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难受,郁闷,无奈,亦或者是憋屈?
或者,都不是。
但是,我唯一可以确定但是,我比较难受。
是真的难受。
我开始默默为自己开脱,我是因为噬金鼠被擒住而愤怒吗?
是的,有这个原因。
我为老妇人的做法,感到愤怒。
愤怒……还是愤怒。
我有些怔然地看着老妇人,一阵风吹来,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大片大片墨斗状的铅云。
看着天色,应该要下雨了。
老妇人挤出一个干瘪的微笑,闪开了身子,在她的身后,是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她慢慢地挪着身子,佝偻着背,伸出鸟爪一般的手指,将马车里的一个物什,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她的脸色十分不好,具体如何不好,很难说。
她提着天灯,脸色难看极了,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色泽,像是青眼僵尸的皮质一般,令人心悸。
此时,她的面庞,就像是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石头上,还随风飘摇着若干的白色绒毛,那是她脸上的汗毛。
她挪动着身子,像是一只滑稽的螃蟹,横着过来了,将天灯递到我跟前,轻声,道:“去吧,路上小心。”
我知道,她这句话,并非真心,只是,此时,老妇人的话入耳之后,倒是令我心头稍稍温暖了些。
我明明知道,这并非是她的本意。
但是,人是善于欺骗自我的一种生物,善于伪装,善于自我说服。
此时,从她树根一般的脸上,我看到了期待。
是的,只有期待,没有其他的神色,她的眼中,也是满满的期待之色。
“呼呼——”
风声大作,雨水,开始滴落了。
老妇人为我紧了紧衣领,再次叮嘱,道:“记着我对你说的话,只要你送去了天灯,自然有人接引你,若你平安归来,我便将黎儿许配给你。”
“不,我没有这个心思,黎儿还是你的黎儿,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这次去,只是为了你眼中的那只小老鼠,对我而言,他是我的朋友,我去送天灯,也仅仅是为了我朋友而已。”我看着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我们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好消息,去吧。”
“大哥。”噬金鼠叫道。
我冲他点了点头,便接过了老妇人手里提着的天灯。
这天灯,根本没有被点亮,泛着钨铁一般的色泽,给人一种很是沉重的观感,提在手中,同样很沉重,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灯,会被冠名为“天灯”。
也许,只是叫着好听罢了。
我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甩出脑海,眼下,我唯有继续深入,到达那座阴山的山巅所在,送去天灯,才能救下噬金鼠。
我别无选择。
“呜呜——”风声,像是恶兽的啼鸣,令人心悸无比。
雨水,越来越密集了,我刚要离开这里,雨势骤然变大。
我心念一动,雨水还没有接近我的身体,便会蒸发成了虚无。
“丑婆婆,他真的可以做到吗?”黎儿依偎着老妇人的腋窝,低语着。
我现在有了谛听的千里耳神通,即便,我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们的话,还是清晰无疑地传入我的耳中,再大的雨声,再急的风声,都无法影响我。
“谁知道呢?”丑婆婆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他不为你送去天灯,以你的能力,只怕,死的人,肯定就是你了,我不能让你死掉,那么,只能牺牲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了。”
噬金鼠大叫道:“你们卑鄙!”
老妇人笑了笑,道:“要怪就只能怪他的心太软,你要知道,他是为了救你,才会去赶赴阴山。”
噬金鼠闻言,并没有继续发声,沉默了。
我心中发冷,看来,去阴山送天灯,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也没有想过,从老妇人的嘴中得到什么。
我想,她肯定不会对我吐露事情,正像她嘴中所说的那样,我不过是一个牺牲品了,是她嘴中轻飘飘的“陌生少年”,死了,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却可以换下那个黎儿的一条性命。我即便再讨厌被利用的感觉,脚下的速度也没有变慢,反而,愈发地加快了。
快得很,就像越来越急的雨势一般。
我现在所在的地势比较低缓,应该是下坡,只要过了这个坎之后,便会到达那个阴山的山脚之下,在这之间,还隔着一段长长的山路,要想抵达阴山,我必须要先走完山路。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漫天的大雨,淋淋漓漓,山路变得有些难行。
已经超出的十里的距离,我已经听不到老妇人他们的声音了。
我没有想过山洞黑翼,没有想过借助飞行的力量达到那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固执,或许,仅仅是因为,我的一丝执念。
我要知道,整个事情的脉络是怎样的。
不想做牺牲品,自然也不想,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去。
没有人可以夺走我生存的权利,当年的罗卡不行,火榕树魔怪不行,江潮不行……在强大的敌人,都有致命的弱点所在,就像洞窟里那六幅壁画所描绘的那样,老鼠亦可以胜过大象,只要抓住了弱点所在。
除此之外,还要有“鼠吞大象”的气魄。
我咬了咬牙,踩着泥泞的山路,转过了一个土坡,胸口有些发闷。
我扶着一棵小树,喘息了一阵儿,准备继续赶路。
刚一抬腿,手中忽地传来一股力道,令我险些将天灯丢了出去。
我心里一惊,连忙双手抓紧了天灯,才令天灯没有脱手。
与此同时,黑暗之中,传来一个犹如鬼魅的笑声。
一时之间,山路上,都是这种渗人的笑声。
我定了定心神,一根碧绿碧绿的藤蔓向我的胸口刺来,像是一条怒龙,带起猛烈的罡风。
我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天灯,难道,有什么东西在觊觎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