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坐好。”惟功虚按双手,在他的对面,几十号人正襟危坐,开始等候他的讲话开始。
在西花厅,一次绝密级别的会议正在召开。
转眼已经是七月,天气仍然在暑热之中,但早晚的凉意越发的明显了,第一屯堡已经兴造完成,二百户八百丁的屯户已经住进堡中,并且开始秋种前的准备工作。
猪场,鸡场,牛羊群,已经养了猪和鸡,牛羊也在放牧之中。
鱼塘已经在开挖,一两八的工钱很多,但每日最少工作八小时,也是叫堡民们明白,所有的银子都不是白来的。
不过也没有人后悔,以前他们也是干的牛马活,但所得有限,在屯堡当然也疲惫,设计的工作标准一直在微调,既不叫人疲惫的支撑不下来,也不可能叫人觉得轻松。
到了真正的农闲季节,除了照顾牧畜之外,就得开始办识字班,学习知识,并且在军训处的主持下,开始冬季的军训了。
军需部门牵头,然后是各个已经有雏形的新部门通力合作,大量工匠前来,在北城的东宁卫仓附近,一个占地五百多亩的大型将作基地已经成型,并且有不少地方开始投入运行了。
第二堡第三堡开始兴建,新的军营开始出现,招兵工作已经完成了两个营的目标,开始进行初步的体能训练。
往辽南的官道上,来回奔驰着参谋军官的身影,他们在测绘,同时帮手评定道路等级,将最需要整修的官道记录下来,预备作为第一批整修的官道目标。
宽甸那边派驻了常驻点,开始收货,大量的木材被砍伐下来,九月之前,会有第一批大木放到河中,往辽南运送。
大批的辽中和辽南一带的木匠被集中起来,在金州和中左所的中间,也就是南关一侧,选定了一个适合的地方做为造船基地,造船厂还要继续往前一些。
诸务并举,制造工地上每日都是热火朝天,大量的物资每天都在被消耗着。
惟功今日的会议是一场财务和政务为主的会议,另外梳理军务部门,确定营务,可以说,这是对未来辽阳镇大发展的一个整体的规划上的部门权力重组。
张用诚先对顺字行的事做一个总体交待:“顺字行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切割,以后顺字行的商务活动将以自身力量为主,同时与辽阳镇的军政部门合作,但彼此财务独立,顺字行的财务只向大人负责,至于大人提用多少银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场的人传来一阵嗡嗡声。
除了少数人之外,比如孙承宗,宋尧愈等人,当然,还有没来参加会议跑去用马枪打猎的张简修这个公子哥儿之外,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顺字行出身,对他们来说,与顺字行的切割也是对过去岁月的切割,大家不能不感觉一阵异样的情绪袭上心头。
而且更叫大家感受至深的是利益上的纠葛。
以前张用诚和陶希忠周思进等人都是一店的掌柜,顺字行的掌柜除了有月薪之外还有分红,现在一个大掌柜一年的收入已经在两千两左右,这个数字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辽中的土地够买好几百亩了,这只是一年的薪资和分红而已。
就是当时实力晋商的大掌柜来说,一年薪俸加花红最多千两左右,没有能超过这个数字的。扬州盐商的大管家,管着几十个地窝子,大小杂务在身,一切与官府的打点也要操心,一年也就千把银子,干上十年二十年,攒个几万身家,这已经算是极为成功了。
资本是冷酷的,你不干有人干,天下才志之士极多,象惟功这样,掌握一方几个分店的大掌柜有这样的收入,绝对是十分罕有之事。
相较而言,军中的俸禄就不够高了。
碍于别的军镇和朝廷的规矩,惟功在京时只是拿顺字行的东西和物资做隐形的福利,绝没有拿自己的银子来发俸禄,毕竟舍人营的待遇原本就够高了,只要朝廷拨给银子,他多半是用在俸饷上,不过就算这样,普通官兵只有一两八,骑兵二两四,队官五两,局把总十二两,千总十六两……所以说象周晋材等人,如果干大掌柜,现在年收入是两千,在营中做千总,年俸加上各种福利不过二百多两,正好是大柜的十分之一。
虽说朝廷有官爵,有世袭的武职,名义上还会有每人六十亩到三百亩的土地,还有免役的丁口,但这些加起来,似乎也是不能和实际的损失相比了。
张用诚感觉这事也是个麻烦,在这一次会议上,拿顺字行与军队做切割的事情当成开场似乎不大妥当,但惟功坚持要这么做,他只能照办。
同时很多人也知道,现在顺字行已经开始与辽商合作,唐志大等人已经正式签订契约,每人出资在十万以上,唐志大一人就是出了二十万两之多。
最近顺字行的银子花的水落河干,光是军需就用了近十万,招兵,盖屯堡,修军营,迁旧的住户,养济院,慈幼局,没有一处不花银子,加上在宽甸要大量购买货物,宋钱度和李文昭两人加上这些辽商已经最少有五十万的银子放在这里,若不是有这种力度的支持,现在很多工程都得因为缺银子而停下来。
这么多兴造,干的是以前辽阳都司一百年也没有做过的大动作,耗费之多,用钱之费,也就可想而知了。
还得幸亏惟功有这么一支精干的部下,财赋商务民政军务样样都来得,不然的话,就算有银子也做不出这么多事情来。
张用诚介绍完毕,退向一边,接下来便是任磊和张思根等人的报告,这阵子所用银两多少,开销多少,每一笔大的开支都是用帐目可寻,在他们的帐本之上,众人才能直观的感受到,最近辽阳和整个辽南等地,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而这些变化的根本,又是在这两人的帐目之上,没有这样的银钱支持,人力支持,所有的工程都不可能如期进行。
再下来就是周晋材等人的报告,两营新军近六千人招募完毕,需要军营入住,要有相关的训练器材和场地,当然又是要钱。
光是作训服,连老部队需要更换的已经磨损坏了的,最少要一万套以上。
这个数字,够辽阳城所有的裁缝铺子一起忙上最少三个月。
何况还不止,周思进又跳出来,表示军常服的设计和定装已经快接近完成,士兵和士官,军官都知道可能要换装,军心颇为期盼。
在长期驻守外地,近期又没仗打,没有军功可立的沉闷局面下,换装和一些训导部门搞的文艺活动,都有益于军队保持士气。
同时又有主官表示,长期驻守将成必然之势的话,是不是考虑军官和普通士兵的婚姻问题……这个话引发一阵笑声,不过笑完之后,就是长长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惟功不禁止人狎妓嫖娼,生理需要没有什么可罪恶的,彼愿卖,你又有银可买,这是合理合法合情的交易,只要人有性需要,这个行当就免不了。
况且军队是至阳所聚的场所,在军法之下,人人将自己的欲望压抑着,时间久了,小心压成变态。
军妓在大明营伍中是存在的,这种场所叫女营,用的是犯官的家属和犯罪的女性,很多官家小姐因为被抄家发到教坊司,运气不好的就发到边军的女营里,那就惨不堪言了。
惟功绝不会允许军中有这种场所在,但不禁止将官士兵去风月场所解决问题,只是要注意疾病预防和检查,这由军医来解决,另一层就是只能放假时去,擅自离队去搞这种事的,军法官肯定会高兴自己有立功的机会了。
不过在京城时这不是问题,到了辽阳就是大问题了,辽阳固然也有几家妓院,规模却是太小,而且有两家够档次的还不接待普通士兵,这一下麻烦就大了。
现在这个问题倒是军中最渴盼解决的大麻烦,其实别的军镇没有这些事儿,就算客兵长期驻守也不可能解决这种事,不少人当兵时家里已经有老婆娃了,象舍人营辽阳镇这种情况,也算是一种特例。
惟功忍不住想笑,但也知这事儿还真不是件玩笑,想了一下,便对各人道:“这得从长计议,不是急事,不过原则是不分官兵,在此事上是完全平等。或者按立功多少来办,可以由军中替他买房,以后弄个军人家属区……娶媳妇还得自己想法子。”
周晋材顿时叫起来:“大人,俺是多大就跟的你,俺又是孤儿,这事儿能托谁去。”
“就是啊,大人你不能不管。”
“俺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到俺这断了香火。”
“咱也不要美人,就要老老实实跟咱过日子的就成。”
“废话,谁不要过日子的?”
一群人顿时都是起哄,孙承宗是在家娶了妻的,只是摇头微笑,也是感受到辽阳镇军中上下一心的这种团结的氛围。
确实,这些家伙都是十来岁就跟惟功,从打猎到开店,再到从军,一路走下来,都是孤儿,这事儿还真赖上惟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