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堂说这话自然是出于一片好意。
不过既然到了落雪镇，自然是不找到九玄门的二师兄誓不罢休。
殷吴生笑了笑没说话。
忽然间，门外竟然又有人在敲门。
跑堂的听到敲门声悚然一惊，我们三人的视线也不由得朝门外看去。
幽微的人影轮廓敲打着门框。
“有没有人？我要住店！”敲门的人是一个成年男子。
掌柜的小心翼翼朝着门口指了指，跑堂点了点头，快步走去门口。
“请问几位？”跑堂的压低声音，他看起来像是地下党接头。
“就我一个人。”门外的男人中气十足，他倒是没有跟着跑堂的一起压低自己的声音。
大门被快速打开，跑堂的轻声朝着门内说道：“请进！”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褐色长袍，带着黑色礼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留着漂亮的八字须，脚底穿着皮鞋，看起来像是从城里过来的商人。
那男人打量着狭小旅店周围的环境，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我们三人身上。
程青河在闭目养神，我和殷吴生都是不自觉的和他对视起来。
“要一间房，我现在就想休息。”男人看着掌柜的认真的说道，后者赶紧点头招呼跑堂的过去将客人往房间位置领。
木梯上两人上楼梯的声音一个急促一个稳健。
掌柜的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今日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一来就来了四个客人。”
“大家都说这边不太平，怎么掌柜的还到这里做生意？”我抬头看着掌柜询问道。
“世道太乱，我就这么一处产业。”掌柜的无奈打趣道，“我是宁愿和鬼作伴，也不愿在兵荒马乱的外边打转。”
“你说这里不太平，我倒觉得这里挺太平的。”掌柜的悠哉悠哉的说道，“这一个礼拜勉强来个五六个客人，我这个月就混住了，还能给小佟发月钱。”
“这里再不太平，终归还是有条大道从西通到东，要是有人从西边要到东边去，不是还得经过咱们这镇子吗？”掌柜的朝我笑了笑。
外面似乎起风了，门框和门板咣咣的响动起来，锁门的铜锁头也在不住晃动。
“掌柜的是本地人吧？”殷吴生也抬起头来看着掌柜。
“是是是，我祖孙三代都是落雪镇的人，我们家算是在这个地方生了根。”掌柜的微微皱起眉头，“你们别看落雪镇现在的鬼样子，人鬼同行，阴阳不分。以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落雪镇太太平平，干干净净，从没有什么鬼怪作祟的事情发生。”
“那为什么这里现在成了外地人的嘴里的鬼镇呢？”我面露疑惑的瞧着他。
掌柜的慢慢的昂起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之后，他神情严肃的看着我们：“诸位来的时候，应该听说过咱们这里的情况吧。”
“第一个是晚上不要出门，晚上有鬼乱窜，这个大家都知道。第二个是不要靠近学堂和古井那边，曾经有路人见过鬼的。不要说在晚上，即便是在白天，咱们也不敢靠近那两个地方，阴森森的，吓死个人。”
“现在还有一处地方，也不能去了，就是曾宅。”
“曾宅一家老小在一个月前让曾易老爷全部杀死了，然后曾易老爷自己也自杀了，那边也闹鬼，这一点连县城里的警察老爷们都证实了，后面他们连这个案子都不敢管了。”
“不过咱们这边被称为鬼镇，最令人害怕的，还是晚上会挨个敲门的鬼婆。”
“鬼婆？”我和殷吴生不由自主的将脖子朝前伸了过去，竖直耳朵。
“是啊，鬼婆！”掌柜的提起这个称呼，自己也忍不住打哆嗦。
“不然你以为我们镇子上的人为什么挨家挨户的在门口撒盐撒米？”掌柜的的音调忍不住提高了起来，“门口撒了这些，鬼婆子就只是敲敲门，她不敢进来。”
“如果门口没有这些东西，鬼婆子就会冲进各家各户，翻箱倒柜的找孩子。”
“找孩子？”我和殷吴生对视一眼。
“这鬼婆子原本是镇子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太婆，跟自己的小孙孙相依为命。七年前，镇子上发生了一起人口拐卖的事件，拐子将镇口吴大户的小女儿拐走了，正好她小女儿失踪的巷子口里掉了一串糖葫芦，又碰巧那拐子生的含胸驼背，穿着跟老太婆差不多的黑袍子。”
“有人看见这么个打扮的人抱着她小女儿匆忙逃离镇口，那个目击的人也是眼瞎，远远的望着，竟然把那个拐子认成了老太太。”
“当时吴大户就去找老太婆麻烦，他以为老太婆见到自己女儿乖巧可爱，起了歹心。”
“你说人家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气力。”
“但是吴大户不这么认为啊，他看到巷子口的糖葫芦，又听人说，似乎见到老太婆抱着她小女儿除了村口。这算是人证物证俱在，老太婆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明白。”
“吴大户带着人找老婆子要女儿，自然是要不到的，吴大户认为老婆子已经将他的小女儿给卖掉了。让想要从老婆子这里得知小女儿的下落，但是对方根本就不是将她女儿拐走的人。”
“吴大户找到老婆子，威逼利诱的用尽了办法，还是没有成效。”
“当然，你我也知道，都找错了人，能有个屁的成效。但是吴大户似乎脑子里缺了根弦，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丢了，他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了，一心认定老婆子就是拐子。”
“见来文的不行，吴大户打算来武的。不过他也知道，老婆子一把年纪，打不得，要是雇人将老婆子打死了，那他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自己的小女儿了。”
“于是他那个狗腿子管家给他出了个注意，让他将老太婆的小孙孙抱走，看老太婆说不说。”
“那吴大户将老太婆的孙子抱走之后，就威胁老太婆，要是再不说出自己女儿去了哪里，就将她的孙子也卖掉。”
“没想到这老婆子还是不肯说，吴大户当时就没辙了，他只能跟老太婆耗着，将他的孙子关在吴宅，但是这小孩实在是太吵闹，吴大户受不了。”
“于是吴大户又转头让管家将这小孩抱到他的屋中去。”
“前脚孩子刚被抱到管家的屋子里去，后脚老太婆就上来要人。吴大户对眼前这老太婆深恶痛绝，心中想的是，既然你不肯说我的孩儿去了哪里，那我也不会告诉你你的孙子在哪。”
“吴大户告诉老太婆，有本事让她自己找。”掌柜的摇了摇头，“那老太婆这么一把年纪也可怜，小孙子让吴大户抓走藏了起来，整个人也开始神神叨叨。”
“他先是在吴大户家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然后就开始在整个镇子里来回的折腾。”
“每家每户的门都被她敲响过，包括我这，我这柜子里她都搜过，无论谁劝她说，你的孙子不在这，她都置之不理，就是自顾自的寻找小孙子的踪影。”
“她去管家那没找到吗？”殷吴生认真的看着掌柜的。
“问题就出在这。”掌柜的摇头叹息。
“他孙子，让管家一不小心给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