有从最前线逃走,一直奋战到最后!我必须连道三老爷子的份一起变得更强大才行!」
良晴不禁热血呐喊。
眼眶中落下热泪。
良晴深感斋藤道三是个虽然年老,却很了不起的男人。
像这样站在率领精锐的武田骑兵队之立场来看,就能深深理解道三的厉害之处。
良晴非常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他。
就算这样,良晴也非常明白自己必须继承道三的梦想——辅佐信奈天下布武之信念,实现她的梦想。
只有一点,是良晴胜过道三的。
那就是精通战国游戏的良晴,非常清楚武田骑兵队的弱点。
如果敌军故意要打野战,并且架设好大量的枪炮队等待攻击,这股突进力和机动力将会成为绊脚石,毁灭武田骑兵队。
然而如今,在本州还找不到拥有如此大量的枪炮,就连已经称霸堺町的信奈,也尚未备齐击灭武田骑兵队需要的大量枪炮。
如果真有如此庞大的枪炮集团存在,大概就只有纪伊的佣兵军团——杂贺众了。究竟杂贺众是从哪里搜集如此大量的枪炮?是他们自己制造的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奥州只有精锐的骑兵队,没有枪炮队。况且如果骑兵队之间互相冲撞争战,武田赢面较大。
※
浅井朝仓在虎御前山不停持续猛烈的攻势。
「敌人又攻过来了啊啊啊!不管我们再怎么击退他们,敌军似乎都没有撤退之意!」
柴田胜家手拿长枪在石阵迷宫中横冲直撞,同时对浅井朝仓军执拗的攻击束手无策。
以往他们每天派侦察队过来,也大多绕来绕去迷途在迷阵中走不出去。
只有一次,浅井朝仓军硬着头皮攻过来,那时他们也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迷阵,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自此之后,浅井朝仓军本应是持续着守城御敌的战略——
看来,敌军似乎是突然改变了方针。
(莫非敌军发现公主大人不在的事实吗?还是,他们想出突破这个迷阵的方法?我想应该是不可能才对……啊!公主大人!请你快点回来啊!)
胜家拚命地以沙哑的声音呐喊:「去死吧!去死吧!为了公主大人!」试图打倒一个又一个敌兵。
然而,情况已跟以往大不相同。
即使敌兵们发现织田军的士兵,也好像没看到一样闪躲而去。
接着,散布在迷宫中的各处。
「这和以往的进攻方式不同!」
「居然完全不理我们步兵,到处窜来窜去!」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在寻找迷阵的出口一样。」
自军的步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向胜家报告这奇异的现象。
「怎么可能。我听半兵卫说,如果不是精通兵法或是阴阳师,就不可能走出这个迷阵。」
「会不会那些顶尖人士加入了敌方阵营?」
「这样的话,迷阵迟早会被破解。」
「置于虎御前山山顶的大本营兵力很薄弱。」
就连白军的步兵们也不知道信奈不在的消息。
「冷惊点,不对,大家冷静点!只要有我在,必定会守护公主大
人到底!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话说回来,柴田大人,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追赶到处逃窜的浅井朝仓军时,不小心迷失方面了呀。」
「咦?听、听你们这么一说?呀啊啊啊啊,竟然迷失在白军的阵法当中啦啦啦!?」
如今,柴田胜家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当中——应该说是她自己自爆,濒临消失在战场最前线的危机。
「呜哇啊啊啊!自己迷失方向是要怎么办啦,出口!快找出口!」
「只要直奔敌兵不断进来的反方向跑,应该就能从入口出去,看到小谷城的正面!」
「只能这样做了!冲吧~~!」
位于虎御前山山顶的大本营,也因为浅井朝仓意外的攻意显得人心惶惶。
「咳咳!和以往情况不同。看来敌军似乎已经找到破解这个石迷阵的方法了。」
半兵卫一边激烈咳嗽,一边冲进本阵当中。
装扮成良晴的前鬼、脱掉南蛮铠甲,戴上信奈自豪的南蛮帽子,穿着女装的信澄,以及戴着虎头帽的犬千代三人,坐在大本营的椅子上。
从山顶的本阵中,也能清楚看见展开在山脚下的迷阵,模样和以往大不相同。
「看样子,有熟知八阵道理的人在敌军里面。咳咳!」
「糟糕,看来是土御门的小鬼发现了那个秘密,似乎重返阵地。结界可能会被破坏。」
前鬼露出牙齿发出低鸣。
「但是主人,请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好好休息吧。」
「前鬼,现在不是担心我身体的时候。在信奈大人和良晴先生回来之前,必须彻底守住这个据点,否则他们会就此进攻京都。如此一来,就不可能逆转形势了。」
「可是,京都不是有可靠的光秀在吗?后援兵也差不多该来了,哈哈哈!」
信澄笑了笑,然而半兵卫却说出一项重大的消息:「不对。明智大人突然从京都消失了踪影,所以进驻在京都的军团现在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
信澄腰问无力地从椅上跌落。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就表示……」
「是的,恐怕是知道了影武者的事,于是跑去追信奈大人和良晴先生了……咳、咳!」
「怎么会啊啊啊!是我不该把这次的计划全部告诉光秀吗?我万万没想到她会放下京都的警备不管,自己跑去追他们两个啊啊啊!」
前鬼苦笑:「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真是天真的贵族子弟。」
「松永大人回大和去了,丹羽大人开始动手修建安土城,目前没有率领军队,我们必须靠这里仅有的兵力保卫这里,直到信奈大人他们回来……咳咳!」
「没、没问题,只要敌军没发现我是姊姊的影武者……」
砰!
敌方射出的炮弹擦过信澄的头上。
炮弹能射到大本营就代表……敌方已经攻陷迷阵的极大部分。
水攻、火攻,能想到的陷阱都已经事先设下,但是浅井朝仓军不管中了几次陷阱也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只是不断在迷阵中四处奔跑,一个劲寻找某物。
「噫!我、我、我还以为我会死掉!我运气真好。」
所幸信并没有受伤,不过头上的南蛮帽子被射飞掉在地上。
信澄的真面目浮上台面。
「她不是织田信奈!」
「是影武者!」
看见信澄面貌的敌兵们,一个一个地喊叫出声。
「还差一点就到大本营了!」
「而且织田信奈不在!」
「虎御前山是有老虎没错,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攻下他们!」
敌军的士气无条件地高涨起来,自军的士气则与「公主大人不在?」这样的惊呼声一口气低落。
「……」
犬千代一语不发地拿起朱枪,准备应战。
「露、露、露馅了!东窗事发啦!早知道就该乖乖戴上武士头盔,因为南蛮帽子比较凉,我居然犯下这种失误……现在该该该该怎么办啊!?」
「我对炮弹这种东西没办法,束手无策了……我的主人半兵卫殿下,现在大难临头了。迷宫的出口马上就会被找到了,结界会被破坏掉。」
「……咳、咳!我来想下一个对策。下一个……对策……」
「可是,半兵卫大人,你万万不可再施术了,千万不要想以你现在的身体召唤新的式神。」
犬千代只抛下一句「敌军终于突破了迷阵,我去制止他们」后,便奔出本阵,冲下山腰。
「没想到明智大人对良晴先生这么执着,是我失算了,如果京都的明智军能赶来后援的话……」
也许是止不住的咳嗽和退不下来的热度,让半兵卫的头脑受到了影响。如果当初再三交待信澄「千万不可将良晴先生和信奈大人的所在地告诉明智大人」就好了。本应拟下了万全之策,半兵卫却独漏了这一点。
「对不起……信澄大人,都是我的责任。」
「你、你看起来身体很不舒服,没事吧?」
「是、是的,我不要紧……呜!」
半兵卫试图做出笑容令信澄安心,然而却压住胸口昏倒在地。
然后——
「咳、咳……」
嘴里吐出大量红色鲜血。
那大量的血简直像是肺脏破裂一样。
※
位于小田原城的攻防战——
良晴和信奈还不知道信澄他们在虎御前山陷入穷途末路的困境。
序盘的战局,在武田这一方压倒性的有利情势下展开了。
政宗直属军以外的奥州诸侯的军队,士气显得十分低落,震慑于武田骑兵队强大的压力与速度纷纷逃散。
「……看起来不像是故意逃跑……没有陷阱……」
「逃跑了!敌人逃跑了!」
「冒然夺取步兵的性命,不是武士该做的工作。别管那些逃兵,我们华丽地直捣黄龙吧。」
「好——!我也赞成!走吧,四天王!」
「「「遵命!!!」」」
咚咚咚咚咚,在深红的武田骑兵队奔驰的最后头……
「别忘了我、我这个内藤修理~~!」
完全被遗忘的内藤昌丰,边哭边在后面追赶。
而且她的爱马被人认错骑走了,所以她是用走的。
虽然也有这种计算错误(?)之处,良晴仍然站在骑兵队的最前方嘶吼:「出来吧、出来吧,梵天丸!你闹够了吧,也该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坏孩子要被打屁股喔!」一边挥舞着军扇,朝政宗的本阵迈进。
看到政宗大本营旗帜上的图腾了。
在墨黑且四处破损,给人不祥印象的旗帜上,画着「6·6·6」的「怪兽数字」,还有同样漆黑的倒十字架就伫立在旗帜旁边。
「她还是一样中二病完全发作中,那个充满反耶稣气氛的阵营就是梵天丸的本阵没错!」
「「「明白!!!」」」
「时机一到就从背后一刀刺杀相良良晴」、「无法忘怀温泉之恨」,一开始还对良晴怀抱敌意的武田四天王,也对良晴像判若两人般的指挥气势和「未来人」的锐利眼光,以及意外没被交错而来的飞矢吓呆,堂而皇之地站在队伍前头的气度开始佩服他了。
良晴十分确信。他们胜券在握。
还差一点!
只要打梵天丸的屁股惩罚他,让他滚回奥州,胜千代就愿意帮忙牵制上杉谦信。
这么一来,应该就能顺利打败死守小谷城的浅井朝仓!
良晴以猛烈的速度爬向连绵本阵的丘陵。
山丘上有张眼熟的脸正等待他。
「咦~~?这不是良晴兄弟吗~~?真巧啊,自从南蛮蹴鞠大赛以来就没见到你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正是率领纪伊的枪炮佣兵部队——杂贺众的杂贺孙市大姊。
她的装扮并非本猫寺时看见的丁字裤装扮,而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喜好,长袖和服的可爱模样。她坐在马上——然而手臂上架着的不用多说,正是那漆黑的枪炮「八咫乌」。
「孙市大姊?为什么你会在伊达军里?」
「这么,因为畿内似乎没有能够超越良晴兄弟的天下第一男子汉呀,刚好我又被奥州的大将叫来,所以就特地来到小田原出差!想不到能在小田原和你再次相会,看来我们缘份不浅,啊哈哈哈!」
良晴慌了手脚。
别开玩笑了!
如果是同伴那还好说,敌方居然有孙市大姊带着八咫乌等着!
要是被枪炮名人孙市大姊狙击,
绝对躲不掉!会被杀死!
「你跟显如的双口相声拆伙了吗?」
「啊,相声啊。显如花大钱买下松平元康『眼镜、眼镜~~』的段子,所以现在的她搭档就算不是我,也能博得观众哄堂大笑——太无聊了,就做起许久没做的佣兵工作,说不定东国还藏着天下第一的男子汉~~啊哈哈!」
砰——
音量大到足以摇动地面。
孙市从马上瞄准良晴武士头盔上的角形装饰,将它射穿。
「哇!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停下来!大家停下来!敌军有杂贺众来助阵了!」
领头的良晴挥起军扇打算制止以怒涛之势进攻的武田骑兵队,但是就连那军扇也被八咫乌再次一击炮轰成碎屑。
良晴全身颤栗,差一点摔下马。
「孙市大姊,你从马上也能这么正确击中目标啊!?到底是多准啊!」
「啊哈哈哈!我要杀你随时都能杀,只要你发誓成为我丈夫,我就可以留你一命,虽然我们曾经有缘无分,但现在又在这里相会,就代表有红线连着△」
「这、这只是偶然!」
「前鬼救我啊,我的女难之相越来越严重啦!」良晴开始想哭了,差点没尿出来。
「我们杂贺众最擅长射变化弹了,就算在马上也能自在射击,所以立刻就借了奥州的马,组成『骑兵枪炮队』了。今天是第一次出征!萤、小雀!突击武田骑兵队!」
驾!驾!骑着马匹的杂贺众枪炮名人少女们朝对方前进。
「什么!你说『枪炮骑兵队』——?等一下。在这种时代登场还太早了……」
「是『骑兵枪炮队』!虽然奥州马匹的大小劣于武田马,不过融合枪炮的火力跟马的速度,我们比较强!如果不想毁灭的话,就乖乖当我丈夫吧!」
「我怎么可能答应啊!你是明知我现在站在何种立场下故意问的吗?太乱来了!」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你跟织田家的公主大人怎么样都不可能结为连理,现在该是你放弃的时刻了!放弃吧。我会尽全力服侍你~~」
没想到梵天丸竟然会雇用杂贺众,召集她们过来……对喔,是为了海路!杂贺众虽然以枪炮闻名,我听说她们本来还兼当海盗,利用船只从纪伊移动到相模湾过的!我太大意了!良晴敲打自己的头。
眼看只包围小田原城无法攻下,便早一步雇用杂贺众,不愧是奥州的霸主。
(原来她过去不是光凭邪气眼让纯朴的奥洲人害怕而一路战胜过来的!我忘记梵天丸是那个闻名天下的伊达政宗了!)
在这里武田骑兵队和伊达骑兵队&杂贺众联手合作的骑马枪炮队发生激烈冲突。
杂贺众占领了山丘上方。
从山丘下往上奔驰的武田骑兵队,现在完全处于劣势。
砰!砰!枪炮的轰炸声响彻战场,喝止了武田骑兵队的快攻。
(糟糕,必须守住武田骑马和四天王不可!这样下去,我无颜面对胜千代啊!)良晴咬牙对徒脚追在他马匹后头的五右卫门抛下一句:「快命令四天王全军撤退!再这样下去,全军都会成为枪炮的标靶!」单枪匹马冲向杂贺孙市。
「看来我似乎注定躲不掉女难之相啊!孙市大姊!一对一决胜负吧!如果我赢了,就让我见梵天丸!」
「喔,正如我愿。如果你输了,要当我的丈夫吗?」
「恕我拒绝(。ω。)」
「为什么?不要让我架着八咫乌时还得吐你槽,笨蛋!害我不小心扣下扳机啦!」
没错。
由于和显如搭档过相声时的习惯,让孙市在吐嘈时会条件反射鸣击八咫乌。
而且还是瞄准对方的胸口——
轰隆隆隆隆隆!!
不过,显如拥有能防弹的特殊体质,良晴只是一介人类。
即使是号称「躲球阿良」的逃跑名人,也闪避不了杂贺孙市击出的大枪炮子弹。孙市的枪炮技术就是如此高超。
良晴的双眼可以清楚看见子弹朝他飞来,但是已经没有时间闪躲。
由于死亡逼近,感受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出现走马灯了……良晴发觉到这个事实,然后陷入绝望。
(我因为传授南蛮蹴鞠,顺利回避了本猫寺与织田家的对战,而沾沾自喜。以为消去了与杂贺众之间泥沼般的十年战争!然而,历史终究还是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取得平衡!果然,我这种人想改变历史是痴人说梦吗?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企图在让历史走回正常的轨道吗?这样的话,「本能寺之变」也是绝对无法逃避的宿命吗?别开玩笑了!)
比起自己的死,他更挂心信奈,担忧光秀。
唯有「本能寺之变」无论如何都得避免。就算我在这里倒下,只有那场悲剧的事件……唯有那场改变日本,以及世界历史的事件……!
「喂,良晴!快躲开!不可以死啊!」
「怎么可能啊,孙市大姊。」良晴在马上又哭又笑。
已经来不及了。
子弹即将准确地往心脏射入。
离射入心脏还差五公厘。
「可恶啊啊啊啊!信……信奈啊啊啊啊~~!」
战场上回响着良晴临终前的呐喊。
※
「猴子战死了!?怎么可能!?」
「前辈他?」『
「所书属实吗,四天王?」
小田原城的本丸里,传来了悲伤的消息。
徒步跑在武田骑兵队最后头的内藤昌丰,听见回来的将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叫喊着:「一马当先的相良良晴大人战死了!」「他被枪炮的子弹击中,命丧黄泉!」「他直到最后都表现出令人敬佩的武士风范!」便早一步返回本丸。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勘助甚至称乎他为动摇天命之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四天王在做什么?居然让重要的军师一马当先赴敌,这是怎么回事?」
信玄也因为太过突然无法置信。
可是,四天王率领着骑兵队回城,
「对不起,信玄大人!本来应该要有人保护军师大人的,不过相良良晴在敌阵发现大量的枪炮队埋伏其中,立刻就下命要我们四天王和武田骑兵队全军撤退,单枪匹马攻向枪炮队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相良良晴勇猛果敢,而且出乎意料地聪慧,还信誓旦旦说他知道邪气眼的真面目。可是,一发子弹夺去了那位勇者的性命……山县昌景也深感遗憾。」
「……我亲眼见到他从马上摔落的最后身影……遗体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恐怕……是被奥州军的步兵们一拥而上,夺下首级了……」
听到四天王一一将自己亲眼所见的战场悲剧报告出来,信玄也不得不相信良晴之死。
据说射击良晴的,是个穿着艳丽和服的花样少女,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没有人想到,那位杂贺孙市会穿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打扮,而且还来到东国的战场。
「这样啊。那家伙内心藏着破解邪气眼的秘策,为了守护武田骑兵队和你们几个,早一步撒手人寰了。我又没留下军师的血脉了吗……」
见到信玄意外地心慌意乱,甚至还眼泛泪光的模样,四天王一齐伏地跪下,她们也被良晴意外的男子气概和他果敢的临终画面撼动心神,纷纷含着泪水。
「「「信玄大人,真是万分抱歉!!!!」」」
「不,算了。战死沙场是武士的荣耀,相良良晴以武士之姿迎向了死期。不过那家伙是织田家的武将,是借来的军师……抱歉了,织田信奈。」
信玄向信奈深深低头谢罪。
就连同盟对象的北条氏康以及曾经结盟的今川义元,信玄都不曾向她们低头。
自从当上武田家的当家之后,这还是信玄第一次真心为他人低头道歉。
「让相良良晴送命,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过错,原谅我。」
四天王同样惊讶,然而信玄依然没有抬头。
「我不知道奥州军竟然有那么优秀的枪炮队。小看敌人的实力,是我失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足以弥补……真的非常抱歉。」
信奈和随侍在候的光秀,不发一言、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
不,是动弹不得。
她们由于太过冲击,无法发出声音。
那个良睛就连在桶狭间、墨俣一夜城之战、稻叶山城攻略,以及那个金崎撤退战中都平安生还。
怎么会如此轻易战死。
光秀差点脱口说出:「就是因为把前辈借给武田……」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信奈察觉到光秀与信玄两人的心情,轻轻地抱住了光秀的肩膀。
「……十兵
卫……忍住……我也在忍耐。」
「信奈大人……呜……呜呜呜……」
「怎、怎么可以哭!呜……没、没错,现在正在打仗……那家伙不管何时都会为了保护女孩子不顾自己的生死……四天王能得救……一定……一定是他希望的,都看到大、大家的裸、裸、裸体了,一定是产生感、感情了,因为那、那、那家伙真、真、真的是个大色狼……!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企图对光秀晓以大义的信奈,说着说着反而自己的感情先爆发了。
光秀紧抱像个孩子般啜泣的信奈,落下斗大的泪珠。
「信奈大人……信奈大人……!」
「呜哇啊啊啊啊!良晴……良晴……!」
失去比任何人还重视、一路关照至今的最爱家臣悲痛欲绝的信奈,光秀找不到适当的话语安慰她。
虽然平常嘴巴恶毒又粗暴,其实是个如此珍爱家臣的人物。
一想到这里,光秀也终于忍不住为了信奈和良晴嚎啕大哭。
两人只是抱头痛哭。
主从过去曾经一度完全分裂的心,如今团结一致。
不过,这代价未免太过庞大。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传令兵快马奔腾从近江战线带回了消息给信奈。
『上杉谦信军正往越前急速接近,遭受浅井朝仓猛攻的虎御前山,被敌军识破影武者之策,八阵迷阵被破解,即将被攻下。』传来巨大噩耗。
简直就如恶梦一样,坏事相继而来。
信奈和光秀已经被迫站在令人哭泣不得的分岔路上。
攸关织田家存亡的危机追在眉睫。
「……不是我的错喔?伊达政宗何时雇用枪炮队呀?要是我们今天没去温泉的话,应该早就接到风魔传来的消息了,只能说运气太差了。」
北条氏康虽然成功照计划让相良良晴战死沙场,但信玄一行人和信奈她们太过悲痛,一边不顾他人眼光低头道歉,一边嚎啕大哭。
氏康羞耻的秘密是守住了——但是事情一弄个不好,信奈她们的怒气和怨恨的矛头或许会指向自己,那就伤脑筋了。
「……呜呜……呜呜呜呜。」
抱着泪流不止的四郎胜赖,氏康得赶在其他人把错推到她身上之前,想办法改变现在的气氛,将矛头指向奥州军。
实际上,战争仍在进行中。
一直持续这种守夜状态,城内的士气会越来越低落。
不仅没有预料到敌军会有庞大数量的枪炮队助阵,武田信玄和四天王因为良晴的死完全丧失士气一事,也令氏康大感意外。
总是充满如虎般的威严与迫力的信玄,会像现在看起来如此柔弱,是以往从不曾见过的。
继勘助之后,又失去良晴的信玄,如今已忘却自己「武田信玄」的身分,回到深思熟虑又极其感性的少女——胜千代的原貌。
甚至连织田信奈和明知光秀主从两人,似乎也因为同时接到虎御前山即将被攻陷,以及良晴之死的消息,受到无法重新振作的巨大打击。
「……我会回到甲斐。出兵川中岛,牵制上杉谦信……不,让武田全军进攻越后。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方法向织田信奈你道歉。氏康,别怪我,只要继续死守城门,伊达政宗总有一天会兵粮告声返回奥州。」
信玄顶着惨白的脸色站起身,命令四天王准备归营。
氏康此时才终于动摇。
武田军就这样让军师平白战死,一起从小田原城退兵归营!?
这就意味着无敌的武田军败逃一事。
奥州联合军的士气,势必会因为击退天下武田军而无条件高涨。
氏康嘶哑着喉咙鼓舞信玄和信奈。
「万万不可,武田信玄,不替相良良晴报仇就这样撤退!我不认同。织田信奈,你也给我振作一点!你是要统领京都的天下霸主吧?现在是怎样?只不过死了一个家臣,别给我像被抛弃的小猫一样哭泣!要是这么不甘心,就堂堂正正地复仇,才是武家风范吧!?」
信奈一听完氏康说的话,立刻停止哭泣。
然后,以有如火焰般炙热的眼神瞪向氏康。
氏康战栗无比。
她首度理解到,这个眼神、这个如同火焰燃烧般的眼神,才是以第六天魔王之名令人畏惧的织田信奈。
身材高大的武田信玄也拥有如虎般的迫力,是个曾经一对一对抗那个上杉谦信,实力与之平分秋色的刚强人物;为了自己的野心,甚至发誓要将亲生父亲赶出甲斐,她就是如此棘手的战国大名。
然而个性较为豪放的信玄,不论何时都绝对不会露出像这种阴暗燃烧的眼神。
但是信奈就不一样了。
天下的破坏者,织田信奈……企图火烧整座深具传统的睿山的第六天魔王。
氏康深深体会到,那货真价实的恐怖,信奈失去灌注爱情的对象,极度绝望与愤怒时难以形容的感情爆发力,以及信奈倾注过多的爱情导致自己无法控制自己时的可怕。
氏康终于察觉到,自己或许做了十分严重的错事。
同时也顿悟到,自己无法与这个魔王共享天下。
(不能让她活着。这个女人搞不好有一天会将北条家一族一人不留全部杀光。)
现在的信奈简直就是魔王。
(虽然是听天由命的赌注,果然还是应该让风魔当场杀了她吗?)
氏康打算摇响手中的串铃。
不过,怎么想都不可能砍杀得了如今化成魔王的信奈,氏康终于还是放弃了。
而且信奈的身旁,还有脸色苍白、紧咬自己双唇的明智光秀在,使人畏惧的用剑高手。在温泉地出奇不意地攻击她还可以,在全员带刀的这个军议会上轻率出手,反而会危害到自己的性命。
「说得好,北条氏康。良晴丧命之仇,不能不报!」
「——是!」
光秀点头认同。
「十兵卫,现在得先赶快去虎御前山救援。为此,非得让武田军绊住上杉军的脚步,失去良晴的我们要击退奥州军,只有这个方法了!」
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信奈,在一瞬间就决定实行最后的战略——
潜入伊达军的大本营,然后亲手斩杀击毙良晴的伊达军枪炮武将,以及总将领伊达政宗。
为良晴报仇,让武田军从小田原城解放。
成功率不到万分之一——能生还的机率等于零。
这是牺牲自己性命的壮烈赌注。
无论是氏康、信玄或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止内心极度悲痛与愤怒的信奈。
然后还有一人,也被苍白怒火焚身。
「信奈大人!十兵卫也愿陪同!」
※
「走吧,十兵卫。十之八九我们是无法活着回来的,你做好觉悟了吗?」
「是!前辈的仇非报不可!」
「难得我们意见完全相同。」
「不过,要是信奈大人在此倒下,天下布武的事业该由谁来继承呢?可以的话,这里就由我十兵卫一人……」
「不用。现在该讨伐的对象,是击杀良晴的枪炮队等同总帅的武将,和君主伊达政宗二人。就算十兵卫你再怎么号称用剑高手,一个人还是没办法。只能靠我们两人个别击破敌手!猴子对我来说,就是如此重要的家臣!没有猴子的天下布武……太空虚了……」
「呜……信奈大人对家臣抱持热切深厚的感情,我十兵卫确实感受到了!你会忍受前辈对您做的种种下流之事,都是因为视前辈为家臣极为信赖他的关系!信奈大人,让我们一起战死,去前辈的身边吧!」
「谢谢你,十兵卫,奉陪我的任性一直到最后。」
「不。十兵卫将所有一切献给信奈大人,效忠到底!信奈大人的悲伤就是我的悲伤。前辈的仇非报不可!」
「是啊,就算我们葬身于此,奥州军痛失盟主而退兵的话,也能达到与武田的和睦关系。上杉军撤退,在虎御前山奋战的六和勘十郎她们,以及步兵队一定能够得救。虽然天下布武之宏愿远离,也不知道织田家能存续到何时——至少希望勘十郎他们能活下去。」
「我了解你的心情,信奈大人。」
信奈和光秀将全部的脑力和激烈的情感都灌注在为相良良晴报仇雪恨,同时拯救虎御前山免于上杉谦信的侵略。
过去为争夺良晴不断激烈争吵的主从两人,由于良晴被敌军杀死一事,产生裂痕的信赖关系变得比以前还要坚固。
两人偷偷离开小田原城,混入奥州军中。
她们一开始打扮成游女的模样漫步街头,避免敌将起疑,深入敌营,找机会剥下曝尸荒野的奥州兵的甲
胄换上,伪装成奥州兵。
「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了,我就告诉你吧……如果我死了,我其实打算将之后的事交付给你,你自小成为斋藤道三的侍童,锻链出文武双全的才能与高贵的家世,更重要的是,你跟个性急躁的我不同,非常理性,加上流浪诸国建立起的人脉和经验……虽然我有如此多忠心的家臣,但能继承蝮蛇跟我的梦想的,就只有十兵卫你了。事情变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我在京都与松永弹正对战时,就听前辈说过了,不过……对我而言,信奈大人倒下之时,就是梦想终结的时候。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成为继承人,我一定会陪信奈大人走到最后。」
「是吗?猴子还真是大嘴巴。明明当时我也一起战斗,却完全没发现。」
「那场战争非常骚乱吵杂,一个劲从屋顶上射击枪炮的信奈大人是听不到的,前辈还说,信奈大人绝对不会亲口告诉我这些话。」
「……人在将死之际应该都会变得坦率一些,虽然过去一直觉得我们老是在吵架,不过我其实非常看好你的才能,毕竟我们同样都是蝮蛇的弟子啊。」
「这番话太令人欣慰了,那么我们出发吧。」
两人如同长年好友一般相视微笑。
「你看,那个立着奇怪倒十字架昀阵营,就是伊达政宗的本阵。如同传闻所说,是个不知其真面目的阵营……」
「击毙前辈的枪炮队武将也在里头吗?」
「这里飘散着硝烟的味道,他一定在里面,现在恐怕在检查良晴的首级。」
「绝对得夺回前辈的首级才行。」
「我们不可能活着回来。与其让猴子的头成为敌人的玩物,不如……炸掉他!」
「是。」
化为奥州兵的信奈和光秀彼此紧握双手,互相点头赞同。
本来光秀的立场是必须阻止任感情失控的信奈,但是光秀自己也被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包围全身。
两人将刀稍微推出刀鞘以便随时方便拔刀,缓缓朝敌方大本营走去。
失去军师的武田骑兵队全部退回小田原城,因此奥州军的将兵松懈了下来。
连守在本阵的人数也减少了。
两人确信能够为良晴报仇雪恨。
只要阻止上杉军的进攻,就连陷入危机状况的虎御前山都有可能撑下来。
只是信奈和光秀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鹿岛新当流免许皆传流派,明智十兵卫光秀,准备上场。」
「我要用压切长谷部将仇人碎尸万段。十兵卫,我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