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kami1120
约克城即将迎来盛夏。
低矮的白色建筑排列整齐,庭院内的喷水池和小溪发出让人愉悦的声响。夏天的阳光灿烂的照射下来,一片光与水的宫殿光景。
而宫殿中,德尔菲尼亚的宰相布鲁克斯就是客人。
从寇拉尔出发的十一天后,布鲁库斯排除了万难,终于来到了约克城,见到了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奥特斯,希望他们能再次和德尔菲尼亚结成同盟。
“我很理解贵国现在的立场。也很明白贵国面对帕莱斯德不知要如何是好。但是,如果毫不忌讳的说,帕莱斯德的奥隆陛下虽然是位精明勇猛之人,但却缺少信义。他能跟贵国重归于好,也是为了进攻我国。如果他在与德尔菲尼亚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那奥隆陛下一定会吞并这个桑塞贝利亚。因此,请务必与我国陛下再次结成同盟。”
居然敢跑到刚刚与帕莱斯德和解,而且为了回应帕莱斯德的要求,马上就要派兵的约克,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很有胆量。
现在这个时候,跟德尔菲尼亚接触对于桑塞贝利亚来说是致命的。单是见过使者这个事实,如果被帕莱斯德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奥特斯是在明知这一切的基础上,依然身着正装出现在了谒见厅,与这位优秀的外交官会面。
“宰相亲自前来实在惶恐。而且,这么快。”
奥特斯这么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德尔菲尼亚的人们是不是都长着翅膀啊?”
“您说——人们,除了我以外,还有谁?”
“贵国的王妃殿下。她在与斯克尼亚进行海战的时候,确实跑到我国来了,不过很快就回去了。”
“这实在是……”
那位王妃才是大问题。
正因为王妃被坦加抓住,因为这个事实,帕莱斯德惊喜无比,桑塞贝利亚认为德尔菲尼亚没有胜算,所以才慌忙和帕莱斯德和解了。
“王妃殿下,现在似乎在坦加。”
奥特斯若无其事的提到这件事,但布鲁库斯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与帕莱斯德和睦相处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是要和那个国家一起毁灭,还是与我国一起走上光辉大路,陛下您会选择哪一边?”
桑塞贝利亚的年轻国王,听了布鲁库斯的话语并没有乖乖点头。
“关于这件事还要跟家臣们商讨一下,希望宰相能等一段时间。”
说完这些,第一次谒见便结束了。
问题在接下来。
布鲁库斯在跟随领路人走在城中的时候,心中暗想,即便是被关进监狱进行拷问也没关系,只要能给自己留一条命就好。
他并不是怕死。
因为如果死了,就没办法说服奥特斯了。
但是,布鲁库斯的待遇并不差。不只是不差,他被领到一个风景很好的客房,还为他准备了华丽的换洗衣物,老练的侍女提供了最高级的服务。
“因为国家不同,不知道这种乡村料理,是不是和您的胃口……”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
这个待遇实在是非常周到,但门外站着看守,监视布鲁库斯。
他不仅不能离开房间,也不能寄信,也不能和外面的人见面。
只是待遇很好,但实际上这跟关进监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布鲁库斯却很悠然。
布鲁库斯最初的工作,就是让交涉对象愿意跟自己对话。说服也好,外交也好,如果对方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愿的话,是无法进行的。只要能够进行交涉,不管是贵宾室还是牢房都没关系,但这过好的待遇还是让布鲁库斯有些疑惑。
至少,可以认为对方有交涉的意愿吧,还是说,这意味着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完全不会听呢,这是布鲁库斯担心的。
他想起了比尔格纳的事情。
被囚禁的王妃和出逃的国王都让他担心,但对桑塞贝利亚的动向影响最大的,便是进攻比尔格纳的德尔菲尼亚军。
在来这里之前,布鲁库斯路过了比尔格纳。近卫司令官阿诺侯爵也同行了。
而负责夺回比尔格纳的亨德里克伯爵同布鲁库斯和阿诺侯爵都是老相识。
大家简单进行了再会的寒暄,便急忙互相交换了情报。
听到坦加的言辞,硬汉亨德里克伯爵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自然不用说。
而对比尔格纳的进攻依然非常艰难。毕竟,帕莱斯德军已经来到了泰巴河对岸。那里本来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地,但两年之前还是帕莱斯德的领地。在帕莱斯德军眼中,这是非常熟悉的土地。他们若无其事的驻扎在那里。
亨德里克伯爵并没有说,但这样下去的话,泰巴河上的桥梁早晚也会被对方夺走。
阿诺侯爵为了继续帮助亨德里克伯爵,留在了比尔格纳,布鲁库斯孤身一人向着桑塞贝利亚出发了。
这次访问很难得到桑塞贝利亚的欢迎。而且,还必须横穿本是敌人地盘的帕莱斯德。
“此次一别,恐怕今生再难相见了。”
布鲁库斯认真的说道,三位老英雄严肃的喝着酒。
而布鲁库斯被关进豪华监狱的转天,奥特斯便出现。
“非常抱歉让您有了不愉快的感觉。”
“不。没有的事。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布鲁库斯微笑着回答道。他并不是在讽刺。
他已经有了会从谒见厅直接送进牢房的心里准备。这样想的话,面对这种盛情款待,没有任何理由感到不满。
“你不介意门外的看守吗?”
“我觉得他们很辛苦。也觉得没有必要,但这并不是因为陛下心中所想的那种原因。如果归国不肯答应的话,我是不会回国的,所以就算没有看守,我也不会跑的。”
奥特斯秀丽的脸上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自己拒绝同盟邀约,布鲁库斯被赶出这座城之后,他很有可能直接前往帕莱斯德。然后,如果这个人说桑塞贝利亚的奥特斯保证会归顺德尔菲尼亚这种话的话,那就成了大事了。
德尔菲尼亚的宰相布鲁库斯是国王优秀的辅佐,也是著名的能干的外交官。他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奥特斯有些警惕又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么,布鲁库斯殿下。非常遗憾,如果说在这个情况下很难与贵国结盟的话,您要怎么办?”
对于布鲁库斯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但是,如果就此放弃那就不是外交了。他表情严肃,用力说道。
“陛下。请不要做出有损自己的谋划……”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是……”
奥特斯深深叹了口气。
“帕莱斯德和德尔菲尼亚,选哪一个能切实为我国带来利益,正因为我现在还摸不准,所以很为难。”
也许因为软禁了布鲁库斯所以觉得放心了吧,奥特斯此时的话语率直的不像是一位国王。
换句话说,这个问题就是这么难以做出决断。
“正如宰相所说,帕莱斯德提出的和解也许只不过是单纯的权宜之计。但是,奥隆并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毁灭桑塞贝利亚了。只要我们乖乖·的,发誓愿意顺从帕莱斯德的话,虽然有些屈辱,但还能守住国家。”
“可必须也要考虑一下另一种可能性。虽然选择了安泰平和,但说不定前方有个大陷阱在等着呢。”
“很对。也许在等着呢。但是,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
“我想说的是,是否有危险,产生陷阱的原因,一切都依赖于奥隆王的心情。”
他是一位很有武勇和名誉,却缺少信义的国王。口头约定自不必说,就连书面约定都不能相信。
但是,奥特斯也是一位国王。
他微微笑了笑。
“宰相仿佛在说,渥尔王的话值得信任一样。”
“至少,现在的这个状况下确实如此。难道不是吗?”
布鲁库斯平淡的回答道。
“不拘泥于跟即便背弃也无所谓的弱者订下的约定,如果这就是国王的话,那绝对不会跟必要的对象失和,这也是国王该做的事情。我国现在发自内心需要贵国的帮助。取得胜利之后,也需要贵国在后方监视着帕莱斯德。跟只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与贵国联手,打倒我国之后很快会抛弃贵国的帕莱斯德,有着极大的区别。”
奥特斯有些佩服,又有些吃惊。
古怪的国王果然会有古怪的宰相。
而且,必要
的话就重视,不需要的话就抛弃,在这一点上跟帕莱斯德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就算是这么想的,而也不会让对方察觉。更不会这么清楚的说出来。
“也就是没有能一直联手的保证了?”
“谁能做出这种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能说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以及我的主君,都非常希望与贵国的友谊能够长久发展下去。”
“这就是,希望桑塞贝利亚能够一直有利用价值的意思吗?”
“如果毫不忌讳的说,也许确实如此。但是,陛下。不管是怎样的友情,如果不能互惠互利的话都是无法长久的。而且,这种利益不一定是金钱以及物质上的利益。我想说的是,如果贵国成为我国的友人,这是多么鼓舞人心的事情啊。”
奥特斯苦笑了起来。
“我个人来说,跟奥隆王相比,要更喜欢渥尔王,但身为国王,是不能凭借这种喜好做出决断的。同时,我也知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该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很为难。或者说,也许是很享受能跟长年以来支撑着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宰相对话。
“正如你所说,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希望能够有好处的政策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很看重的人才无法像预想一般发挥才能。在政治方面,也许一切都像是赌博一样。”
“虽然确实是在赌,但却不是赌博。”
布鲁库斯说道。
“世间所说的赌博,完全是瞎猜,凭借运气。与此相比,我们所做的事情,在决定之后观看如何发展,这确实是赌,与赌博相比,要有更多的判断材料吧?”
布鲁库斯的语气温和又郑重,同时也非常强硬。他似乎在不断确认。
他看了一眼奥特斯,再次缓缓说道。
“陛下之前也在一个大赌局中取胜了。在取代了兄长统治这个国家的大赌局上。”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完成的。他肯定会花费漫长的时间招募同盟者,周到的定下计划,选择机会。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最后的最后赌上成功。
奥特斯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认真的问道。
“宰相大概平日里就经常面对这种类似与赌局的决断,至今为止最为成功的赌局是什么样的呢?”
布鲁库斯挺直了身体,微笑着回答道。
“我这一生最大的赌局,便是相信了六年前,主君带回来的那名少女。”
“…………”
“我以及我的友人们都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我们甚至怀疑他疯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
“可是,现在那个人被坦加抓住了。”
“陛下去救她了。”
布鲁库斯用力说到。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他仿佛就是在断言,不会就这样下去的,一定会把王妃救出来的。
奥特斯沉默了一会。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和王妃……跟自己和莉莉娅完全不同。在某种意义上,没有那么相配的夫妻,也没有那么奇怪的王妃。
他慢慢说道。
“真的,如果那个人没事的话……”
就在布鲁库斯忍不住探出身子的时候。
侍女出现在门外,禀告说海恩公爵请求会面。
“公爵?”
奥特斯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他的话语仿佛就在问,这样的话为什么公爵自己不到这里来。
海恩公爵是深得奥特斯信任的家臣,是莉莉娅王妃的父亲。就算来参加此次会见,也不是什么无礼的事情。
但侍从的样子稍微有些犹豫。
“他说务必请陛下过去一趟,他在那边等您。”
“知道了。——宰相。对不起,先失陪了。”
奥特斯说完站了起来。
在侍童带领下来到另一间房间之后,表情有些僵硬的海恩公爵迎接了奥特斯。
公爵身旁还有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那经过阳光灼晒的脸色以及结实的身体,毫无疑问都与农夫别无二致,但他的举止却很优雅。他手上的帽子上还有漂亮的羽毛装饰。
“陛下。这是在约克郊外拥有牧场的人,名叫加西亚。您可能没有听过,这个人之前跟我有很好的交情。”
加西亚双手握紧帽子,僵硬的低下了头。虽然桑塞贝利亚的王家跟庶民并不是这么遥远的,但像这样进入王城深处,亲眼见到自己国家的国王,会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
“加西亚家在附近也是很富裕的,代代都热衷于教育。虽然以牧场主为营生,但加西亚的父亲曾经去帕莱斯德留过学。所以家中的人都会读书写字。而因为这份心,加西亚的兄弟虽然各奔东西,其中有的人住得非常远,但都能知晓彼此的近况。”
“岳父?背景介绍还真长啊。”
“非常抱歉。因为我觉得一开始就都说清楚比较好。接下来就是正题了,加西亚有个妹妹嫁到了坦加。是个叫杰达的小村子,在波纳里斯西边二十卡提布的地方。这个妹妹前几天,时隔五年返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回到坦加的时候,从娘家带走了鸽子。”
“鸽子?”
“她说等到家之后,会飞鸽传书,告知平安。加西亚家除了用邮寄手段写信的人,也经常使用这种方式。”
听到这里奥特斯终于抓住了些线索。
而且,从公爵的脸色来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只鸽子带来了什么消息?”
海恩公爵点了点头,接过加西亚递出的纸张,交给了奥特斯。
薄薄的纸上写着细小的文字。
随着阅读,奥特斯的脸上血色渐失。最后完全僵在了原地。
信的内容主要是发生在波纳里斯的事情。
而最严重的就是下面这部分。
“…………这里离波纳里斯有些距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今天,一位从那边过来的贩卖金属器具的商人告诉我,波纳里斯城被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大人毁掉了。商人说,战斗女神降下了天罚,那片光景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曾经也见过几次,波纳里斯城高耸入云,气派宽广。而这座城池仅在一天之间就碎成了粉末,不只如此,听说在战争中,连国王大人都被战斗女神的怒火杀死了。德尔菲尼亚军现在正向着格法德前进,如果国王大人丧命,格法德城也被夺走的话,坦加会怎样呢。太可怕了。”
奥特斯反复阅读着这封信。
文字是可以理解的。是漂亮的女人字体。话语的意思也明白。能够理解。
但信中的内容却不正常。
这才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情。
回过神来,奥特斯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他按着额角拼命思索着,接着抬起头询问道。
“岳父。这封信要如何解释?”
“我也是为此来询问陛下的。”
海恩公爵的表情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奥特斯再次望向加西亚,严厉的询问道。
“写这封信的人——你的妹妹是个怎样的女人?有没有可能,只是波纳里斯发生了一场战斗,她就一个人异想天开,添油加醋的写成这样?”
加西亚慌忙摇头否认。
“这是不可能的。我能理解陛下的意思。女人之中也有那种容易做梦,无法区分真正看到的东西,和自己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的人,但她不是这种人。她是个勤劳能干的人,但是却不是那种会自己编故事的人,就算想编也编不出来。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事情,她也只会原封不动的写出来,她就是这种人。”
从加西亚的话语中来判断,她是那种勤劳朴实缺乏想象力,有些呆板顽固的农妇。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位商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流言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传下去的时候,可能会越来越夸张。
这封信基本上就是传闻。到底有多少是实情,很值得怀疑。
但是,如果这信上所写都是事实的话——
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信的日期是七月四日。鸽子一天能飞数百卡提布。所以,两天后的今天,就能读到这封信。
帕莱斯德想要得到相同的情报还需要几天时间。
同样收到这封信的加西亚的母亲和家人,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
毕竟是一次都没去过的国家,是从未见过的国王大人。虽然知道出大事了,但是没有什么实感。
他们反而会担心写信的人。
如果国王大人死了,坦加输给德尔菲尼亚的话,嫁过去的女儿的生活会怎样呢,会不会出什么不好的事呢,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只有加西亚有不详的预感,觉得这件事让海恩公爵知道比较好,所以才赶了过来。
加西亚之前每次收到妹妹的来信,都会将内容告诉海恩公爵。不过妹妹只是普通的农妇。所以来信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日常生活的。
不过,通过这些来信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观察坦加的情况。磨小麦的费用是多少,今年的苹果大丰收,虽然只是这种情况,但也是实际生活在当地的人的话语。海恩公爵总是很热情的听着。
他本来以为今天加西亚的来访也会是这种事情,但看到这封信却大吃一惊。
他差点吓得瘫坐在地上。
接着,他感觉到一股让人浑身发冷的兴奋。
幸亏他的妹妹带着鸽子回去了。
幸亏在有鸽子的时候,他的妹妹听说了这种事件。
“我想到这件事要尽快让陛下知道,所以才请求会面。”
“做得太好了,岳父。”
说着,奥特斯望向了加西亚。
“你也是。你做得太好了。我奥特斯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不、不用。不是什么大事。”
“这封信,暂时放在我这里吧。可以吗?”
“嗯,没关系……”
“这段时间,这封信里的内容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如果泄露出去的话,你们也会有危险。这件事也要告诉你的家人。”
在仔细下过命令之后,奥特斯奖励了加西亚让他离开了。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奥特斯询问自己的岳父道。
“岳父的意见呢?”
“老实说,如果不是关于那个王妃的事情的话,我肯定一笑了之。”
公爵认真的说完,摇了摇头。
“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话,格林塔王妃自己从坦加手中夺回了自由,破坏了波纳里斯城,杀掉了佐拉塔斯王,跟渥尔王两人一起准备向格法德发起攻击。她一个人干出了十个历代英雄才能干出的功绩。但是……”
“那个王妃的话是有可能的。”
“正是如此。”
格林塔王妃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之下,关于王妃坦加的说辞是什么,公爵都很清楚。
布鲁库斯也毫不隐瞒。
就算他不说,早晚坦加也会告诉帕莱斯德,帕莱斯德也会告诉桑塞贝利亚。就算隐瞒也没有意义。连国王单独出逃一事也全都说了。
“宰相如果知道此事一定会很高兴吧。”
“愚蠢。怎么能告诉他。他此时正在寻求我们的协助。”
“那么,陛下认为不能帮助德尔菲尼亚吗?”
被如此反问,奥特斯面露难色的沉默起来。
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毕竟,单凭那封信,不能知道佐拉塔斯是不是真的被杀死了。
而且,实际上这种例子并不罕见。
在合战这种极限状态下,大家都拼命想要干掉对方。接近战更是如此。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是活下去还是被敌人杀掉,只有这件事支配着士兵们的内心。在砍杀敌人的下一个瞬间,自己可能会被杀死。身旁的同伴被流箭射中倒下。也许接下来就是自己。
从这种极限的紧张状态中解放出来,即便只有形式上的胜利,说起战斗经过来自然也会容易夸张。
他们会将战败的一方说得很惨,主将在他们的话语中被杀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甚至有兵法教导说,武将的生死、特别是总大将的生死,在看到他的首级之前,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传言。
而且那是以勇猛激烈著名的坦加国王。
就算对手是现世的战斗女神,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干掉。
“但是,如果这是事实的话……”
奥特斯说出了他在脑海中回味了无数次的话语。
“就应该跟德尔菲尼亚和睦相处。”
桑塞贝利亚国王的岳父立刻说道。
“根据布鲁库斯殿下所说,现在有三万兵力正前往坦加。如此庞大的军队——而且是由渥尔王和格林塔王妃——这两名英雄来指挥,进攻格法德的话,能阻止他们的只有佐拉塔斯王。如果佐拉塔斯王已经被杀,如果这是事实的话,纳杰科王子和留在格法德的武将们,都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不,那可说不好。路途遥远,还有北方来增援的军队。如果他们跟坦加依然继续结盟的话……”
“他们有可能再次出手?”
“有这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如此紧迫的话,应该确认情况之后再行动,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帕莱斯德拼命催促尽快来增援。
而另一方面,德尔菲尼亚的宰相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桑塞贝利亚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方。
奥特斯招来了家臣们,公开了信件的内容,征求他们的意见,但是根本就征求不到。全员都僵成了石头。
弱小国家桑塞贝利亚之前曾数次在其他国家的庇护下生存。如果要活下去的话,要选择接受哪个国家的庇护,要顺从哪个国家的话,就要面对选择哪个国家的国王这个问题。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桑塞贝利亚的家臣们至少在看穿哪棵大树可以依靠这一方面,有着优秀的眼力,但他们此时都痛苦不已。
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难题中的难题。
一位老臣满头大汗的说道。
“问题是这封信到底是不是事实,到底有多少事实的成分。”
“正是如此。”
“如果佐拉塔斯王真的死了的话,当然应该跟德尔菲尼亚再次缔结友好的关系。关于此事,大家都没有异议。可怕的是疏远了帕莱斯德之后,发现佐拉塔斯王还活着。”
“也可以反过来考虑。觉得这封信不可信,按照当初计划的那样,派兵去支援帕莱斯德,结果发现打倒了佐拉塔斯王的德尔菲尼亚军开始转头进攻帕莱斯德了。”
全员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件事单是想一想就让人浑身发冷。
一筹莫展的不只是家臣。
奥特斯也犹豫起来。要下决断的话,判断材料太少了。
而打破了这个僵局的是下座传来的声音。
“无论如何,问题是德尔菲尼亚的王妃。不对吗?”
虽然他谨慎的选择了语言,但语气还是有些讽刺和火药味。
是道尔顿。
桑塞贝利亚的军队除了遵守规则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以外,还有游民民族以及佣兵出身的男人们。
道尔顿则负责管理这些人。
“如果那个人平安无事的话,就选择德尔菲尼亚。反之就选择帕莱斯德,对吧?”
虽然他的意见很随便,但奥特斯也表示了同意。
“如果说得露骨一些的话,确实如此。”
与帕莱斯德相比德尔菲尼亚要更值得信任,这个感觉至今也没有改变。
但是,只有王妃的事情还是个问题。
德尔菲尼亚的妃将军。无数次带领那个国家走向胜利的英雄就是王妃。如果那个人被坦加俘虏的话,德尔菲尼亚没有胜算。
因为不能一起送死,所以就选择了放弃。
于是,道尔顿露出近似于苦笑的表情,泰然的说道。
“这样的话就简单了。我们假装成为帕莱斯德的同伴,跟他们汇合。然后等确认到那封书信所写的并非虚言的时候,便背叛帕莱斯德转投德尔菲尼亚,怎么样?”
重臣们都瞪大了眼睛。
奥特斯也哑口无言。
他一脸你说什么呢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然后呢?如果发现信中所写都是谎话的话,我们就那样继续做帕莱斯德的同伴?”
“只能这样了吧。如果王妃一直在对方手中,德尔菲尼亚是无法胜过坦加的。”
“无法取胜吗?”
“至少,我觉得非常困难。不管那位国王大人说什么,他都是很看重自己的王妃的。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毕竟他爱到不惜舍弃王位都要去救她的地步。”
“相反,如果那封信中所写皆是实情的话,坦加就没有胜算。虽然我并不了解纳杰科王子,但从未听说坦加的下一任国王跟他父亲一样出色。就算偏袒一些,也无法相信这两个人有能够相互抗衡的器量。”
“就算要塞都市格法德和身为佐拉塔斯的左膀右臂的那些重臣们都在,也是如此吗?”
道尔顿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他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一旁的重臣们都面露难色。
“可是,这么做也太卑鄙了……”
“非常影响我国的名声。”
“正是如此。就算是弱国的宿命,也要有个限度。这样做肯定会被其他国家指责为卑鄙的。”
但是,道尔顿却一脸平常。
“卑鄙和战略相差无几。而且,如果这么说的话,想要夺走别国的王妃,这个问题才更严重。”
他的意见很正确。
重臣们也无言以对。
从布鲁库斯那里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奥特斯也非常吃惊。
道尔顿继续说道。
“因为状况改变,之前的朋友成为敌人的事情并不少。如果是堂堂正正的说出了理由,然后再背弃对方的话,这么做也不算是肮脏。”
“也就是说,道尔顿你认为信中的内容是事实了。波纳里斯的战败和佐拉塔斯的死都是实情。”
“毕竟,如果只是田间乡下的传言的话,有些太过头了吧。而且,那个村子离波纳里斯只有二十卡提布的距离吧。虽然确实不近,但也不是三四天的路程。骑马的话很快就到了。如果纯粹是胡言乱语的话,不会在这个地方流传的。”
“这只不过是推测,无法证实吧?”
奥特斯这样问道,道尔顿似乎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意,暧昧的笑了。
“确实如此。我又没有千里眼。也不像鸽子一样有翅膀。只不过,从听说那个王妃成了俘虏之后,就一直这么想了。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善罢甘休。”
奥特斯也有同感。
那完全不像是年轻女人的脾气和能力。
那双绿色的眼眸,有着射穿人的锐利视线,有时又会开玩笑的笑起来。
奥特斯总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看起来,自己似乎在想念那个人。
自己似乎渴望再次见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大的美人。
既然已经决定了,奥特斯毕竟也是赶走自己兄长取得王位的男人。他微笑着说道。
“那就这么办吧。”
“要跟帕莱斯德军汇合吗?”
“要是再让奥隆王等下去的话,他可能会派兵冲着我们来了。尽量讨好他吧。”
这个国家的人都是为了活下去,选择强有力的对手,然后利用对方。对于国王的判断没有人有异议。大家都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德尔菲尼亚的宰相就是问题了,要怎么办呢?在搞清楚王妃是否平安无事以及佐拉塔斯是否已经死了之前,就让他一直做王宫的客人吧?”
这是在征求家臣们的意见。
海恩公爵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告诉他信中的内容,让他离开。”
“这是要卖他一个人情吗?”
“陛下英明。这是帕莱斯德甚至连德尔菲尼亚都不清楚的情报。如果王妃真的已经自由了的话,德尔菲尼亚一定会感谢第一个让他们知道这个情报的我们的,相反,如果知道佐拉塔斯王还活着的话,就向对方道歉,是我们搞错了,希望他们理解我国的立场,然后继续与帕莱斯德结盟就可以了。”
“实在是厉害。岳父。”
“我只不过是说出了我国最该做的事情。陛下才是,要亲自参加背叛对方的出征。”
岳父和女婿都很不得了。
总之就这样决定了。
军事会议之后,帕莱斯德不知第多少位的使者到来,催促奥特斯尽快派兵。
“陛下说,如果没有各位的出征,是无法打败德尔菲尼亚的。”
也就是说,要让桑塞贝利亚军做先锋。
想要夺回比尔格纳的亨德里克伯爵、与他汇合的阿诺侯爵和近卫兵团,都是强敌。
跟这种强敌正面冲突的话,自己军队的士兵会遭受重创。因为不愿这样,才想让桑塞贝利亚尽全力战斗。打算让桑塞贝利亚成为弃子,尽可能削弱强敌的力量。
桑塞贝利亚的国王以及首脑阵营非常清楚这件事,可依然亲切的接待了帕莱斯德的使者。
对于同样呆在约克城内的德尔菲尼亚宰相的事情,只字未提。
奥特斯非常郑重,用最高级的待遇接待了使者,保证明天早晨便会派军队出发,并送使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