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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然则恰如魔刃之名 Chapter III 【至少,把你的名字】

幻想谭教诲师 海冬零儿 23327 2021-04-12 10:40

    Episode 21

    誓护和少女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女那脆弱的样子,让人都不忍心开口说话。

    带着忧郁的眼神,充满寂寞的表情。卷发沐浴在夕阳中,染上了点点朱红。她纤瘦得,就好像不细加呵护就会损坏一样。

    好不容易,誓护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已经好了?身体没问题了吗?”

    御子神缓缓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有些腼腆。

    松了口气。紧张感缓和了几分,誓护把闷在胸口好久的气吐了出来。

    “御子神同学,怎么了,会在这里。”

    “当然,是有事情啦。”

    “有事?”

    “可是……对呢。你会不会来呢,心里一直有些担心。”

    莫名的话语。这时,誓护心里有一阵寒意。

    “……为什么?”

    御子神没有回答这问题。

    “读了美砂的信了吗?”

    “啊……嗯。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啊。美砂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哦。”

    “可是,我擅自把它拿走了。”

    御子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更应该感谢呢。你如果不把信拿走的话,说不定就被谁给看到了。”

    原来如此,誓护想道。情书被人看到的话,相当令人难为情。

    突然间,御子神轻轻地探出身体,从极近的距离,窥探着誓护的眼睛深处。

    “嗯,你怎么想的?”

    “怎,怎么……”

    “美砂的感情。你能接受吗?”

    “这个,那个……该说很光荣,还是承蒙夸奖来着……”

    誓护满脸通红。他无法直视御子神,避开了视线:

    “我很开心啊。能对我说这些,对我这种人……”

    “因为美砂一直,一直喜欢着你啊。从五年前就开始了。”

    “五年——唔!”

    这时,誓护按住太阳穴,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

    “抱歉,头痛……”

    就像随着脉拍一样,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偶尔这样,从前些日子开始……”

    “一直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是什么病。”

    她用意外严肃的神情注视着誓护:

    “头痛是可怕的疾病的前兆哦。很可怕、很可怕的疾病呢……你有很珍重的妹妹,不注意的话不行哦。”

    “……没事的。已经好了。”

    实际上还留有些疼痛,但不至于让自己笑容都摆不出来。

    “你才是,不回医院可以么?”

    “回去啊。办完事之后。”

    “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誓护抬头望了望御子神出来的公寓。正好这时,誓护脑中浮现出疑问,虽然有些迟钝得不像是誓护了。

    办事,是什么事?

    这公寓,是誓护名单上有的,早川某的住处。身为第九名被害者的御子神在这地方,有“事情”,而且还“感到了誓护可能要来”……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哦。”

    对誓护的疑问——说是对她的怀疑也不过分——应该不会毫无察觉的,可御子神还是抬头望着誓护的眼睛,无邪地说道。

    “桃原君,能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发言,誓护跳了起来。

    “唉,那个,这……你会这么说也理所当然,不过,不过御子神同学,你挂了谢绝探视的牌子,我还以为不用马上回答的呢……所以,我心里还没作好准备,或者说还没收拾好心情,那个……”

    语无伦次了。可是,御子神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还是天真地说道:

    “我有想去的地方,能一起吗?”

    “……啊,什么啊,原来如此。”

    “求你了。”

    就像是恳求一般,她搂着誓护的胳膊。誓护的脸颊红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哦。”

    ——又是,去了就知道。和这话实在是有缘。

    御子神拉着誓护的手,走在前头。誓护被她的手拉着,毫无反抗地走起来。

    走动的时候,御子神一直没有松开誓护的手。

    对于还没有习惯这种事的誓护而言,是相当的难为情。一边提心吊胆,生怕路上碰见认识的人,一边又为御子神意外纤细的手指而砰砰心跳。虽说如此,也没有挥开手的理由,誓护就任由御子神指挥了。她的手指冰凉,就算紧紧拉着也不温热起来,简直像死者的手。

    即便走过了乘地铁可能更合适的距离,连黄昏也几乎转为了夜的黑暗,御子神的脚步也没有停止。

    她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会恢复意识了?为什么就这样虚弱无力地出来了?

    心里感到恐怖,又因为会这么想而反省自己。

    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信里面,洋溢着如此纯粹的爱恋。

    可是,一贯锐利的直觉,却没有说她是自己人。是的,御子神是敌是友,誓护的直觉并没有告诉自己。或者更应说……

    “喂,御子神同学。虽然不知道问你合不合适……”

    把不安推到背后,说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昨天,你是被谁给害的?”

    “‘被谁’?”

    御子神没有回头。只是,听到她“呵呵”地轻笑了一声。

    “你是想说,那是谁犯下的事情吧。”

    “————!”

    正是如此。誓护正是在怀疑。那或许并不是谁的“罪行”。

    面对因被看透而加强了戒备的誓护,御子神反过来问道: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呢?”

    前天?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誓护拼命地挖掘着记忆。

    “那个,在家……?”

    “和妹妹一起吗?”

    “是……吧。”

    理应如此。也不可能是其他情况。然而,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那天晚上,南区发生了什么,知道吗?”

    南区?

    ——是啊,那天晚上。

    “市内的男高中生——在补习班患上‘睡眠病’。”

    御子神不给誓护反应的时间,接着说道:

    “再前天的晚上,你在干什么呢?”

    再前天。那是,出现第七个被害者的晚上。

    “再三天前。”

    那是,第六个被害者——

    “不管哪一个晚上,你都不在家哦。”

    御子神淡淡地说道。只是单纯地在叙述着事实罢了。

    “为什么,你会……?”

    喉咙里干渴难耐。忘记了什么。我。

    面对狼狈不堪的誓护,御子神继续说出了更惊人的事情。

    “因为我去找你了。可是,你却不在。”

    “————!?”

    “如果,如果说,‘睡眠病’并不是病症,而是有预谋的话——如果那是谁‘犯下’的事情的话,究竟会是谁策划的呢?”

    御子神第一次回过头看誓护。刚被那平稳的,但又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誓护的记忆就发生了闪回。

    今天上午,在去市立医院之前,誓护去了车站前的租赁储物柜。

    当然,是为了去收姬沙所言的“货”。

    誓护所借的,虽然仅仅是一叠左右空间,但因可以二十四小时出入,安全措施也很稳妥,总之相当便利。有时会把绘画、雕塑之类体积庞大又贵重的东西秘密放进去,也作为和姬沙交换物品所用的场所。

    那天,姬沙送进去的东西,那是——

    “药品……?”

    像是医院里挂水时使用的,装在透明袋子里的液体。

    是麻醉剂包。

    誓护一时呆住了。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了事态。

    觉得过于离奇,又仔细看了看,包装上的注释依旧没有改变。“小心使用”字样下面,果然印着很长的警告文字,是麻醉用的药品。

    似乎叫三氟氯溴乙烷。包装的表面印着使用方法。利用专用机械将其气化过后,使患者吸入,就能够获得麻醉效果。

    ……吸入?三氟氯溴乙烷?

    为什么,偏偏是吸入麻醉剂?

    如果是真货,应该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

    在这里。

    我让姬沙去弄了这种东西——

    “我、到底、干了什么……?”

    不行了。没有记忆。让她准备的理由、目的,就连让她准备的事实,都干干净净地从誓护的脑海中脱落了。

    到刚才为止步伐还很扎实,现在却突然觉得要倒下。心中泛起一股瘆得慌的味道。沉甸甸的不安直落到胃底,像沉淀一样聚积起来。

    一直想着也没用。誓护马上把药品又包好,塞到了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离开了租赁储物柜。

    Episode 25

    ——就是如此。

    没有错,誓护的一部分记忆消失了。

    为什么没有记忆呢。现在换成了这个疑问。

    比如说,脑子里发生了什么异常,头痛就是其表征,如何?那群什么教诲师无非是赤兜的妄想,体验过的不可思议也都是幻觉,如何?记忆消失也是,被妄想占据大脑也是,全都是大脑异变的话,就能解释了。

    (没有、这种可能的……我确实,和“教诲师”接触过……)

    连祈祝也应该看到了。昨晚的少年并不是幻觉之类。

    还是说,只是把不妥的事情给忘却了。

    混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到了哦。”

    被御子神的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威严耸立着的音乐厅。

    头痛愈发剧烈。眼睛深处火星四散,太阳穴上传来用烧红的铁棒炙烤般的剧痛。怀里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像是要把人烫伤一样。灼热、痛苦、又苦闷。不知什么时候,誓护已经是浑身冒汗,耸肩喘气。

    另一边,御子神用罕见的明快表情仰视着大厅,开朗地说道:

    “好怀念啊。”

    “……怀念?”

    这一瞬间,在誓护脑中,被切断的线路连接了起来。

    “难道说,你是……?”

    ——是啊。

    这已经越过了惊讶,成为了恐惧。为什么到刚才为止都记不得呢?

    御子神美砂,是誓护的朋友。

    从小学生开始,就在同一个音乐家门下学习。直到四年前,誓护放弃了小提琴为止,一直关系很好——不就是这少女吗!

    幼年时代,誓护经常被逼着去上各种“课外活动”。这其中,只对小提琴没有厌恶之感。那是因为,有御子神美砂会一起来上课。所以,父亲死后,只有小提琴没有放弃掉。

    那是柔和而充满安详、包容万物一般的氛围。欢声笑语的时光、令人心醉的笑容——好痛!不行,头痛越来越剧烈了。怎么会的,接下来的事无法思考。头脑中,就好像被哗啦哗啦地搅拌着一样!

    “桃原君?”

    注意到时,御子神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

    “啊,嗯……没事的……”

    “看上去不像是没事哦。满头大汗的。”

    正如她所言,誓护正在痛苦中喘息。头痛愈发剧烈。已经连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都分不清了。

    可是,御子神一点也没顾及到誓护,

    “好了,走吧。”

    御子神拉着誓护的手,走进了大厅中。

    红色的绒毯刺痛自己的双眼。誓护只能微微张开眼睛,几乎就是靠拉着前进。他们穿过大门,走上台阶,经过走廊——突然御子神的脚步停止了。

    半睁着眼睛看了下,这里是聚会等使用的小型会堂。

    像是抛弃他一样,御子神的手离开誓护。

    誓护失去了方向感,一步也动不了。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呢,桃原君。”

    誓护的视野骨碌碌的打转。已经连御子神在哪里都分不清了。

    “‘睡眠病’虽然被人们说成是‘原因不明’,但只要看到患者们的名字,谁都应该会注意到哦。如果是知道那时候——知道那晚上的人的话。”

    那晚上?

    ……什么事情?

    “是的,‘睡眠病’并非是什么疾病。那些人是被杀害的哦。经一个残忍的杀人犯之手。”

    御子神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觉得是谁下的手呢?”

    “……我不清楚。”

    “不,你已经明白了。包括犯人的动机、包括犯人的姓名。”

    “不知道。我……”

    “我再问一次哦,桃原君。你前天晚上,在哪儿呢?”

    “————”

    难道说……

    对这突然闪现出的解答,誓护与其说是震惊,更应说是战栗。

    (是我……吗?)

    誓护用了说好的“货”,采用某种诡计,把他们杀害了?

    那名单是目标的姓名和住址,我就是连续杀人犯——

    开玩笑。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可是,自己越是否定,就越无法相信自己。

    说实话,自己偷偷藏有疑似凶器的道具,事件前后的不在场证明也不确定,而且连记忆都有古怪的地方。对现场周边环境的既视感,如果是已经到过一次导致的话,也能够解释得通了。

    (不对,等等……)

    是啊,没有动机。我应该不是犯人的。这就是所谓逻辑的跳跃。

    ——然而,如果说。

    我忘记了动机的话,怎么样呢?

    “喂,有件事想问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突然,御子神的问题换了。

    “很漂亮,漂亮到可怕程度的,就像毒花一样的女孩子。头发闪闪发光、眼睛像宝石一样,身材娇小的大小姐。”

    说的是谁,立刻就明白了。是在时钟塔相逢的那名少女吧。可是,还是不懂,为什么御子神突然要提到她呢?

    “你和那女孩子起了争执呢。是你做了什么让她发火的事吗?是你做了什么,‘不可以做’的事情吗?”

    不可以做的事情?

    她是教诲师。

    制裁罪人的。

    誓护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头很痛,胸很闷,喘息都困难。是谁啊!

    “喂,你有什么是如此无法饶恕的呢?”

    “够了,别说了……”

    “想起来。你做的事情,你看到的事情。”

    “给我住口!”

    脑袋像裂开来了。

    誓护抱着脑袋蹲下,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身体动都动不了。

    “……这样的话,就换个问题吧。”

    面对着瘫倒在地,惨不忍睹的誓护,御子神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那时也把美砂杀了吧?”

    “————!?”说什么?

    “四年前,杀了美砂的那群人中,也有你吧?”

    “……不对。”

    “不可能不对哦。因为美砂就是在这里死的。四年前的那天,在会演的表彰会上。在接下来的祝贺会上。美砂被……”

    “不对!我没有参加表彰会!”

    “……欸?”

    御子神似乎很惊讶。连誓护都被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简直就像是别人嘴里说出的,毫无现实感的话语继续着:

    “确实,我也得到了铜奖……可是,我没有参加表彰会啊。祈祝她发烧了……我接到了……电话……”

    不行了。已经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明白了。誓护的嘴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意识先一步迎来了极限。

    呼,就像蜡烛的火焰吹灭一般,意识轻而易举地中断了。

    接下来,经过了多长时间呢。等到猛然惊醒的时候,御子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连曾经在那里过的痕迹都找不着。

    只有誓护一个人,躺在了会场的地板上。

    自己,昏迷了几分钟呢?几小时?或者是几秒?既感觉到真的只有一瞬,但又觉得,自己像是躺了一小时。

    剧烈到无以复加的头痛,已经减轻不少。是的,就像是做了场噩梦一般。

    这全都是梦境吗?

    想想看,确实是很奇怪的事情。早上还谢绝探视的少女,理应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中的她,健健康康地在城里走来走去,还和誓护偶然相遇了。

    简直想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个白日梦。

    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了。从丧失记忆到产生幻觉,明显不是简单的事。

    誓护保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陷入了思考。这时,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有种不详的预感。誓护动了动发酸的胳膊,拿出手机。

    刚看到液晶屏上的显示,就大吃一惊。

    是从管理自宅的安保公司打来的电话。发生了什么呢。不是玩笑吧。就因为觉得自己家是最安全的地方,才把祈祝放在家里的啊!

    慌慌张张接通之后,一个像是录音的女声告诉自己:“客户您的住所,似乎发生了火灾。”

    誓护跳了起来。下一个瞬间,就疾跑而去。

    迷惘和恐惧都吹到九霄云外,头脑中,只剩下祈祝而已。

    Episode 24

    “什么啊,动机不是很充分了吗?”

    黑发的年轻人,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无忧无虑地说。

    这里是誓护所住的公寓房的起居室。

    名为赤兜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脚以优雅的姿势品尝着红茶。他左手上持有着一本书——一本打开了的皮革封面日记本。

    赤兜灵巧地用单手翻着页面,审视上面记的内容。

    “全都去死——真不够冷静啊。不过,嗯……这种理由的确是人类的风格,可以理解。只是这样的话,他就更让人觉得可疑了呢。”

    突然,年轻人的视线朝向窗外。

    宽敞的窗户对面,有人降落在了阳台的护栏上。

    就像黑翼的飞鸟,又像白银的雕像。

    都市的灯光从地面打向天空,映照出黑色连衣裙的轮廓,使之熠熠生辉。一名少女伫立在此。她只有长靴的脚尖部分踏在了栏杆上,任由细密的银发在风中飘飞。

  

    少女表情严肃,脸上露出露骨的厌恶,透过窗户瞪着赤兜。

    终于,少女轻轻地下了护栏,宛如立体影像一般,透过窗户进了房间。

    赤兜友好地微笑着,可是并没有起身,只是坐着迎接她。

    “终于得以拜会尊容了,花乌头之君。从之前那晚起。”

    少女脸色就像吃了苦虫一样。

    “……见过卡斯克鲁杰大人,罗比尼亚王弟。”(译注:Casque Rouge,即红色洋槐,法语原意为“红色头盔”。罗比尼亚,丽王六花之一。)

    “叫我赤兜就行了啊。也让我叫你艾可妮特吧。”

    赤兜把扑面而来的厌恶感当成一阵风,依旧满脸堆笑。这是连一毫空隙都没有,过于完美以至连感情都无法窥见的、无机质的表情。

    黑衣少女——艾可妮特对赤兜怒目而视,压低了声音说道:

    “在这干什么?”

    “当然,是在等你啦。顺便也有点东西要找。”

    “……为了把我引出来,才盯上他的吗?竟然用卡车去撞他!”

    “因为一开始觉得你会出现嘛。可惜现身的,是你的卫士。”

    艾可妮特嘴唇紧闭着。然后,她肩膀颤动、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要对誓护出手。”

    “为什么?”

    “因为是无关的、普通的人类啊!”

    “无关的普通人类,你又为何会如此在意?”

    “————”

    艾可妮特无言以对。无须他人指出,自己也已经注意到自己的矛盾。

    赤兜就像看穿一切般笑着:

    “公主大人亲自请求,我也不可能充耳不闻。说到底,我对他也没那么多兴趣。我最感兴趣的是你啊。银莲花家的艾可妮特大人。”

    “哼,不凑巧,我对你这种人,毫无兴——”

    话音未落,艾可妮特就瞠目结舌。她的视线越过赤兜,被沙发对面,地板上的一点吸引了。

    那儿,有个小小的女孩倒着。

    “祈祝!”

    艾可妮特想要飞过去——可是,动作却半途停止了。

    赤兜正悠然地坐在她和女孩的直线上。

    黑色的闪电在空中生成,围绕在艾可妮特身边飞舞。

    “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

    “那孩子?啊……”

    他顺着艾可妮特的视线,看着沙发后面。即便看到了倒地不起的祈祝,赤兜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刚才大意了啊。用‘钟摆’的魔力把时间冻结了就好了。这样的话,这孩子也不用遭这罪了。”

    语气很是随意。他根本没把伤到祈祝当成一回事。

    “不对,这也不可能吧。冻结时间的话,就不能找东西了唉。”

    “……做了什么。”

    “欸?”

    “你、做了什么!?”

    闪电啪地一声延伸开来。刹那间,爆炸一般的妖气从艾可妮特体内喷涌而出。

    艾可妮特全身溢满了乌黑的妖气,妖气化为暴风席卷着四周。简直像小型的台风。家具倒下,窗帘被撕裂,镜子上也布满裂纹。

    艾可妮特的愤怒溢于言表。她挺身伫立在妖气漩涡的中心的身姿,恰如背负着红莲之炎的不动明王。

    与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她用冷峻的声音宣告:

    “……从那孩子身边走开。”

    “这是命令?”

    “走开!”

    空气“嘭”的一声裂开了。黑色的闪电从艾可妮特的眉间释放,击中了对面的墙壁。闪电在厨房上开了个大洞,把墙壁另一面的洗手间化为齑粉,又穿过了击中的地方,连公共走廊都贯通了。

    闪电轻松地击穿公寓外墙,一瞬过后,冰冷的空气注入进来。

    并没有把如此威力的一击当一回事,赤兜只是略微侧移动,便躲开了闪电的攻击轴。

    他轻轻地向右手边一跳,给艾可妮特正面留出了空间。

    趁这时,艾可妮特向祈祝跃去。

    她抓住小小的躯体,抱了起来。

    还好——还有呼吸。艾可妮特放下心来,也放松了戒备。

    就在这短短的间隙,下个瞬间,无数针刺便从脚底向艾可妮特伸来。

    那是以子弹的速度、以机枪的频率射出的突起物。

    艾可妮特没有躲闪,用自己生出的闪电作为长鞭横扫。钢针从尖端开始编成焦炭,哗啦哗啦像土砂一般碎开,化为尘土融解在空气中。

    这样的攻防战,在短短数秒内重复了上百次。这时,一根钢针划破了艾可妮特脸颊,而雷霆之枪,也几乎同时对准了赤兜。

    赤兜预感到了。他中断攻击,立刻专心防守。赤兜眼前有无数钢针像盾牌一样展开,闪电击中了这盾牌,顺着盾牌表面改变了轨道。这就是避雷针的用法。结果,闪电只是把赤兜的脚前烧成一片焦炭。

    双方都朝后方跳去,拉开距离。

    艾可妮特在餐厅的一角落地,赤兜则跳出被打破了的窗户,来到阳台上。

    冷风从赤兜的侧面吹来,散开了的黑发在风中飘动。

    “和传说中一样的力量呢。不愧是银莲花家的‘雷霆之毒’。”

    “……哼,你看上去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呢。我可听说,罗比尼亚的‘钢之毒’能和银莲花的雷霆匹敌。”

    “匹敌?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他敏捷地把双手架在脸前。随后,赤兜双手的无名指上,到刚才都不存在的指环出现了。

    两条蛇互相咬住尾部独特的设计——和艾可妮特手上的形状一样。不过,色彩和光芒不同。艾可妮特的是黯淡的灰色,可赤兜的蛇形是金银双色。蛇的眼睛是红蓝宝石,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追溯过往、看透未来,为教诲师供给魔力的神秘指环——“普尔弗利希的钟摆”。

    指环实体化后的瞬间,赤兜全身都喷射出强烈的妖气。

    “是凌驾其上,才对吧?”

    艾可妮特连摆好架势的时间都没有,大量的针尖就从四面八方突出。

    针的本体就是赤兜的黑发,它们穿透了地板和天花板,向着艾可妮特袭来。

    它们的锐利足以贯穿建材,它们的硬度连银莲花的雷霆都能顶住一瞬。原来如此,“钢”的比喻不只是好听罢了。

    艾可妮特让闪电在身边交织,像罩子一样护住身体。被多余的事情给绊住了,没法找到反击的机会。另一边,赤兜自己几乎一动不动,只是抱着胳膊笑着。他看来是相当从容。

    闪电和钢铁撞击着,在骇人的噪音中,赤兜像是很无趣地耸了耸肩:

    “看样子不好办啊,艾可妮特。”

    “呜……!”

    艾可妮特咬紧牙关。正如赤兜所言——抱着祈祝的状态下,无法自由地活动。为了不把祈祝给卷进去,雷霆的输出也压制住了。

    不仅如此,地形上也很不利。艾可妮特的雷霆,是要将其暴力性的破坏力以高输出压向对方,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另一边赤兜的钢线,在狭窄的封闭空间中也能运用自如,并非追求一击必杀。

    “……原来如此,有所顾虑呢。”

    赤兜的微笑像是首肯,

    “丽王毫无例外都拥有领域支配能力(Dominatus),我们的冲突认真起来的话,这一带都将化为荒野吧。当然,住在这都市中的大量的人类也会死去。这不是你的本意……没错吧?”

    艾可妮特一言不发地瞪着赤兜——一语中的。

    “你是连‘无关的普通的人类’都会保护的。至于这孩子,你似乎也相当照顾……”

    尽管如此,赤兜歪了歪头:

    “无法理解啊。自然,无序的杀戮是被禁止的——可是,人类的生活,归根结底不过是游戏。我们没有配合他们玩耍的必要。说起来,我也听说过银莲花家的公主很是傲慢,厌恶人类呢。”

    雷雨一般的攻击没有放缓。不知对什么起了反应,公寓的火灾报警器拉响了警报。还能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如果时间冻结,就能把对人界的危害降到最低程度。对我而言,骚动实在太大的话,也不得不回冥界去……可是说起来。”

    无邪的笑容里,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双方都以丽王为对象,不可能背负着这种负荷战斗……吧?”

    随后,他很愉快地嗤嗤笑着:

    “伤脑筋唉。这下子,我们都无法抽身了,不是吗?”

    “你这男人话真多……越来越惹人厌了……”

    艾可妮特充满鄙夷地骂道。然而,却束手无策。赤兜的攻击一点点地猛烈起来,作为对抗的方法,艾可妮特的闪电输出也逐步提升。周边的空气离子化了,散发出令人厌恶的味道。不知不觉的就迸射出火花,使空气焦灼。不行。这样下去会把建筑物点着的。在这之前,祈祝成为“火花”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对峙变的白热化的时候,刚才还猛烈乱射着的钢针全缩了回去,突然停止了攻击。

    “————?”

    艾可妮特的闪电失去目标,把地板和天花板烧焦了。

    看了看赤兜,他正朝向其他方向,似乎将意识集中在了某处。

    在这降临的实在唐突的寂静中,出乎意料:

    “祈祝!”一声叫喊穿了过来。

    “誓护……!”

    艾可妮特马上回过头去。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但不知是不是考虑到陷阱的可能,赤兜并没有攻击。

    他反倒是像猫一样,轻巧地跳跃着,飞上了阳台的护栏。

    为了报刚才的一箭之仇,艾可妮特轻蔑地露出笑容。

    “……哼,说的比做的好听啊。打算夹着尾巴逃了?”

    “夹着尾巴,如果有这必要的话,几次都可以。”

    赤兜没有羞愧的神情,用笑容应付了:

    “因为和尊贵贤慧的公主大人,以及他同时作战的话,怕是会相当棘手啊。”

    “……你什么意思?”

    “唉呀,您还不知道吗?明明看守们一直绕在他身边。”

    赤兜保持着笑容,像是很意外的说道。感到自己受了愚弄,艾可妮特愈发的怒火中烧。

    “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是星帝藏书的持有者。就是‘调停贤者(Magister)’吧。”

    “调停贤者——!?”

    艾可妮特愕然了。粉唇半张开着。表情在说着“怎么可能”。

    并没有理会她的震撼,赤兜站起来点头致意:

    “祝您愉快,艾可妮特。下一次,就由我来将你‘处刑’。”

    “等……给我等等!”

    赤兜向虚空中一跃而出。充满懊丧地释放的一记闪电,理所当然,没有能够着他。

    赤兜被卷入暗夜中,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艾可妮特肩膀上下抖动喘着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因为强行把闪电的输出压制住,反过来耗费了过多的魔力。手上也没有了力气,祈祝就这样滚到了地板上。

    随后——用着要把门撞破的势头,誓护冲进了起居室。

    Episode 25

    发生了火灾,先前的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可是,现场的状况怎么看都和火灾差很远。墙上开了个大洞,也没看见冒烟。到底发生了什么?誓护当然不可能不考虑到其危险性,但他毫不犹豫,从墙上的大洞中冲了进去。

    “祈祝!”

    果不其然,家里一团糟。向着昏昧不明的室内定睛细看,巨大的家具倒在地上,大半都已经被烧的不成形。室内的小物品四处散乱,CD盒和玻璃的碎片散落在地板上。

    墙壁和天花板上被挖出无数洞穴,成了蜂巢模样。这些伤痕并不是烧灼造成的,它们切断面就像被刀刃剜过一般锐利。

    祈祝的尸体不会也滚落在某处吧,誓护心中焦虑不安。他忍耐着这可怕的想象,还是把这感觉化为推动力,闯进起居室。

    起居室的中央,果然,看到了横倒的妹妹。

    “祈祝!”

    声音都变调了。誓护以飞一般的速度跑到祈祝跟前。

    “坚持住,祈祝!”

    他抱起祈祝,轻轻摇着。这像幼猫一样孱弱、纤细的身体还有温暖感。可是呼吸呢?心跳呢?实在是太慌张了,连确认都不知如何着手。

    “祈祝!祈祝!”

    “好烦啊……生命没有危险啦。”

    被谁这样冷冷地说了一句,誓护终于回过神来。

    起居室的一角上,有名少女坐在倒下的沙发靠背上。

    银发闪闪发光,混杂着些许血般的鲜红;黑衣妖艳动人,衬托出纤细的身材;五官则像雕塑般美丽。这妖媚的姿态远比祈祝显眼。按道理,应该先注意这边才对。

    誓护抱着祈祝,谨慎地目视着她。

    “是你……把祈祝……?”

    少女很不开心地撇过脸去。那侧脸美到让人不寒而栗。

    “到底是不是!”

    “……是哦。”

    光彩闪闪动人,那是少女红色的眼瞳朝向了这边。

    少女的嘴唇扭曲着,让人寒毛倒竖。她按着自己的胸口:

    “全都是我干的哦。哼哼哼,蠢货……所以我不是说过嘛。不要再踏入我们这边一步了。然而,你今天一天在哪儿呢?我难得给予了警告,却有蠢货无视了。这是给他看的教训哦。”

    她说着说着,愈发显出怒气。无法克制的微小闪电沿着少女的身体爬行,黑色火花如星光般爆裂。

    果然是魔物。是异界的存在。不由得心生畏惧。

    然而,誓护突然松缓了表情——

    “骗人。”他轻声说道。

    少女吃了一惊,呆若木鸡。

    “你是稍微发一点怒,火花就会四散的放电体质。可是,祈祝身上却没有一点烧伤。这不是你做的。”

    随后,誓护看了一圈屋内。

    “看吧。这里有烧灼的痕迹,也有切削的痕迹。这些痕迹互相交错,是某人和某人争斗的结果。既不是你下的手,祈祝也平安无事的话——事情就反过来了。你是想要从谁的手中,去保护祈祝……是这样吧?”

    少女无言以对。似乎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嘴巴几次张张合合。过了好久以后,才终于伴随着嘲笑说:

    “……哼,迟钝的男人。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敢做白日梦。”

    貌似是想让人觉得凶恶,她吊起眼角,把小巧的嘴巴大大张开,全身紧绷起来,露出些许勉强的笑容:

    “不要让我再讲一遍。这孩子是被我踢了一脚晕过去的。这兔子窝也是我破坏的,以示惩戒。你竟敢悠哉悠哉地现身……看来接下来,得把你这愚蠢的人类给烧死才行了?”

    对方越是如此勉强,誓护的心就越是冷静。真相到底在何处,已经渐渐明白了。

    “没用的。桃原誓护只有一个长处。眼前所处的是敌人还是我方,一眼就能够分辨。”

    誓护从幼年起就被肮脏的成人所包围。誓护的幼年期,便在作为权谋心术斗争中心的桃原家大宅中度过,具备了瞬间就能参透对方可否信赖的嗅觉。最近变得迟钝的这种直觉,现在清清楚楚地告诉誓护。

    “你不是我的敌人。不管你怎么威胁,这手段已经没用了。”

    “~~~~~”

    少女烦躁地踢着沙发。电流愈发激烈,烧焦了沙发。说不定心里是在捶胸顿足吧。

    “你到底是谁?”

    “……是谁都和你无关哦。”

    “我认识你。”

    “……我可不认识,你这种人。”

    “可是——”

    对话的中途

    ,公共走廊吵闹起来。听到好多脚步声和叫喊声。

    可能是消防队员来看情况了。先前因为听到了枪战一般的声音,消防队也不敢靠近。可是,誓护冲破他们的阻拦,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他们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吧。

    不知是否怕惹上瓜葛,少女站起来,想要转身就走。

    她表情不再令人惊恐,只是淡淡地,或更应说是充满恳求地告诉誓护:

    “忘记吧。连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连我的事情。全部。”

    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这话语,在以前也听过。在哪里呢……

    “再见——”

    “等等!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

    “我一直想知道……!”

    誓护用真诚的目光诉求着。少女呆呆地看着誓护,两次、三次眨着眼睛。

    誓护也拼尽全力。心里总觉得,放过这个机会的话,与这少女的联系就可能永远断绝了。这是,绝对不行的。这样就麻烦了……不知为何,会被这种不明所以的冲动所驱使着。

    或许是在踌躇什么。少女没有马上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

    “不行。”

    话音刚落,她就轻轻飞起,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还是不行啊。”

    扑了个空,誓护失望之极。

    突然,视线落在了地板上的“那个”上。

    “……日记?”

    那是令人怀念的茶色背部封面。誓护很久前的日记,为什么会丢在这种地方。

    他把祈祝放在安好的沙发上,捡起了日记。目光落在了偶然打开的页面上,日期是四年前——

    下一个瞬间,誓护的胸口就像有什么炸裂。那是强烈的热感。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接着,就在这之后,无法想像的痛觉贯穿了誓护的太阳穴。

    誓护就像是被雷击一般,身体向后弯成一张弓形。就这样整个人翻转过来。随后又抱紧了头,身体向前蜷曲着扭动。

    “到……到刚才……还没问题的……!”

    好痛。这不是开玩笑。谁来救救我。谁来——消防队!

    拼死地等待救援到达。

    可是……好奇怪。

    不管经过了多久,都没人来。

    人的气息都没有。说起来,什么声音都不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不来啊。怎么回事。这到底是……?

    回过神来,色彩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一切都化为了黑白二色。一切都是用黑白电视的二色调绘制。简直像误闯进老式电影中一般。

    寂静支配了世界。在这灰色的世界中,终于有活动的东西出现了。那是疼痛已经过了顶峰,痛觉开始化为麻痹感的时候。

    踏着玻璃碎片,有谁缓缓地向这里走来。

    视野的一角上,纯白的布匹晃动着。那是——裙子吗?不行了。大脑像溶岩一样。好热。轰隆作响。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已经——

    眼前有谁的脚步停止了。那是纯白的腿部,和纯白的靴子。自己对这鲜明到纯洁的白色有印象。

    誓护像求助一般伸出手。就在指尖碰到靴尖之前,誓护的意识便忽地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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