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被桌上的包袱夺走了。
那是应该已经赶赴远离此地的城市的基修的柯尔的东西。
劫匪,小偷,山贼等一系列单词立刻浮现在脑海。无论柯尔的心有多么坚强,但面对毫无慈悲的暴力时都是无用的。
不过真是奇妙。脑海中的思绪无法与现实很好地连接起来。
罗伦斯抬起头。桌子的另一角坐着一个全身紧紧地裹在斗篷里的瘦削男人。他立刻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然而并不记得有类似轮
廓的人物。而且这个人并没有坏人特有的气息,这一点也让罗伦斯有点疑惑。或者应该说,对方散发出的感觉甚至是相当优雅的。
这个谜之人物一言不发,迈着宛如幽灵般的步子离开了桌边。而罗伦斯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想法。
而让他回过神来的,是赫萝抓起桌上的包袱,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动作。
“等一下。”
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
而赫萝正用斗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像站在面前的是她的敌人一般。赫萝露出了如此显而易见的愤怒。
“应该不止一个人。周围呢?”
赫萝定定地看着罗伦斯。
那是太过愤怒而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目光。
而罗伦斯正面迎视着她的眼睛,不久,赫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热血冲头,快要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似的。她纤细的肩头
剧烈颤抖着,拼命抑制着快要爆发的怒火。
她喘息的像个风箱一样。
随后,理性终于回到了她的眼底。
“周围呢?”
罗伦斯再次问道。赫萝就像是头晕一样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回头环顾四周。
“咱不知道,大概不在吧。”
赫萝唇边的牙齿微微闪光。
“无论有几个人都没关系。”
已经无法说服她了。在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后,罗伦斯点了点头。
他在桌上放下借的贷款后,来到赫萝身边。
“先确认一下吧,确认这是不是柯尔的东西。”
听到罗伦斯的话后,赫萝把包袱丢给了他。
虽然是常见的形状,但上面的确残留着柯尔的味道。
赫萝的鼻子是不可能闻错的。
而且,被破坏了纽扣的包袱里放着他们熟悉的东西。
碎布头,还有几乎是柯尔全部财产的好几种证书,少得可怜的现金。
原本根本就不是值得抢的东西,很明显这并不是单纯的抢劫。
而且,对方知道赫萝的存在。
“要追吗?”
罗伦斯问道。闻言,赫萝露出了笑容。
“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
赫萝就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一般,在人流如织的街头自信地前进着。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城中仍然是一片喧哗。
不过气氛却由明快的感觉转为略带黏腻的气息。那些人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口中,也许对于正在喝的东西究竟是酒还是马的小便
都分不清了吧。
罗伦斯不禁想起了某本书的内容,说的是某个圣职者在圣人的引导下巡游地狱的故事。在到达地狱前的道路中,人们会经历七大罪
,讴歌这世界的虚伪之春。怒放的熔岩之花,宛如石榴般的成熟果实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买春女的身体。
在迪巴商会管理下的莱科斯城,没有死守规则的人。颓废的笑声与歌声响彻云霄,道路四周都是罪孽。
在这寒冷的时期美丽的让人惊叹的月与星,此时也躲在了云后。
如果在远处俯视这座城市的话,看起来一定像个炽烈的火炉一般吧。明明在不久前还充满了希望和野心的城市,现在在罗伦斯眼中
却改变了模样。当柯尔的包袱被丢在桌上的瞬间,魔法便解除了。
罗伦斯握着赫萝的手,在醉汉之间穿行。迪巴商会以周到的准备敞开胸怀和无比的睿智创造了这个城市。同样身为商人的罗伦斯也
难免有骄傲的感觉。
但是,老实说,这其实是个“被建造的城市”。这个无以伦比的以金钱、权力造就的摩天大楼,背后必然有着难以想象的黑暗。
赫萝忽然哼了一声,在小巷子前停了下来。
罗伦斯往巷子里看去,由于篝火的原因,小巷子里十分昏暗,根本看不到底。这对于设陷阱而言是再方便不过了。
“如果他们以为咱会姑息就想错了。”
赫萝说着,从胸口拉出麦袋,扭了扭脖子,发出吱嘎的响声。这意味着她不会手下留情了。随后,她毫不畏惧地向前走去。
罗伦斯也只能跟上,将包袱放在肩上,追在赫萝身后。
巷子几乎是在城市成长的瞬间出现的。在交错的坚实道路两侧有无数正在建设的家,无数四处运来的、堆积如山的建材,似乎不久
之前还在使用的石材堆在巷子两侧受着日晒雨淋。
在白天看来的话,毫无疑问是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的。
然而在夜间看去,四处都残留着残雪,就像是某个辉煌舞台的幕后一般。
罗伦斯吞了一口唾沫,拼命跟紧在黑暗中迈着平稳脚步的赫萝身后。很快,一个小小的广场出现了。周围被建筑物包围着,中心有
个水井。等周围的建筑完工,人们都住进来的话,白天一定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但现在这里堆满了建材,建造中的房屋看起来就像是战后的家园一样。
而且,井边还有个让人预想不到的东西——一只兔子。
一瞬间,罗伦斯以为它是从哪家店里逃出来的。然而那兔子看到他们后既不逃也不避。
罗伦斯终于发现,兔子的眼里终于流露出能够理解人类语言的理性色彩。
赫萝做了一次深呼吸,似乎在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要冲过去。
“让袋子的主人伤心吾也不甚惶恐。”
兔子开口了。
正如一开始的印象,它的用语十分优雅。
“不过,他并没有受伤。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吾也想避免这种情况。”
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就让赫萝去判断好了。
罗伦斯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冷静地把握全局。
“你的目的是什么?”
肯定不可能是为了钱。
对方是会说话的兔子,而且知道赫萝的底细。
“吾的同伴发现你们在雷诺斯徘徊,因为不知道狼带着商人在雷诺斯是打算做什么,就做了一点调查。”
“你们调查出什么了?”
罗伦斯恳切地问道。闻言,兔子唰地竖起了耳朵。
“吾辈需要被称之为禁书的技术书。”
震惊的风拂过面颊。在雷诺斯监视他们,还特意将柯尔的包袱拿给他们看,的确,为了禁书的可能性非常大。
"为什么需要。"
"其实吾并想与你们为敌。"
对方并没有回答罗伦斯的问题。它之所以说这句话,也许是为了牵制赫萝吧。
赫萝的样子看起来是只要稍有机会就会扑过去似的。
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胸口的麦袋。
兔子仍然凝视着罗伦斯,说道:
"北地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罗伦斯倒吸了一口气。
他完全没想到如果自己的认识是正确的话,禁书的存在将会是让北地骚乱的火种,也会是拯救危机的东西。
"如果吾有禁书的话,也许就能防止这场危机。"
兔子的话很理性。发音也是字正腔圆,完全具备领袖的风格。
然而,柯尔的包袱连纽扣都被撕掉了。让人难以相信他们经过了正常的交谈。也就是说,柯尔被威胁了。也许,下次再丢到桌子上
的就是人头了。
罗伦斯问到:
"你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兔子口中的回答,却让罗伦斯愕然地抬起了头。
"赫尔德.修拉。负责迪巴商会账簿的人。"
无论在任何商会,负责账簿的都是主人的左右手。也就是说它在迪巴商会中有相当重要的地位。那种规模的商会,甚至是能够发行
新型货币的组织,控制它就等于掌握了一个小国。
简而言之,就是王的右手。
或者,这事谎言。
罗伦斯看了一眼赫萝,而赫萝一直默默地伫立着。
自称赫尔德的兔子的话,给人感觉似乎是真的。
罗伦斯偷偷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有意思地呼吸了三次。
一次,两次,三次。
将脑子完全切换为交易状态。
"那么这位赫尔德先生,您为什么需要禁书?"
"你会有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吾辈也不是不明白你们的目的。"
如果对方在雷诺斯就张开了大网的话,这种程度的事应该已经调查了吧。尤其迪巴商会笼络了不少佣兵。罗伦斯他们在雷诺斯城经
常出入佣兵商会,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过,考虑到各种可能性,吾不能放过任何与禁书有关的事。"
既然赫尔德是迪巴商会的账房,那么它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还不得而知。
但罗伦斯并不认为他完全是在说谎。
因为虽然赫尔德有求于赫萝,但并不是信赖罗伦斯作为行商人的能力,而是单纯出于对禁书的需要。
而且,既然兔子敢将柯尔的包袱送到赫萝面前,那么他应该已经有被杀的觉悟了。
也就是说这场博弈,比迪巴商会账房的性命还更重要。
他应该是做了各种准备后才来的,所以罗伦斯再次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赫尔德瞬间屏息,随后,就像是在说什么难以接受现实一般的说道。
"如今迪巴商会内部分为了两派。而吾所处的是弱势一方。"
"所以"
虽然罗伦斯尽可能迅速地反问道,但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动摇。
迪巴商会内部分裂。
这当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报应。
"吾想您应该已经知道吾们发行新货币的事了吧。"
"似的,我认为是绝妙的主意。当然,作为货币发行的受益方,这也有莫大的意义。"
"的确如您所言。"
在这箱子的深处,城市表面的繁华是到达不了这里的。
但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头顶漆黑的夜空映着妖异的火之红光。
"不过老实说,吾们也赚得过多了。"
赚得过多。迪巴商会的账房居然说了这种话。
罗伦斯就像是没听懂似的反问道。
"赚得过多?"
"没错,在决定发行新货币的时候,吾们就大赚了一笔。甚至在兑换商之间,新货币也炒成了高价。"
众人纷纷对那还未出现的货币开始了投机。
因为它那邻人难以置信的高纯度。而且人们也相信那纯度会一直维持下去。
由于有无数想要拥有这种货币的人,所以兑换商趁机抬价,也有很多人趁机投机赚钱。
"货币的价值上升,原本是让吾们高兴的事。然而,这并没有对太多人造成好的影响。尤其是事前分别分担了新货币比例的诸侯们。
无论是怎样历史悠久的家族,他们几乎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在注意到这一点后,他们说出了单纯到极致的话。"
"他们说让银行再发行更多的货币?"
兔子点了点头。怅然地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发行大量银币的话,发行量增加的同时,的确也会赚钱。"
"那为什么你会说北地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呢?"
罗伦斯进一步执着地问道,赫尔德一瞬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在思考对策吗?就在罗伦斯惊讶的段在时间里,兔子投向天空的视线忽然变得悲哀起来。就像是在憎恨明明有着宛如羽翼的耳朵
,却无法飞上天空一样。
赫尔德的目光回到了罗伦斯身上。如果这是演技的话,被他骗了也无所谓。
"发行货币的基础是金属坯。现在光是从兑换商哪里来的货币订单量就已经足以用光所储蓄的金属坯了。因此根本不可能立刻发行。
然而,在能卖的时候就要卖是商人的基本准则。所以,你知道有什么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吗?"
罗伦斯口中开始有讨厌的味道在扩散。话题的走向隐约可见了。
"对金属坯——货币基础材料的夺取。"
"没错,虽然是贸易贫乏的北地,但也有富庶的地方。被欲望蒙蔽了眼睛的人们主张趁现在袭击富裕之地。实际上,有很多并没有参
与我们这一连串计划的紧闭门户的领主和城市。而我们这方的领主们则主张借此机会同时满足他们的领土扩张欲。"
赫尔德的语气带着轻蔑,实际也是怀着轻蔑之意吧。
如此单纯的主张,当然不符合迪巴商会给人的印象。如此叫嚣的,一定是寄生于迪巴商会,谋划着大赚一笔的领主们吧。
然而,对于领主的主张,罗伦斯不认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迪巴商会会无条件顺从。因为他们如果是会被这种人操纵的人偶的话,
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了。
也就是说,可能性只有一个。
"迪巴商会内部还是有支持这种野蛮主张的人存在吧。"
"没错。而为了阻止他们的图谋,记载着矿山采掘技术的禁书是必要的。"
罗伦斯摇了摇头,觉得有点想吐。
并不是多复杂的故事。利害的对立变成如此艺术性的组合,只能认为是神的恶作剧。
赫尔德就像是看到了恶魔之眼一般静静地说道。
"主张侵略的人们——当然也有他们的头脑。他们并不会直接表明自己是想夺取所缺的东西,他们的借口是:现有的矿山有枯竭的可能
性。"
为自己无耻的行为找各种理由,是商人的拿手好戏。
"也就是说,如果考虑到近期矿山枯竭的可能性的话,就得延缓目前的采掘,或是,开发新的矿山。因此,如今矿山的开发变成了复
杂的政治问题。以如今气势正盛的商会,不是能够轻易得到含有矿床的土地吗?而今不是刚好有合适的理由进行抢夺吗?如果得手,
那么从那些城市和领主的宝藏中夺取金属坯不是一石二鸟的事吗?一些人如此主张。"
燃烧的欲望和想要到手的利益,以及应该排除的障碍,全部都排在一条直线上了。的确,在如今的状况下,几乎没有可以与迪巴商
会相抗衡的组织。鲁瓦德也明言过,只要他们出手,必然攻无不克。
因为迪巴商会有的是钱,而战争的成败最终取决于钱。
而且,迪巴商会如果获胜,不仅将获得丰饶的土地和矿床,甚至可以在哪里强制推行自己发行的货币,从而进行更多的货币交换,
得到更大的利益。
几乎是能够吸尽敌人最后一滴血的强势。就像是很久以前神话中出现的蛇之暴神一般。
那蛇神最后是怎么死的呢?
因为它的胃袋是有限度的。但发行货币的数量则是无限的。
"然而只要有禁书,至少能够推翻矿山会枯竭这一理由。因为即使不进行新的开采,也能从已经关闭的矿床中实现新的挖掘。而那些
关闭的矿床,大多都会被领主卖掉。请考虑下其中的含义,禁书能够让北地不受战乱之苦。"
每当裁决技术进步之时,总算能让已经枯竭的矿床重新焕发生机。这样的前例不胜枚举。
这至少消灭了开发新徒弟的可能性。因而,只要能得到人们想要的金钱,也无需付诸战火了。
这一点对于罗伦斯他们而言有怎样的意义,已经不用说了。
"大部分问题吾们都能用金钱解决,今后应该也是如此。兵戎相见血流成河的时代必须结束了。强大与力量的时代将会迎来怎样的终
结,狩月之熊早在几百年前就有提示。"
赫尔德身体前倾,然后忽然停下了谈话。
赫萝静静地伫立着。
而罗伦斯代她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一主张,只有你一人支持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将可以在这局势中火上浇油的禁书托付给它就太愚蠢了。罗伦斯凭借商人的理智,不敢冒如此风险。他只能作
出如此结论。
但赫尔德立刻回答道:"不。"
"吾们商会的主人,赫尔贝尔特.冯.迪巴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迪巴商会的领袖居然也身处于内部的弱势立场。
听到如此可笑的事,罗伦斯其实并不惊讶。在不可能独自运营的超级大商会里,权利的分散不可避免。经常听闻拥有权力的部下将
主人拉下马的故事。因此也听说过,偶尔会有大商会的主人由于妄自尊大而被挟持的事。
而迪巴商会这样的存在,也会因为欲望之火的煽动衍生出其他的东西。
"拜托了。如果现在不能一挫造反者的锐气,迪巴商会就会变成侵略者。金钱与武力一旦结合,连教会都只能顺从。如此一来战火会
如野火一般烧尽这片土地。吾们不想将迪巴商会送入地狱的入口。你们不也是被这座城市的梦想与希望所吸引而来的吗?这才是迪巴
商会真正的梦啊。而再这样下去,这个梦必定要崩溃了。"
赫尔德悲痛的叫声响彻被火光映红的夜空。
这世上无数的人类操纵着各种丝线,织出无限的布。罗伦斯能够理解迪巴商会对想要指出的奇迹之布那种自豪的心情。
世上的霸权已经从赫萝那样古代的存在哪里向人类转移,而人类中的霸者除了王公贵族意外,站在顶点的就是商人了。
罗伦斯的脑海中也曾经有一瞬间闪现过这种宛如白日梦般的情景。
迪巴商会想要实现的,就是这样的宏伟大计。
"如您所见,吾乃是兔子之身,但也想要协助迪巴实现梦想。他曾说过要将这片土地建造成自由的王国。任何人都不会受到束缚,只
有智慧和努力引导着人名。他想要带领这片纷争不断的安定土地走向和平。吾认为这个梦想足以让吾奉献生命,哪怕是对狼群出手。"
随后,它凝视着赫萝,说道:
"因为无不能让梦想就此结束。"
它一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柯尔吧。也试试根本就无法杀了他。其实只要动用武力,他们应该能直接威胁或者控制露.罗瓦,让她
吐出禁书的秘密。
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带着可能被赫萝杀掉的觉悟将柯尔作为人质。
为什么呢。
必然有其理由。
赫尔德晃了晃长长的耳朵,偏了偏头,随后又回头向无言的赫萝看去。
"在一切顺利尘埃落定只是,吾一定会奉上厚礼。你们想要在这里买店定居下来吧?那么吾会从迪巴商会给予莫大的支持。因为吾师
管理迪巴商会账簿的人。"
他并没有提及金钱利益,言下之意是会给予更大的便利。
"事态已经是刻不容缓,与迪巴商会相关的人们一生都生活在赌场之中。吾想你们是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趁热打铁'这句话的含义的。
实际上,一迪巴为首的吾辈派系的人已经被软禁于商会中了。能够勉强逃脱的就只有吾而已。"
赫尔德在井边,就想童话中的兔子一样,灵巧地用前脚拿起了叠好的衣服。
"既然拥有小屋的钥匙,那么当然不会愿意被关在小屋里。请细想一下,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明天的傍晚,吾会来询问你们的
最终答案。"
随后,赫尔德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建造中的房屋墙壁间。罗伦斯刚想要追上去,却意外地被赫萝制止了。这事,对面小巷闪出了红光。
"嗯?你们在这种地方找乐子?"
随即出现的,是肩上扛着枪的三人组。
从装扮来看,应该是城里的自卫队。
"要是被醉汉缠上的话可会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哦。赶紧回家,回去。"
男人们就像是驱赶小猫小狗似的挥着手。罗伦斯当然不会有异议,于是赶紧抱着赫萝的肩膀按原路返回了。虽然那几个男人在短时
间内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但很快就往其他地方走去了。
周围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而昏暗。也许是因为刚才被油灯晃了眼睛,罗伦斯现在几乎看不清身旁赫萝的样子了。映入眼帘的,是夜空
那异样的光辉。
这时,赫萝开口了。
"汝打算怎么做?"
罗伦斯的眼睛在适应黑暗之前暂时无法顺利在堆满建材和垃圾的路上穿行。就在他准备要赫萝稍等一会儿的时候,她却采取了意外
的行动。
他忽然握紧了罗伦斯的手腕。
"咱不觉得那番话是在说谎。"
罗伦斯明白指的是禁书。
"利害关系很清楚。正如那兔子,赫尔德所说的。"
迪巴商会内部想要追求更多财富的人们打算发动战争。而他们将这一行为正当化的理由就是矿山枯竭。
那么,如果有禁书的话,现在既有的矿山就能够增加产量,他们的主张也就站不住脚了。这也是赫尔德的想法。
"汝怎么想?"
"我"
罗伦斯欲言又止。
思绪纷乱。
"我基于自身利益的话,是想要依从赫尔德的建议的。我不仅能对迪巴的梦想产生共鸣,而且一旦发生战争也不可能赚到钱。赚钱只
需要一瞬间。就像是在火山喷发中取暖一样,当时的确是温暖了,但是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而且鲁瓦德也说过不会对这座城市发动战争。
罗伦斯这样想着。
通常处于攻击方的人,在陷入被攻击一方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这里甚至连城墙都没有。
到时候,人们还会想要留在这里吗?还是纷纷逃散呢?
"而且如果将禁书交给他们的话我们也能避免危险。"
"既然汝这么说,那就这样做吧。"
赫萝低声道。
罗伦斯呆住了。
"不这件事还是由你来下决定比较好吧?毕竟是与北地有关的事。你不是不赞成赫尔德的提议吗?"
以赫萝的口气,应该还没有下决定吧。
如果硬要问她的话,感觉更可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即使如此,赫萝也没有回答罗伦斯的问题。
"能让北地不遭受战火的荼毒只有你了不是吗?虽然赫尔德有赫尔德的野心,但至少现在与我们没有利害冲突。对于废弃矿山的
再开发的确是件好事。既能获取财富,也不用浪费新的土地。赫尔德的这番话的确没有说谎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有了将禁书交给赫尔德的理由了。
因为即使不给他,也难以看到逆转局势的曙光。
既然无论是逆转局势失败和不将禁书交给对方的结果都一样,那么还不如选择有一线希望的选项。
这种计算对于赫萝来说也是非常简单的。
因此,能够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你有什么不能给他的理由吗?"
面对罗伦斯的质问,赫萝微微一颤。她从未将重要的事完全交给罗伦斯一个人决定。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是自暴自弃吗?还是有什
么不愿意考虑的事吗?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相信赫尔的吗?的确,它在你看来是不可依靠的兔子它话中的要点也不太明确。但迪巴商会这样的组织的账房
,必定是拥有相当头脑的。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
罗伦斯认为赫尔德没有说谎。
所以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成功说服赫尔德的对立者,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
"还是说你无法信任迪巴商会呢?的确,要信任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是很难而且迪巴商会一直都有各种不安的传言。&qu
ot;
这并不是单纯凭印象下结论。实际上,罗伦斯一行也一直深受着不安的传言之苦。
但是赫萝仍然沉默不语。
她抓着罗伦斯的手腕,一直沉默着。
而罗伦斯强行压住了自己的叹息。
此外还有什么呢?自己究竟看漏了什么呢?为什么赫萝对此不发一言呢?
这些疑问,逐渐变成了对赫洛德焦躁。
此外还有什么不能将禁书交给对方的理由吗?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只可能是一个。
"或者,你是担心那些家伙有可能伤害柯尔?"
毕竟柯尔的包袱就在他们手上,而包袱的状况表明柯尔多少遭受了一点暴力。
但赫尔德也说过他们并不打算伤害柯尔。
赫萝应该也不认为这是谎话,否则早就露出獠牙咬向赫尔德那小小的身体了。
但她拼命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赫萝是相信赫尔德的话的。她相信赫尔德并没有真心要加害柯尔。即使是他们拒绝交出禁书也一样。
赫尔德有自己的信条。
而那绝对不是毫无意义地杀害无辜的信条。
"还是我漏掉了什么?"
终于,罗伦斯忍不住问道。
依从赫尔德的建议无疑也符合赫萝的利益。罗伦斯不可能弄错这一点。而且,这对于他本身也是获利的良机。
到计划成功之时,罗伦斯能在这座城市得到莫大的便利。这不仅仅意味着能够以便宜的价格获得一家好店,还有更加特别的意义。
能够从支配这座城市的人手中的得到便利,简直无异于看到了幸运女神在向他微笑。能够与赫萝公营这家店的话,罗伦斯就不用被艾
普牵着鼻子走了。
罗伦斯就像是在等待缠着要零花钱的孩子冷静下来似的凝视着赫萝。
但赫萝不是孩子。如果她认为有必要开口的话,必定会以理性的态度对待目前的状况。
她屡次张口,宛如在用嘴巴呼吸一般,终于,挤出了句子。
"如果将禁书交出去的话,今后也许会让这片土地遭到更大劫难。"
罗伦斯瞪大了眼睛。
他所震惊的,是没想到赫萝的想法会这么肤浅。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新的技术能够让废弃的矿山复活,这样一来,开发新土地的可能性不就没有了吗?毕竟比起树
林茂密的深山,已经被开发的矿山更利于采伐啊。而且就像赫尔德说的那样,大部分问题都能用金钱解决。我在旅行途中也听说过,
实际上甚至有商人专门将宝压在让枯竭的矿山复活上呢。"
说到这里,罗伦斯停下了。
但赫萝并没有回话。
"所以,我认为现在应该做的,首先是排除迪巴商会内部的强硬派进攻北地的理由。更进一步说,就是支援梦想建设这座城市的商人
们走上舞台。当然,我知道你的担忧。禁书上的确记载了非常惊人的技术。如果将其交给迪巴商会,也许他们会产生利用这技术进一
步开发的欲望,但是——"
罗伦斯注意到自己正在努力说服赫萝。
因为它已经付了在这里买店的首付金。不过最大的理由,还是出于对迪巴商会想要实现的梦想的感动和兴奋。
如果商人能统治世界的话,那么那些山一样多的愚行和委屈都会从此消失的吧。如果商人能掌握城市的发展,那么一定会有无数让
人幸福的交易吧。他们不会像王公贵族那样为了名誉和欲望做一些蠢事。关于大商人的暴虐与奢侈,都是不了解他们的民众的错误猜
想。因为会做这种事的商人是必定会被其他商人所取代的。
最为重要的是,与即使金库中空空如也也要虚张声势强撑面子的王公贵族不同,商人绝对不会如此虚荣。认真工作的和虚荣浮华的
,究竟谁应该统治世界,不是很明了的吗。
而且从行商人的经验看来,毛衣活跃的场所都是充满了活力与幸福的。所以罗伦斯才想要支持迪巴。
将禁书交出去的话也许有可能促进土地开发。但是,不能因为害怕这种可能性就掐掉所有希望的萌芽。
而且罗伦斯还想对赫萝说。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这种话呢?你不是曾说过并不在意迪巴商会想对北地做什么吗?正因为如此,你也支持我在这里买店的不是吗?"
这次,赫萝纹丝不动。
"那么,如果不把禁书交给他们的话——"
"不是这样的。"
赫萝说道。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赫萝的手力道大得将罗伦斯的手腕捏得发痛。她反复地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她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也许事实也就是个闹别扭的孩子吧。
赫萝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的"。声音逐渐带上了泣音。抓着罗伦斯手腕的手也渐渐脱力,最后无力地垂落。
就像是个在雨天被丢弃的孩子一样,肩膀颤抖着。
"哪里不对?的确,也许事实是有点程度上的差异。但是,拿东西虽然名为禁书,却并非是魔法刷。即使它有可能促进对矿山的开采
但这也不可能突然性地让整个北地的资源都暴露于人类的视野中吧。"
"然而然而时间一长又如何呢。"
赫萝扬起斗篷下的脸看着罗伦斯。
昏暗之中,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商队中遇到狼群袭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绝望的商人一样。
"也许再过几十年是会那样。但,那么久以后的事,我们也没有办法吧。"
闻言,赫萝倒吸了一口气。
她似乎是想要怒吼,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似的。
两方面都有吧。而当罗伦斯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顺着赫萝的脸颊滑落了。
"才不是没有办法"
"诶?"
看到昏暗中赫萝哭泣的脸,罗伦斯顿时慌了神。
但是虽然赫萝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做什么,但是光凭他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吧。
因为这是世上的天意,是赫萝和罗伦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是没有办法咱能够生存漫长的岁月。汝也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咱身边。但是汝人文咱会对因为自己的决断而在森林被逐步吞
噬的时候袖手旁观吗?汝认为咱会眼看着山被推平吗?咱讨厌那样。绝对讨厌。汝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但,咱会一直存在。但是汝
,汝啊,却要我下决定?汝认为咱会想要下这个决断吗?汝啊,汝啊"
赫萝双手握拳,敲打着罗伦斯的手腕。
而罗伦斯默默地承受着他拼命的敲打。
面前的人的拳头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只要他想抵抗完全可以躲开。
但是,现在的赫萝却是比他痛一百倍。
她就这样一脸绝望地,一边哭泣一边挥舞着拳头。
就像是在面对无法抵抗的命运,终于了解到自己是多么无力一样。
就像是预见了若干年后,无论怎么敲打罗伦斯的胸膛,他也不会再苏醒了一样。
"汝在的话咱还可以忍耐咱、咱啊"
她吸着鼻子,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罗伦斯,拼命诉说着。
"并没有那么坚强啊。"
敲打着罗伦斯手腕的拳头,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像是在恳求"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似的,赫萝哭泣着抓住了
他的袖子。
在罗伦斯描绘他想象的店铺时,赫萝曾经抱怨过没有自己的住所。那并不完全是玩笑。
她真心地想要一个自己的居所,所以如果能得到的话,她决心不去理会一些让她讨厌的事。
然而,如果下定决心将禁书交出去的话,那么今后也许将持续数百年的矿山开发,就全都是她的责任。不论事实的真相,赫萝一定
会这样想的。
而且那时候罗伦斯也已经不在
了。不管怎么样,他能再活五十年或许就是幸运的了。
如果生病的话,搞不好下周就会死去。
人的生命就像泡沫一般。如果害怕失去的话,倒不如不要爱人为好。诗人曾如此说过。
赫萝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对这一点有所觉悟了。因为她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验。但即使如此,还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老
实说,这也算是罗伦斯作为男人的骄傲吧。
他将目光落到手上,然后又缓缓地再次看向赫萝。赫萝则完全丢下了贤狼的面子,吸着鼻子凝视着他。
罗伦斯拉起了她的手。
赫萝再次哭出声。
罗伦斯要说什么,贤狼早就知道了。
"那,你不下决定就好了呀"
他将赫萝小小的身体揽入怀中,说道。
"应该将禁书交给赫尔德,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罗伦斯在想什么,赫萝全部都明白。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利害明确,条件清楚了。
而罗伦斯唯一胜过赫萝的,就是商人特有的永不放弃的精神。
所以赫萝知道罗伦斯最后会说什么。
那也是赫萝所希望的。
之所以会哭泣,是对于只能等待他说出自己所期待的话的自己感到羞愧。
不过知道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正在等着自己的话,这让罗伦斯有些自豪地道。
"我啊,想要顺从利害关系,将禁书交给赫尔德。你反对了,以各种理由表示了反对。所以这个责任我担下来。至于怎么负责虽然还
不清楚,但我负责。绝对负责。我没有说谎吧?"
赫萝微微摇了摇头。
对不起。她致歉道。
"所以,有结论了。那就是将禁书交给赫尔德。你抬起头看着我。"
罗伦斯抓住赫萝纤细的双肩,有些粗暴地将她稍微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赫萝还在哭。
完全不像是贤狼。
但是实际也是如此吧。
贤狼之名,原本就是约伊兹的村民们所推崇的。是赫萝虚假的形象。
"之前我们是怎么做的,今后也一样。"
这样的理由,对于支撑赫萝度过今后漫长的孤独是必要的。
"所以啊,别再哭了。"
罗伦斯用指腹用力的擦了擦赫萝的眼角。
刚刚擦去,新的泪水又滑落下来,罗伦斯再次擦去。
"你再哭下去的话,会害我有奇怪的想法哦。"
轻轻敲了敲赫萝的脸颊,罗伦斯笑了。而对这刻意的玩笑,赫萝咳嗽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泪了。
不过,想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赫萝抹了抹自己的脸,随后用袖子粗暴的乱擦一通。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罗伦斯做的事了。最后,他向赫萝伸出手。
"回去吧。"
而赫萝也回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罗伦斯比赫萝先醒过来。
赫萝现在还是一副哭累后沉睡中的样子,发出有点痛苦的呼吸声。通常都像野兽一般蜷缩着睡觉的她,会将头探出被子外就说明不
太寻常。这一点罗伦斯很清楚。
她昨晚一直呆在罗伦斯身边。
对于赫萝而言,她很害怕罗伦斯会在弹指间死去。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感情流露,或是害怕自己亲口说出的事实。
罗伦斯并不是送别一方。
在雷诺斯送别柯尔的时候他就这样想过。
赫萝送柯尔时候的表情非常疲惫。虽然拼命挤出了笑脸,但其实掩藏着她对于送别他人的疲惫感。
如果什么时候送走的人能回来就好了。
那是连这种妄想都没有的深切的疲倦。
虽然有无数伟人是经历过没落后再次崛起,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逆转时间。
赫萝一直都是送别一方。至今都是,今后也是。
抚摸着赫萝的脸颊,罗伦斯下了床。打开木窗,今天的阳光异常明媚,暖意怡人。外面非常热闹。那种气氛,似乎与迪巴商会内部
的分裂,或是将要发生的战争毫无关系。
悲剧也许会突然到来,颠覆一切。
罗伦斯能做的,就是在暴风雨中也绝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只有前进,才能报答赫萝所做的一切。
战败的故事通常是阴郁的,赫萝的人生在这一点上,该说是命运或是天意呢——一直都在经历败仗。
罗伦斯整理了一下仪容后,离开了房间。
虽然还略带寒意,但为了表示他很快就会回来,罗伦斯可以将外套留在了枕边。
"请问找我们有何贵干?"
洛伦斯走上三楼莫伊吉的房间。而里面的主人似乎不久前才在屋子里喝了酒。
伴随着浓烈的酒气,睡眼朦胧的莫伊吉轻声开门走了出来。
"您好,有事相谈。"
"呜鲁瓦德不在房间里不行。稍等一下,抱歉。"
他敞开门,催促罗伦斯进去。随后他自己也回到房中,拿起了水壶。
随后,他就在桌前将水往自己头上淋去,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
"呼,哎呀哎呀,这种程度就醉了,还真是上了年纪了啊。"
"您好像喝了不少啊。"
"哈哈,真丢脸啊。我这种不知道何时会死的人啊,就以此为借口,不知不觉就成了酒鬼了。"
活着时的最后畅饮。
有这种借口的话,的确是生活在没有戒酒这个单词的世界里的人啊。
"话说您是来找我们团长的吧。"
他唰地摸了摸头。银色的头发就像针一样。
这种年纪还能如此勇猛。
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野兽般的佣兵吧。
"似的,请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恐怕实在雷伯纳特啊啊,名字好像是福格佣兵团,大概是在那里吧团长与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牵扯呢。不过也有可能
在某个地方和人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了吧。"
他这些方面完全是个豪放的佣兵,倒是让罗伦斯有点安心。
而且成群结对的人们,似乎有他们特有的联系。
"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可以让伙计帮你找找看。"
莫伊吉的话让罗伦斯有数秒的犹豫。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踌躇,莫伊吉以战士般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难道不能帮你什么吗?"
他是实质上负责团队运营的老兵。
要越过莫伊吉直接和团长交谈,本来就必须有相应的理由。
"当然,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要是将事情先告诉莫伊吉先生的话,我有点担心鲁瓦德先生也许会自责自己居然在重要的时候醉倒了。
"
这对于脑袋里还残留着醉意的莫伊吉来说应该是很难绕过弯来的话吧。
但是罗伦斯的这点担忧立刻就消失了。
"我派人去找他,你稍等。"
莫伊吉马上越过罗伦斯身边往走廊走去了。
他以几乎让建筑物颤抖的音量大声吼道:"传令!"
由无所不能的神赐予权利,领主通知土地,骑士宣誓对领主效忠。
土地上发生什么,或是要求什么,都得由神之代理人——领主来决定。所以哪怕是一直以来都很平静的遍布森林和草原的土地,也可
能在忽然间变成被野火烧尽的悲鸣哭泣的荒土。
掌握这座城市命运的,则是名为迪巴商会的无冕之王。
它内部意见对立,一旦造反成功,那么对于将性命托付于它的佣兵们而言是非常重大的问题。
"怎么。"
牵着两个小伙计,就像是带着两个年纪相差悬殊的弟弟的哥哥一样摇摇晃晃走回房间的鲁瓦德,在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后抬头道。
"这个情报的准确度如何?"
就像是水车的齿轮一样,鲁瓦德他们在得到情报后都会根据自身情况让其想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因此没有比得到错误的情报更
可怕的事了。
错误情报对于罗伦斯来说只是遭受一些损失,但对于鲁瓦德他们而言,则是攸关性命的。
"您应该知道赫尔德.修拉吧?"
听到罗伦斯的话后,鲁瓦德看了莫伊吉一眼。
而莫伊吉代他回答道。
"是迪巴商会的会计。据说也是迪巴商会主人的左右手。"
"如果赫萝的耳朵没有听错的话,它自称是赫尔德.修拉。"
赫萝的耳朵当然不可能听错。想赫萝这样的古代存在,在这方面不可能有任何闪失。鲁瓦德凝视着手里擦脸的毛巾,就像是看着带
血的剑一般,目光锐利。
"我的伙伴中也有人说,迪巴商会方面的应对变差了,大概是内部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小伙计机灵地想要接过毛巾,但鲁瓦德又用它擦了一把脸,然后搭在了脖子上。
"新货币发行是大事业。而且,能赚的钱也多得让人昏头。所以已经被利用完的我们应该是没什么用了。虽然我是想这样自虐地自嘲
一下,但是"
"听说商会之主和他那一派的大多数人都被监禁在商会内部了。"
闻言,鲁瓦德和莫伊吉两人的表情还是丝毫未变。就像刚才听到的是"今天的面包很便宜哦"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情报似的。
"欲望难以压抑了呢"
不过,鲁瓦德立刻就嘲讽道。
"一群傻瓜。以为将熊皮裹在身上就是熊了吗!还是以为得到莫大的财富就能像南部领主那样过上奢侈的生活了!这里可是连教会都
不得不放低姿态的北地。他们根本不懂用错误的手段去达成目的会有什么养的后果。以为只要攻陷城池,战争就结束了吗?有这种想
法的根本就是乡巴佬领主。"
墙壁上挂着的地图中描绘着山与山之间细如蛛丝的道路。
在一马平川的普罗亚尼以南,还有不可能画在地图上的极窄小路。
但是,这些都是北地的主要通道。是翻越群山穿过森林的重要生命线。
也就是说,先头部队会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小队,互相之间难以取得联络。这时连商人都极度恐惧的事态。
"那么?会计只告诉了罗伦斯先生这件事吗?"
是在考虑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应该知道的同伴吗?还是在考虑一旦战火燃起,应该转移到何处呢?
代替沉默地凝视着墙上地图的鲁瓦德,莫伊吉如此问道。
"不,他还说希望我能够帮他夺回商会内部的主导权"
鲁瓦德回过头来。
"帮助?"
一旦开战,对于同伴的选择将决定生死。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将在雷诺斯入手的某个决定性的东西让给他们而已。"
"嗯"
络腮胡的老兵扬起了下巴,而鲁瓦德则抱起了双手。
"罗伦斯先生在雷诺斯曾为了什么养的宝物而冒险呢?"
"与我的交易稍有关系。那事记载着矿山挖掘技术的禁书。"
两个用兵的表情仍然没有变。
就像是无论听到什么重要的情报都不会动容似的。
就像是坚信无论自己的表现有多么奇怪,但只要一显露出慌张之态就输了似的。
"我和赫萝曾摆脱一个书籍上,希望能将禁书永远收藏在遥远南部的某个好事者的书架上。而如今那个书籍商已经带着我们的朋友往
东边的基修城去了。"
"基修即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周的时间吧。"
鲁瓦德自言自语似的向莫伊吉确认到。
"我昨天晚上收到了原本应该和那个书籍商一起远行的朋友的行李。对方说是在和我朋友商谈过后才到手的,事实不可能这么简单吧。而在此基础之上,赫尔德请求我们帮助它。"
"我们这样的人啊,通常将这种请求方式恭称为胁迫呢。"
"没错,不过赫尔德也表露出了赴死的决心,因此应该也不是虚张声势。"
知道赫萝真身的鲁瓦德点了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之后,抬起了头。
"那么,赫尔德也不是人"
"没错。"
鲁瓦德是值得信任的人。于是罗伦斯微微点了点头。对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在稍微过了一会儿后,才轻声道:"是,是
吗"
虽然罗伦斯告诉了他这一点,但鲁瓦德的视线还是看着下方,像是在整理脑海中的思绪似的,一直凝视着桌上的某一处。
"我们打算将禁书交给它。准备今天晚上就告诉对方。"
"它的胜算呢?"
鲁瓦德立即问道。
相当精明而现实。
"我认为多少应该有一些胜算吧。"
组织越大,想要浇灭内部燃起的欲望之火就越难。
在成为单凭一己之力笼络领主发起新货币这样的商会之时,内部的各个掌权者恐怕也没想到他们现在会出现这种对抗吧。
一切都是因为金钱。
无论是梦想或是什么,都可能因为某件小事而醒。
到那时,那些腰中有剑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哪怕之时进言了一句"三思"的忠实部下。
"也就是说,罗伦斯先生是想让我们逃走吗?"
一个齿轮转动必定会带动另一个。
鲁瓦德脑中现在一定在迅速转动着吧。
罗伦斯点了点头。
"没错。万一赫尔德说服失败,我们都会陷入危险之中。哪怕是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也有想要保护的存在。而你们在转变
进军方向时,一定需要不少的时间。"
"撤退"这个单词对于佣兵而言是非常不名誉的。
"嗯,的确,我们要改变进军方向是需要时间。不过,如果是撤退的话就需要更多时间了。"
鲁瓦德笑了。
"我们可不会顽固地死撑面子。"
虽然罗伦斯刻意选择了词汇,但似乎反而更让鲁瓦德在意了。"改变进军方向吗"——他又轻笑着重复了一次。
"向燃烧的篝火上浇一盆冷水会怎么样呢。罗伦斯先生见过精炼所言吗?"
闻言,罗伦斯回答说没有。
当然,他曾见过很多城里工厂的熔炉,但是鲁瓦德所说的,是能做出像山丘那么大的东西的熔炉吧。
"五六个人一起拉动风箱,向比攻城机还高的炉子里输送空气。炭火发出宛如恶魔叹息的声音,火苗呼呼地腾起。如果往这里面浇入
冷水的话,不仅不会让火熄灭,反而会爆炸般的让它燃得更剧烈。"
明明应该熄灭火的水,却反而成了助燃剂。
无论任何事,一旦过于极端,就有可能造成反效果。
"对方要实现欲望,在如今的情势下几乎是不可阻挡的。这一点你应该有痛切的理解吧?现在那里已经是个灼热的熔炉,我对于所有
胆敢对里面浇水的人的勇气表示敬意。但是一旦失败的话,那代价是巨大的。"
鲁瓦德抬头看着天花板道。
"我明白,罗伦斯先生,谢谢你。我并不打算说服你,而且我们也早就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只不过是提前实施而已。这世上还有无
数我没喝过的酒呢,现在还不是让我蜷缩在某个地方的时候。"
非常像是赫萝的说话方式。搞不好,酒
鬼们都是约伊兹出身的吧。
鲁瓦德紧紧地握住了罗伦斯的手。
"我会留几个机灵的人在这里,你逃走时可以找他们。我们会在去约伊兹的路上等你。我知道很多可以从那里转向东边的路。"
也就是说,他打算至少为罗伦斯他们到约伊兹带路。
这就是佣兵的道义。
罗伦斯说了句"拜托了",然后回握住他的手。
"那我们就要立刻开始悄声行动了。趁现在还风平浪静的时候装好货物。莫伊吉,食物和其他方面怎么样?"
"至少够两天用。"
"立刻用最短时间筹集五天的分量,我们要用七天。不要用金币,用银币买东西。"
既然与托雷尼银币连动的新货币价格高涨的话,那么托雷尼银币也必定会涨价。那么金币对银币的价值就会大幅度下降,现在用金
币买东西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鲁瓦德在一瞬间就作出了这样的计算。
果然不是头脑简单的武夫啊。
罗伦斯不禁考虑,如果鲁瓦德不做佣兵的话,倒是可以和他一起从商呢。
"缪里佣兵团会在明后天的早晨,趁着早晨的雾,改变行军方向。"
最后,他扬起了嘴唇。
莫伊吉也笑了。说了声"了解",伸了伸懒腰。
继承了赫萝故乡同伴之名的佣兵团的安全,至此可以确保了。
万一赫尔德对同伴的说服失败,罗伦斯一行人暴露的时候,对方要将他们血祭的可能性也很高。就像在战争开始时,特意在敌阵前
杀猪以振奋士气一样。如果指示佣兵做类似的事的话,周围的小规模权力者都会颤抖吧。
"那么,接下来就看汝了。"
因为之前大哭过,赫萝的脸有点浮肿,表情也十分不爽。
但她还是紧贴在罗伦斯身边,嘎吱嘎吱地咬着面包。
似乎是在随意地听着罗伦斯的话,不过那不爽的脸上却隐约带着害羞的表情,让罗伦斯被胸中忽然冒出的爱意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嗯,啊?"
被她那宛如看透他内心的眼神盯着,罗伦斯有点尴尬。而赫萝则一脸问号。
"店的事汝打算怎么办?"
随后,她有些犹豫地问。
"虽然咱不知道兔子所说的事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但是汝不是经常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可能有重要的东西吗?"
罗伦斯不禁想起了"一旦人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就容易被卷入悲剧"这句话。
的确,如果赫尔德反击失败的话,在这里开店就是危险的赌博了。而赫萝也明白,一家店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所以就连她都担心得要命。
"因为汝不是已经付钱了吗?对汝来说,开店是汝的梦想而且没有人比汝更贪财了"
她不安而略带嫌恶地说道。
对于赫萝这样的性格,罗伦斯只能苦笑。
不过,不是不高兴的。
"那个倒是只付了首付金而已"
因为坐在床边,所以身高差比平常小了一点。
在赫萝窥视的目光中,罗伦斯老实回答道。
"那只能卖掉了吧。"
卖掉的话,只要赫尔德成功,送他一两家店根本不是问题。而失败的话反正只能夹着尾巴逃走。而且,万一赫尔德谈判破裂,就算
罗伦斯能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但在发生战争之后,这座城市也难以保持现在的光鲜了吧。或者应该说,一旦发生战争,没人会傻到
将重要的财产托付给这座连城墙都没有的城市。
很久以前,传说中的王曾大战三百回合毫发无伤。但罗伦斯很清醒地知道,莱斯科这座城不可能走上和王一样光荣的道路。
投资这座城市建设的领主们之所以不反对战争,是因为他们现在正处于无比的成功之中,陶醉在这种成功所带来的满足感里。
只不过,想一帆风顺地从一个成功继续走向下一个成功,这种感觉只是让人付之一笑的妄想罢了。
对于一旦失败就会失去这里重要东西的罗伦斯来说,不可能和他们一起搏命。事实就是这样。
而且,赫萝在罗伦斯决定在这里买店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无论北地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了。爱么,自己也不应该拘泥太多了。
罗伦斯这样想着,也觉着应该这么做。
"但是。"
"嗯?"
听到罗伦斯的话,赫萝瞥了他一眼。
"在开店前卖掉的话总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啊"
罗伦斯之前的确是打算在此之后开始作为城市商人的冒险。而现在,莱斯科却在进行着他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主宰的大改变。
自己能做的,就只是交出对方所需的东西,然后收拾行李去避难。
只是与其说是灰心或羞愧,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对于店的事咱也很遗憾。不过汝也明白吧,不应该被过去的东西所牵绊。"
赫萝这样说道。是很少见的,自虐式的发言。
她经常回头寻找着过去的痕迹,并由此得到了不少教训。所以她希望罗伦斯能放弃危险之地的店面,将希望投向下一个地方。
这种事,罗伦斯当然明白。
然而在听到赫萝的话后,他还是有些茫然,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其他的理由。
"话虽如此"
"怎么了?"
罗伦斯轻轻地抚摸着满脸疑问的赫萝的头。
不顾赫萝想要拨开他的手的反抗,抚摸着。
毛色鲜亮的尾巴在床上摇晃着发出唰唰的声音,看来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罗伦斯就这样将赫萝抱了起来,就像是在也不愿意放手一样。
"但总是会被过去牵绊着在原地徘徊啊。"
他想起了赫萝在月夜之夜,偷偷爬到货物马车车厢里的情景。
狼说:想要回到约伊兹。
如果没有这句话,罗伦斯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样的话,幸运是不会降临的哦,笨蛋。"
赫萝终于挣脱了罗伦斯的手,说道。
的确。
相反也是一样。
"痛苦的事也不会因此就停止呢。"
听到他这句话后,赫萝扑哧一笑。
罗伦斯将下巴放在赫萝头顶,而赫萝的尾巴,又一次欢快地摇了起来。
在干脆地卖掉了店之后的那个晚上,赫尔德依约出现在了罗伦斯所住的旅店里。
这次他到是从一开始就是兔子的模样,背上也没有绑着衣服。
也许,这座城里还有知道赫尔德真身的人在帮助他。
毕竟在这个买卖做得像祭典一样热闹的地方,一只兔子在城里蹦蹦跳跳,死亡率可比在森林中漫步高多了。
"希望能听到你们的答案。"
赫尔德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瘦了。他用与其说是干涩,不如说是沙哑的声音说道。
很容易想象他拼命维护商会内部平衡,殚精竭虑的样子。
将来如果让传记作家写自己的一生的话,此刻必定会成为浓墨重彩的地方吧。
面对坐在椅子上,散发着完全不像兔子的存在感的赫尔德,罗伦斯作为代表回答道:
"我们决定把禁书交给你。"
罗伦斯的话贯穿了赫尔德小小的身体。
""
他用红色的眼瞳凝视着罗伦斯,似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连长长地耳朵都一动不动。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这样看来,商会内部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吧?虽然罗伦斯不知道赫尔德他们究竟牵动着怎样的命运丝线,但迪巴商会里的那些人
,一定每一个都是足以与艾普相比的强者。那里必然充满了舌战和权术吧。
而自己能帮助他们做出决断,这让罗伦斯很高兴。而且他还有可能从中获利。看着赫尔德发出与他小小身体不符的巨大深呼吸之后
,罗伦斯微笑着想。
"非常感谢您。"
就像是在地狱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似的,赫尔德道。
毕竟,说服造反派们的前提条件,首先就是要得到禁书。
"将禁书交给你没有问题。但是,前去购买禁书的书籍商却和我们有着不同的信条。"
恐怕,北地变成什么样对于书籍商露.罗瓦来说都无所谓。而正是因为罗伦斯他们决定帮助迪巴商会,禁书的存在才与北地产生了这
种意义上的联系。
也就是说,就算可这恳求露.罗瓦,他也会不为所动。
"吾可以奉上现金。"
迪巴商会负责账簿的兔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多少?"
"硫米尼奥金币三百枚。放在城里我的藏身处。"
他话的真伪,就连赫萝也无从分辨。
不过作为联周边地域的领主都得礼让三分的矿物商账房,这种程度的积蓄并不难。或者,赫尔德也许就是为了在迪巴这位主人有万
一的时候预先准备的金钱。
就像一度没落的王家再次复兴之时,藏在暗处的优秀部下从亡命之地拿出金块一样。不知道未雨绸缪的人,永远都不能翻身。
"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我有一点很在意。"
"什么?"
明明是只兔子,发音却是字正腔圆优雅无比。
也许正因为他现在是兔子的模样,罗伦斯才能平等地与他交谈吧。
虽然当初没有见到斗篷下的人的模样,但一定是充满了自信的表情。
"是关于你说服失败,禁书在实际上失去的意义的时候"
话的后半部分可以转为了意味深长的语气。
赫尔德凝视着罗伦斯。就连赫萝都抬头看着他。她一定觉得如果因为禁书而使北地荒芜,她也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吧。
那么,罗伦斯必须尽可能地给自己留下退路。
"是的,假如说服失败,无门将尽全力夺回禁书。万一,在有必要的时候,会将它秘密地还给你们。"
"——"
赫尔德的话让赫萝倒吸了一口气。
而罗伦斯回答道:"非常感谢。"
禁书是否在迪巴商会,赫萝的罪恶感也会有天壤之别。
这一句话几乎是值千金。
"那么,关于前往基修得到禁书的方法"
"书籍商非常狡猾且很有心机。但是很讲道义。要让他通融的话,可说是最难缠的对手。"
赫尔德点了点头。
他红色的眼睛里,并没有陷入穷途末路时期望有人来解救自己的愚昧妄想。
"用写文书这种手段太迂腐了。最好当机立断。吾们的时间不多了,目前商会内部的分裂还是内部事务,但插手其间的各位领主一定
会为了下一个继承者事出各种手段。"
"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快就会掌握主导权了?"
"不错。不论用什么理由,他们都会夺走权利。"
父母杀子,子杀父母。政治联姻或是私生子夺取王冠。无论哪一个都是让神都战栗的不道德行为,但总会有人挺起胸膛宣布其正当
性。
"我的同伴中有真身为鸟的人。虽然我觉得他的翅膀会快一点但如果由他运送的话,那个包袱大小的东西恐怕就是极限了。"
看来将科尔的包袱带来的,就是那只鸟了。在草原吃饭的时候,忽然被从空中飞落的大型鸟儿抢走什么东西并不奇怪。
科尔的话,也是类似的情况吧。
"所以我希望赫萝大人跑一趟"
赫尔德终于看向了赫萝。
坐在床边的赫萝似乎发出了微微的叹息。
"鸟的替身吗?"
"请您不要用这种语气。"
虽然都是能化身为人的存在,但他们并不是全都拥有强大的力量。
眼前的赫尔德就是这样,帮助他的鸟的同伴也是一样。
"咱倒是无所谓。而且咱偶尔也想要变回原形在大地上奔跑看看呢。"
赫萝从床上站了起来,说道。
赫尔德就像是同意了它所欣赏的可靠同伴的意见似的,上下点了点下巴。
"以赫萝大人的脚速要花多久呢?"
"谁知道我又不清楚两者间的距离。"
赫尔德的表情有一点扭曲。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也不是武器。
是时间。
"从这里到雷诺斯的距离,与从这里到基修的距离,哪个比较远?"
于是罗伦斯帮忙问道。
赫尔德唰地伸长了耳朵,抬起了头。
"如果快马加鞭的话,大概要花到雷诺斯两倍的时间。"
"道路的状况不好吗?"
"多少有点。"
不过无论道路有多么不好,对于赫萝来说都无所谓吧。
罗伦斯以目光询问赫萝,她有些不耐地回答道:
"不睡觉的话单程一天半,往返三天到四天。"
赫尔德用力地点了点头。
随后,又再次点头。
"吾那鸟的同伴可能会哀叹自己的双翅了呢。"
"当然会羞愧死了。"
她皱起了鼻子。
赫萝啊,根本不懂得谦逊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也的确如她所说。
"狼被兔子差使,如果被以前的同伴知道的话咱一定会沦为笑谈的,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了。现在的咱最多也只能露出獠牙冲
进商会吓吓人而已。而用这种方法就能解决问题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是吧?"
只要杀了敌人就能解决问题,赫萝可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确保微妙的天平。
要操纵人世,需要的不是尖锐的爪子,而是纤细的指头。
不过,如果没有温菲尔王国的事的话,赫萝也许不会帮助赫尔德吧。那为了守护故乡而无论何时都站在一线的哈斯金的身影至今还
深深地留在赫萝的脑海里。
作为黄金之羊传说中至今依然在延续这故事的存在,最终还是沦落为人类的走狗了。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目标。
赫萝那一脸复杂的表情,一定是想起了那时候的哈斯金吧。
然而,这复杂的表情在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后便消失了。可见赫萝也成长了不少。
"不过要从那个书商那里将书拿到手咱不知道会花多久,这怎么办?"
赫萝对罗伦斯说道。
自己的任务已经决定了,而且也已经决心全力以赴,那么接下来就是那边的问题了。
"吾已经向雷诺斯那边下达了一个必须让对方立刻作出决定的命令。"
"确保有效吗?"
确定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罗伦斯还是说道。
"屁股上挂着装着三百枚金币的袋子的话,有些人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呢。"
想象着露.罗瓦一副屁股着火的样子,赫萝不禁嗤嗤地笑了起来。就连赫尔德似乎也有心情为这个笑话展微笑了。
无论在什么养的情况下,不要忘记笑容都是最重要的。
罗伦斯咳嗽了一声,说道:
"那么也就说一共大约需要五到六天了吧"
在居室日益恶化的时候,这些日子就像永远一样漫长吧。
可惜神所创造的大地宽阔得近乎无情。
"咱不能保证。"
"我想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基修了。现在我们只能期待他们已经将书拿到手了。"
身为商人的罗伦斯从不刻意说让人安心的话。赫萝也是一样。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两人都无言地点了点头。
如果落到必须与敌人谈判的地步,那么握手言和倒会让成功率上升一些。
能言和就言和,忘记一切过往。
赫尔德以让人难以想到是兔子的充满魄力的声音说道:
"那么请您尽早出发吧"
而赫萝伸了个懒腰回答道。
"还真是有胆识的孩子呢。"
她是冲着罗伦斯说这句话的。
当然不可能让赫萝像骡子一样驮着行李上路,最后,她将装着金币的袋子,还有少许水和食物缠在身上离开了城市。
天空月明星稀,连头顶掠过的飞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只鸟在罗伦斯他们头顶盘旋了一会儿后,向东方飞去了。
赫尔德并没有来送行。
商会内部纷争,他现身的话也许会遭到暗杀也不一定。
那之后的数天,对于赫尔德而言也许是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
而罗伦斯身为行商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他自己也觉得很高兴。
不过,其实直到最后,赫尔德都没有明确要求他们的帮助。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罗伦斯是行商人,倘若被卷入迪巴商会的内部纷争,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
毕竟自己只是个行商人而已。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罗伦斯多少也觉得有点寂寞。
他回到旅店,忽然间觉得房间奇妙地大了好多。随后,他就这样仰躺在床上。
与赫萝分别才不过短短的一小时,就已经思念着希望她快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