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材用脚踢了踢被打成一团烂肉的林绍忠……刚刚这厮就站在最前头,没有盾牌不说,连甲胃也没有一件,当然被打的惨了。看着刚刚还是活人的这位千户,周晋材懒懒散散的道:“好了,一个局追击,一个局肃清林绍忠全府,剩下的回驻地去吧。”
“那三个家伙呢?”
“军情局的人会搞定的……我们走吧。”
周晋材不负责任的先行离开了,不过料想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一做的事了。辽阳城拢共就是这不到二百人的武装,历次做战,辽阳都司出兵从来不超过一百骑兵,所有的力量就在这里了。当然,要认真盘点的话,城中还有两万五千卫所兵……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人把他们算成一股力量的,也就是东虏过来时,他们能扛着破枪上城吆喝一声,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如此了,象这种私斗的事,能逃命就逃命,刚刚蠢到站在最前头的肯定还是有三分血勇的,还好这些人已经先拿自己的血去拖地了,剩下来的估计就是一群老鼠,能打死就打死,打不死逃了就逃了,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
……
“打死三十七,重伤六个,轻伤不便统计……”
签押房里头,惟功没有睡。粗若儿臂的明烛点着五六根,他正半躺着,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小说,躺在一张摇椅里头,晃晃悠悠的看书。
“大人你这光太亮了吧,真刺眼。”
“废话,我还嫌暗呢……这么说,打的还算顺?”
周晋材笑笑,摇头道:“不算顺,第一排退后和第三排上前时,互相有冲突,打的也不算准……而且,属下在想,战场上要预留多大的通道,纵深多少?互相调动变阵时,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今日的火力输出,有不少浪费的地方,不过也幸亏是多准备了,不然的话,可能要出丑啊。”
他是总训导官,火铳装备和训练将要提上日程,不论步骑兵司还是夜不收,全部要训练火铳的使用和队列,甚至包括军情局的行动组也是。
当然,步兵司是训练的重点,其余各部只要保证初步掌握就可以了。
“你这些都要在训练中去发现,解决。”惟功本人没有什么过于详细的意见,他始终相信术业有专攻,事实上训导局里头都是一群猛人,也是这几年分门别类挑人时,专挑的那些技战术学习特别快,脑子也动的快,简单的说,就是一群天生是军人的猛人加入其中。
“大人你还真不负责任啊……”
“少罗嗦了,做不好就打你军棍得了……”
“好吧,一切听大人吩咐。”
“我只是指个方向。”惟功正色道:“纵深多少列,长枪手和火铳手怎么编组,战场上如何变阵,火力输出如何才是最佳,这些都是要你来一样样试的,我只管验收。”
“是,大人。”
这一次周晋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一个纯粹军人的态度打了一个敬礼,表示全盘接收这个任务。
“大人……”临行时,周晋材还是忍不住问道:“步兵司以后就不练弓箭了?”
“有天赋的当然继续练,练好了可以调入骑兵司,或是夜不收。”
事实上舍人营时弓箭就练的不多,只是对有天赋的加强,没有天赋的初步掌握后就放弃了。就象骑兵司一样,有天赋的调入夜不收局,没有天赋的,就只能练劈砍,力气,骑术,密集阵形,将个人的作用极度弱化,讲究的是团体攻击的威力。
步兵的技能,长枪,腰刀刀牌,铁戟,狼筅等,当然,弓箭也是重要一环,不过舍人营时就一直没有好好加强弓箭,当时不少军官对这一点不大理解,现在看来,从惟功找到赵士桢时就已经确定了未来舍人营发展的大方向了。
“属下告退。”
周晋材没有更多的话,再次敬礼后就告退了。
一场大规模的杀戮并没有在他们心里占据太多的位置,辽阳镇的布局才刚刚开始而已,一个都指挥,一个千户,打死几十个家丁,真的只是小事……别说已经在事先有了不错的安排。就算真的毫无理由这样硬做……最多朝廷会象征性的派御史来查,然后和稀泥,然后再象征性的处罚几个军官,惟功会被削去一点象征性的奖励,比如将宫保衔头削去,或是将他的勋阶降一等,无非就是如此……李成梁和辽镇将领杀人冒功也没有事,辽阳镇的这一幕,对真正的权势者来说也只是小事。
更要紧的,就是朝廷刚完成了辽东的布局,不论是牵制李成梁还是辽阳的守备,这两边的布局刚刚完成,顺道还把惟功和舍人营这一块令朝廷不安的势力给调了出去,真的严查,惟功什么也不干了,天知道他就以一个未来国公的身份回到京城,又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烛火之下,惟功悠然自得,继续看他的小说,这样的闲暇时光,想来也不多了呢。
……
……
翌日清晨,辽阳城在晨光之中醒来了。
快交五月了,早晨和深夜的辽中平原的天气仍然很凉,事实上就算是到了盛夏时节,关外也是早晚颇具凉意,只有白天才炎热,才有夏天的感觉。开城之后,从城外进来的小商贩,走亲访友的路人,挑柴的,送菜的,收粪的,川流不息的从城门进来,城门边的杂草上还留着没有化掉的露珠,新的一天便在这些勤劳的人们手中开始了。
一切似乎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敏锐的人明显能够感觉到,今日的辽阳城空气中隐隐藏着一些不安的感觉,城中的街道上有一些铺子没有开门,纵开了门的也是半遮半掩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掌柜和伙计们的模样也是如此,总有一些欲言又止,惊奇加惶恐混杂的味道。
到响午前,总算是所有人都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在辽阳已经超过百年根基,一直屹立不倒的林家昨日吃了大亏,千多辽阳镇兵包围了林家三爷的府邸,一通乱将,将林三爷和林家的家丁打死了个干净,然后抄府,逮人,闹了多半个时辰,将残余的都司衙门的骑兵和逃散的林府家丁逮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才收兵回营。
这事情,几乎就要闹到天亮,自然是阖城皆知。
这就是一次力量的展示,用惟功在辽阳镇晨会上的话说,就是赤裸裸的展示肌肉来着……事实证明,这一举措是十分的成功。
“大人,东鼓楼那边有十三家大商行,一起凑了五千两银子,说是给我们添些菜,犒劳营下兄弟们。”
“西鼓楼是二十一家,凑了八千,也是刚送过来。”
“这几十家商行是城中股本都在万两以上的,其下的大约自觉不够资格,没有列名。不过估计出银子倒是免不了的。”
“上帝庙和关帝庙的几家庙祝都来求见来着。”
“城西钱家,李家,王家,这几家都有人在朝中为官,还有几家是在地方为官的,都是有三品以上的官职,算是辽阳城中最有地位的官绅人家,也都派家人递帖子来,说是要请大人喝酒,也送了礼单来,从百两到三百两,价值不等。”
午时之前,大抵的动静就是如此。
惟功在签押房坐着,不停的签署着命令,然后被通事局的军令处和档案处分别取去,归档,副署,形成正式的军令,每一份军令都有详细的日期,接令日始到完成,必须有回档,没有的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在日期之内没有完成任务的,当然也要受到处罚。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这都是惟功在舍人营时立下的制度,事实证明好的制度也足以培养出来好的人才,最少在惟功看来,通事局下各处对自己的命令执行的很到位,而每个人都算能人尽其用,主要还是办事的人都很年轻,接受新事物很快,执行的也坚决,所以用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无往不利。
“侍从室最近准备我的出行事宜,半个月后出发,先从甜水堡往连山关,定辽右卫,再往宽甸六堡,然后从连山关折返,行程就是这样。”
辽中平原往宽甸等边墙堡台所在地方,最佳的巡行路线就是如此了,从甜水堡到定辽右卫,也就是凤凰城,再往九连城都有驿道可行,而从这里往复盖等辽南地方,多半是难行的崎岖山道,而且较少人烟,亦没有设堡台等军事设施,从凤凰城继续往南,就是在李成梁手中拓地数百里,由张学颜等历任巡抚,花费巨资设立的宽甸六堡,有此六堡,边墙往女真和朝鲜一方推进超过百里,堡台设立在险峻的山地之上,屏障其间生活的普通军民,往东北方向,还可以威胁到建州左卫,与抚顺关,开原卫,铁岭卫互相为屏障,是一个很重要的战略要地,惟功初任辽阳,巡行就往宽甸,这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罗二虎等侍从室的官员负责出行事宜,他们会与其余各局沟通,各局也会派出随行人员,骑兵司可能会派一个局跟随,在辽中腹地到宽甸地方,这样的随员和保卫也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