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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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想去哪里
“姐。”
“桀。”
“欧阳小姐。”
在这些焦急的呼唤声中,我勉强睁了睁眼。
白色的天花板,灯,药瓶,然后是阿骜的脸。
他抓住了我的手,欣喜地叫:“姐,你醒了。太好了。”
我微微抬了抬眼,看到他身后还有先寇布和几个同盟军官,虽然先寇布唇边还是带着笑,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样子。于是我吸了口气,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问:“杨提督呢?”
先寇布微微别开眼,重重叹了声。
“我知道了。”
我应了声,闭上眼。
结果还是这样吗?
我的介入,只是让杨的死因从被枪杀变成了被炸死吗?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我听见先寇布他们告辞的声音,说等我情况好一点再来看我。我听到阿骜轻声应对,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阿骜握紧了我的手:“姐。”
我觉得很乏力,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只是轻轻问:“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你回到伊谢尔伦的第二天。不过,医生说你的伤势并不严重,再休息几天,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杨死了,我只是轻伤?
我皱了一下眉,叫了声:“青龙。”
浅蓝色长发的神将出现在我床前,没等我开口问,便先道:“即使要违背你的命令,如果两人之中只能救一个,我只会救自己的主人。不论什么情况,不论多少次。”
……好像是完全不能反驳的理由呢。
我重重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轻轻低喃:“我明明说过要保护他的,结果却没能做到。还是我的能力不够吧,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那个人没死,不,如果我能令他们听我的改变航向,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阿骜只是握紧我的手,轻轻地叫:“姐。”
“也许会不一样吧?但也许,怎么也逃不出这些被注定的命运呢。不论怎么样挣扎也……”
阿骜俯下身来,很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给了我一个很温柔的拥抱。
我闭上嘴。
身体不能动,于是我只是也握紧了他的手。
我的伤势的确不重,都是些皮肉伤,最严重也不过是爆炸时的舰身碎片扎进了左边的小腿,但也没有伤到筋骨。到杨的葬礼那天,我甚至已经能拄着拐杖去参加了。
如果不是当时有先寇布他们在场的话,杨死了,而我只是轻伤,不管怎么看,我都是有问题吧。只怕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其实即使有先寇布他们为我作证,还是免不了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我耳朵里,或者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他们会宁愿死的那个是我吧。
整个伊谢尔伦的气氛都变得悲哀而沉重,丝毫没有之前轻松与乐观的气息。尤其在确定杨的继任者之后,不安和不满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想逃离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就顺便去找了尤里安,表示想要离开。
“哦,你想去哪里?”当时也在场的先寇布问。
“也许是海尼森,也许是别的地方,总之……这里现在让我觉得心情很沉重。”
尤里安静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非常感激你在伊谢尔伦期间所做的一切。姆莱中将过几天就会离开伊谢尔伦。欧阳小姐如果想走,可以和姆莱中将同行。如果不想,我也可以另做安排。”
先寇布笑了笑,道:“不过,欧阳小姐的话,倒可以再等几天。帝国方面说要派人前来悼丧,也许欧阳小姐跟他们走更安全。”
我想了想,点下头。
于是几天之后我见到了缪拉。
缪拉去悼念杨的时候,我并没有在场,只是事后才被领到他与尤里安他们会谈的休息室。我进去的时候,显然他们的正式会谈已经告以段落了,正坐在那里一起喝茶。于是我笑眯眯扬起手来:“哟,缪拉提督,好久不见。”
缪拉站起来,也微笑着回答:“是呢,好久不见了。”似乎对我的出现一点意外也没有。
于是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缪拉看我走出一步之后,便快步走过来,伸手扶着我,皱了眉,连眼神也变了变:“你的腿怎么了?”
我在他的扶持下走到沙发前坐下,笑了笑:“没什么,我玩过得过火了一点,摔了一跤。”
“是吗?真的只是摔跤?好好检查过了吗?没有别的事吧?”缪拉依然皱着眉,这样问着,目光却扫向了尤里安他们。
尤里安轻咳了声,我连忙抢在他前面开口:“哎呀,缪拉提督真是罗嗦。你知道我就是贪玩嘛,从楼梯上滑下来跌的。”
缪拉苦笑了声:“带这样的你回去,我可没办法跟陛下和米达麦亚元帅交待啊。”
“那就不要交待好啦。”我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路上你叫舰长开慢点,等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应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就不要告诉大哥我受伤的事了嘛。很丢脸啊,帮帮忙嘛。”
缪拉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好吧,如果到时你真的能好起来的话。”
“嗯,缪拉提督最好了。”
他只是苦笑:“好啦,去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回去吧。”
于是我点点头,在他的坚持下,由他扶着回去找上阿骜,收拾了一下,跟大家告了别,然后当天下午就到了要塞的空港准备出发。
先寇布带了一束花来送我,轻声笑道:“早知道你不止是米达麦亚的妹妹,还和帝国其它高级将领,甚至那个金发小子都有交情的话,就应该直接绑了你去威胁他们嘛。”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后悔吗?”
他点点头,“很后悔。”
我轻笑了声:“迟了呀。”
他也笑:“是呢,现在我都不舍得了。”
我嗤笑了声,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微微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面颊,轻声道:“保重。”
于是那些玩笑话便都说不出来了,当时有一点想提醒他,以后他会遇到的危险,但是想到我那样想保护杨,结果还是发展成这样了,命运这种东西,始终还是改变不了吧?那么,早一点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于是叹了口气,那些也没说出口,只是伸手抱了抱他,也轻声道:“你也是,要好好活着。”
“放心,我可是打算要活到一百五十岁的,至少也要变成一个让孙子讨厌的老头才死啊。”先寇布笑了笑,“对了,也帮我向那个金银妖瞳问好吧,我很期待能再一次跟他对决呐。”
我撇了一下唇,“那样的事,我可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呢。”
他笑出声来,“你能这样说,我还真是开心。好了,缪拉提督在等你,快点过去吧。”
“嗯。”我点了点头,说了再见,阿骜过来扶我,走上了传送带,站到缪拉身边。
缪拉向那些送行的同盟军官们挥了挥手,一直到我们上了帕西法尔,才轻轻向我道:“你跟他们感情很好嘛。”
“嗯。”我点头,“都是很好的人呢。”
缪拉皱了皱眉,“那你的伤——”
“咦?你怀疑我被他们严刑拷打吗?”我笑出声来,“怎么可能?”
“但身手敏捷到连米达麦亚元帅都自叹不如的你会轻易摔伤不是更不可能吗?”
“嗯,不是摔伤。”我本来是真的不想再提自己受伤的原因,但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只好坦白。“我只是想去救杨提督,结果失败了。”我笑了笑,“是否很不自量力?”
缪拉看了我一会,神色有些复杂,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跟着缪拉到了莱茵哈特的旗舰伯伦希尔上的时候,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跑和跳,但平常慢慢走动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莱茵哈特又在发烧,所以缪拉被直接带进他的卧室回话。
我坐在外面等。
缪拉在伊谢尔伦看到我时并没有觉得意外,复命也带着我来,想必其实帝国军这边早就知道我在伊谢尔伦的事情吧?那我到时要怎么跟米达麦亚和莱茵哈特解释?被费沙商人骗了好说,问题是我在伊谢尔伦呆了那么久,要用什么理由他们才能接受?
正在想这些的时候,莱茵哈特的小侍从开门出来请我进去。
莱茵哈特靠在床上,脸微微泛着潮红,很虚弱的样子。
希尔德和缪拉站在一边。
我弯腰行了个礼:“陛下。”
莱茵哈特笑了笑:“阔别许久,居然一见面就让欧阳小姐看到朕这个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这个样子怎么了?还是很帅嘛。”我也笑笑,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旁边希尔德和缪拉都惊呼出声,莱茵哈特自己也往后闪了一下,皱了一下眉。
“还好啊。”我说,“温度不算很高,应该很快就能降下来吧。我弟弟前一阵也常常发烧呢。这种时候你应该多休息啊,听缪拉汇报或者见我这种事,好起来再做也不迟嘛。”
莱茵哈特笑起来,“欧阳小姐看来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变了啊。”
“是吗?”
“从十八岁变成了十九岁哟。”
他笑出声来,“是吗?在伊谢尔伦过了一个生日啊?怎么样呢?”
“挺好的。跟朋友们一起喝酒庆祝来着。”
“朋友吗?”他的声音低下来,伸手抚了抚胸前的银坠子,顿了一下,又问,“见到杨威利本人了吗?”
“见到了。”我回答。
“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微微偏了一下头,皱着眉想了好一会,然后只是叹了口气:“是个好人。”
莱茵哈特静了很久,然后又轻轻问:“那么在欧阳小姐看来,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问题问出来,旁边希尔德和缪拉的神色都紧张起来。
我笑了笑:“是个帅哥。”
莱茵哈特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多谢欧阳小姐夸奖。你和米达麦亚元帅也很久没见了吧,我已经叫人通知他了,估计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去见他吧。”
我点点头,道了谢,又行了个礼,退出莱茵哈特的卧室。然后在走廊上就看到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匆匆走来。
大半年时间,在他们这种年纪的男子身上,似乎留不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就好像刚刚从费沙出发时那样,我突然有些恍惚,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似的。一时间怔在那里。
“小桀。”
“怎么了?”
一直到罗严塔尔出声问我,我才回过神来。看着他那双异色的双瞳,想到我对他说要保护他的事情。对同样很想保护的杨的无能为力,让我在看到他之后突然失控。分别后的想念,救不了杨的不甘心,改变不了命运的悲伤……无数压抑多时的情感就在那一瞬间一起爆发出来。
我扑过去就伸手抱住他,放声大哭。
他和米达麦亚都被我吓了一跳的样子,急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同盟那些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只是抱紧了罗严塔尔。我救不了杨,想来,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那么,这个男人的时间,只剩半年了。现在我只是想抱紧他,一分钟都不想放手。
罗严塔尔皱了一下眉,伸手轻轻拍我的背,“好啦,不要哭了。有什么事慢慢跟我说就好。哭成花脸猫就不漂亮喽。”
我仍然抱着他,抽泣着,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罗严塔尔继续皱着眉,向米达麦亚道:“不如你先去见陛下吧,我先把这只哭脸猫带回去。其它事,就等她情绪平静一点再说吧。”
米达麦亚点点头,向莱茵哈特的卧室走去。罗严塔尔则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们先回托利斯坦上去吧。”
我点点头。
他皱着眉:“那还不放手?这样怎么走?”
我吸了吸鼻子:“你抱我吧。”
“什么?”
我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腿痛。”
刚刚扑过来那一下太用力了,虽然也没有到不能走的程度,但真的很痛。如果他能抱我,当然就最好了。
“受伤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微微侧过身过看我的腿。
“嗯。”我只是应了声,依然抱着他没松手。
罗严塔尔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问,伸手就将我抱起来。于是我松开他的腰,顺势搂紧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里,轻轻道:“你千万不要有事,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他的嘴角像是轻轻往上扬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我大步向前走去。
我坐在罗严塔尔的起居室里,端着一杯茶,罗严塔尔坐在我旁边,把我的伤腿放在自己膝头查看。
我喝了口茶,抬眼看着他道:“在我们家乡,男人若是摸了一个女人的脚,是要对她负责的哦。”
他笑了声,小心地拉下我的裤腿重新将小腿上的绷带都遮起来,小心地把我的腿放回地上,然后道:“能说这种话就证明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吧?这伤怎么来的?”
“被爆炸时的舰身碎片扎的。”我很诚实地回答。
罗严塔尔神色变了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会战时你居然在战舰上?”
“不,是那之后,六月一日凌晨的事。”
罗严塔尔静下来,很久没说话。
我笑了笑:“我想救他,我以为我能救他,我们明明都已经撑到援兵来了,明明只差几步就能回到尤利西斯上面,结果却……我是不是很蠢?我居然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居然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世界的方向,居然以为……”
虽然是笑着在说,但是眼泪却忍不住,又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
先寇布他们通知我杨死了的时候,我没哭。参加杨的葬礼时,也没哭。但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忍不住。
罗严塔尔轻叹了声,伸手过来擦了擦我的眼泪。
我依然一边流泪,一边轻轻地笑:“从那天之后,我变得很迷茫,我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变得更强,就不会被人欺负;只要我变得更强,我就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只要我变得更强,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呢,你看,我再强又有什么用?我能轻易打败先寇布,我能轻易打穿一堵墙,我甚至可以干掉那天所有的暗杀者,但是,依然阻止不了杨的死亡。再强大,也不过只是命运之神手里照着早就定好的路线移动的棋子……”
罗严塔尔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抱住我,轻轻摸着我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其它的都不用多想了,有我在。”
我伏在他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轻轻应了声:“嗯。”
米达麦亚在稍后一点来到罗严塔尔的旗舰,在知道我受伤之后,吓了一跳,而在知道受伤的原因之后,便也沉默下去,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追究我为什么会在伊谢尔伦的事情,只是说以后如果要去哪里务必要先知会他一声。
我点头应下了,一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依谢尔伦的事?”
米达麦亚皱了下眉道:“你不要小看帝国军的情报网啊。真是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罗严塔尔笑了笑:“所以米达麦亚就自动请缨去了最前线呢。”
“并不是只因为这个。那天是……”米达麦亚立刻反驳,然后顿了一下,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真是没有一件省心的事。”
我挨过去他身边,笑了笑,“大哥你本来是想去救我们,还是连我们一起轰了?”
他瞪了我一眼,“不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罗严塔尔道:“这个要看情况吧?实在不行的时候,我觉得他的忠诚心会占上风呢。”
我也觉得,于是我点了点头:“就算大哥真的下令向我们开火,我也不会怪你的。”
米达麦亚皱着眉:“你下次不要随便乱跑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早跟你说过,就算个人搏击再强,在这世界的用处也不大吧。”
是,我想现在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了。
“嗯。”我伸手抱住他,“大哥最好了。”
他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总之,你们没事就好了。”
在莱茵哈特返回费沙之前,我又跟他见了一次面。
那天他的精神好像好了很多,叫了我去吃饭,然后问一些我在伊谢尔伦的生活的事情。说到波布兰和亚典波罗他们的笑话,他倒也很开怀地笑出声来,然后过了一会道:“看来,其实对于一般民众来说,快乐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呢。跟谁做皇帝或者什么政体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多少还是有的吧。”我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这种事我说不好,如果陛下能跟他们聊聊就好了。”
莱茵哈特两道秀气的长眉皱起来:“他们?”
“杨提督……”我顿了一下,又道,“或者他的继任者吧。”
莱茵哈特看了我一会,轻轻笑了笑:“欧阳小姐这次回来,还担任着说客的职务吗?”
我皱了一下眉,然后也笑了笑:“陛下你真要这么想也没关系,反正我觉得,既然你能和我这样吃饭聊天,那么和别人也未尝不可能。又没什么坏处。当然,聊过之后要做什么,也还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又左右不了。”
他又静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说得也是。那就等朕回到费沙再考虑这件事吧。说起来,到费沙之后,朕补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吧,想要什么?”
“咦?多谢陛下,但我不去费沙啊。”
“不去费沙?”莱茵哈特皱了一下眉,“难道你不跟米达麦亚一起回去吗?”
“嗯。”我点头,“我跟罗严塔尔去海尼森。”
“跟罗严塔尔元帅去海尼森?”他看来更吃惊的样子,甚至将我的话重复了一次。
“嗯。”我笑,非常坦白地说,“我喜欢他,所以想跟他在一起。”
“喜欢?罗严塔尔元帅?”莱茵哈特看着我,眨了眨眼,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末了居然道,“欧阳小姐想和罗严塔尔元帅结婚吗?”
我笑:“啊?跟那个人结婚?我觉得好像会很困难样子。”
莱茵哈特也笑起来:“唔,看来欧阳小姐对罗严塔尔的为人也很了解嘛。要不要朕帮忙呢?”
帮忙?他想做什么?命令罗严塔尔娶我吗?
我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我想,朋友或者恋人这种关系,不是别人刻意撮合就可能成功的。”
他又静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么,请你加油吧。也应该要结束那个人独占帝国花园的历史了呢,不然其它的男人们会有很多怨言呐。”
……你还真是不适合开玩笑。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还是笑了笑,道:“交给我吧。”
米达麦亚对于我决定要跟罗严塔尔去海尼森的事也没有坚决反对,不过罗严塔尔自己居然同意了,倒让我非常意外。于是我和阿骜都移到罗严塔尔的旗舰托利斯坦上面。
临走前和米达麦亚一起吃了顿饭。他回自己的旗舰去的时候,跟罗严塔尔握手告别,然后向我道:“罗严塔尔就拜托你了。”
罗严塔尔皱了一下眉,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搞反对象了?”
“不。”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年轻元帅回答,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以你最近的表现来看,你反而是更让人放心不下的那一个啊。”
“我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有这种想法的你才比较奇怪吧?”
“如果是我多想,那就最好不过了。”米达麦亚笑了声,向我道,“到了海尼森要记得多打电话给我哦。”
“好。”我点头应下,“只怕到时元帅阁下会忙得没空听我的电话呢。”
“不会的。”他这样说着,抱了我一下,又拍拍阿骜的肩,回去了。
罗严塔尔目送好友离开,用自己那双异色的眸子看着我,皱了一下眉:“看来你就像是米达麦亚派来监视我的一样。”
“就是,怎样?”我笑了笑,伸手挽住他的手,“如果你对我们不好,我就要跟大哥告状。”
他继续皱眉看着我:“我是否应该现在就叫人把你送回米达麦亚那里去?”
我笑眯眯地抱紧他的手:“不行,你甩不掉了。”
我们六月底到达了旧同盟的首都海尼森。
罗严塔尔在优佛利亚饭店设立了总督府,并以他一贯豪华的贵族式生活作风占据了整整一层楼作为自己的新家,并让我和阿骜在那一层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就此在海尼森住下来。
阿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罗严塔尔,能不见他就不见,必须在一起的时候,便能隔多远就隔多远。
罗严塔尔倒并不在意这个。我想,比起阿骜的生疏,也许我的粘人更让他头疼。
当我代替侍从把一杯咖啡端给他的时候,罗严塔尔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让我觉得说不定他一下秒就会想动手打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把咖啡放在桌上,笑了笑:“很明显吧,我只是在帮你端咖啡来啊。”
罗严塔尔瞪着我:“这里是总督办公室。”
“嗯。”我点头,“我知道啊。”
“所以说啊,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只是想见你,想在你身边而已。”
他有点乏力地叹一口气,重重道:“我在工作!”
“我知道啊。我又没想吵你。我只要呆在旁边看着你就好了。”
“哪有人会带个女人在旁边工作的?”
“你看莱茵哈特就到哪里都要带着希尔德。”
罗严塔尔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那不一样好吧?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是朝中的重臣。”
“唔,那你随便在总督府给我安排个闲差好了。要不就让我当你的侍从好啦。”我耸耸肩,“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呆在这里了吧?”
他沉着脸道:“不要胡闹。”
“我很正经的在说啊。”我笑眯眯的,“端茶倒水,接听电话,传送文件,打扫卫生,这些我都能做嘛,只做一个侍从,应该合格了。”
他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帝国的法律里又没有说女性不能担任侍从。”
他扭过头去看文件:“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把自己的女人带到办公场所来,是我的原则。”
我怔了一下,看着他眨了眨眼。
若是换别的人说我是他的女人,我肯定会当场翻脸,但他这样说,我并没有不悦,而且,只觉得心跳突然快一拍,然后便红了脸。
过了一会,罗严塔尔将手里的文件看完,抬起眼来扫了我一眼,皱了眉:“在傻笑什么?快点给我回去了。”
傻笑么?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笑笑:“因为我很开心嘛。”
罗严塔尔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放下来,伸出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哪有人被赶还笑得这么欢?”
“因为前面那句话啊。”
“在傻笑什么?”
“再前面一句。”
罗严塔尔想了几秒钟,然后又皱起眉来:“你听人说话都只能听见你想听的词吗?那个不是重点好吧?最重要的部分是你不要给我再呆在办公室里胡闹了。”
“那在别的地方胡闹可以吗?”
他沉着脸,左蓝右黑的眸子盯着我:“你故意的是吗?”
我一摊手:“好吧,不是女人就可以是吗?”
他有一点莫明其妙地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咖啡凉了,我去帮你换一杯。”我笑笑,端着咖啡出去。
把咖啡杯送回茶水间,我并没有急着再送一杯进去,先去找瑞肯道夫少校借了身军服。然后回房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上那身黑底银边的帝国军装,对着镜子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我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嗯,很帅。
出门的时候,被阿骜看到。
阿骜很吃惊的样子,问:“喂,你弄成这样想干吗?”
“去做罗严塔尔的侍卫啊。”
阿骜皱了一下眉:“以你的智商,铁定会穿帮的。”
我笑笑:“我又没打算瞒他。”
阿骜怔了一下:“你打算告诉他你会变成男生的事情?”
“嗯。”
阿骜盯着我:“你疯了吗?他是你喜欢的人吧?有哪个正常男人能接受这种事情?”
“就是因为喜欢他啊。所以,不想有什么事情瞒他。”我又笑了笑,“反正以后也要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总会有知道的一天,不如我现在自己告诉他比较好吧?”
阿骜看了我很久,末了只是叹了口气:“姐……”
我拍拍他的肩:“叫哥哥呀。”
他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但很久都没开口。
我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已过了一个小时,连忙道:“不跟你闲聊了,我去找罗严塔尔。”
“嗯。”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加油。”
于是我挥了挥手,进了电梯。
“阁下,咖啡。”
“放下吧。”
“是。”
“唔,去叫艾尔斯亥码来一趟。”
“是。”
对话进行到这里,罗严塔尔才从公文中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怔了一下,皱起眉来:“阿骜?不对,你——”
我笑着,挺直了腰,“如何?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我可能更适合军服?看,我觉得果然很衬呢。”
“桀?”罗严塔尔睁大眼打量我一会,然后眉皱得更紧,“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我想呆在你身边,而你不愿意带女人进办公室,只好找一下折中的办法喽。”
他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上上下下地打量:“你到底有没有理解力啊?我问的是你这个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失传很久的可以转换性别的秘术哦。”
“欧阳桀!”
“好吧,其实是碰到冷水就会变男人的诅咒。”
“你给我正经一点。”
“我说的是实话嘛,哪里不正经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沉着脸问:“还能变回去吗?”
“当然能。”
“变回去。”完全不假思索的命令。
“不要。”一秒也没迟疑的回答。
“为什么?”横眉怒眼。
“因为变回去你又要找借口赶我出去了。”毫不退让。
于是罗严塔尔先叹了口气,“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呆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啊。”我也叹了口气,“而且,你忙起来真是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呢。刚刚都没有发现送咖啡来的人不对。”
他皱了眉,“你在担心什么?这里是我的总督府。”
“杨也死在他自己的战舰上——”冲口而出说了这句话之后,觉得有点不对,然后自己闭了嘴,低下头看向一边,胸口好像堵了什么。
罗严塔尔也静了很久,然后伸手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于是我就名正言顺地开始以侍从的身份每天粘在罗严塔尔身边。
一开始还是以男性的状态,过了几天之后,罗严塔尔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叫住我道:“你能不能变回女孩子的样子来?”
我眨了眨眼,“做什么?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他很乏力地叹口气,“变回去吧。”
“但你先保证不能再随便赶我走。”
“好。”这次他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之后又轻轻加了句,“就算被人说把女人带到办公室鬼混,也总比被人说把男人带到办公室鬼混的好。”
……这算什么?结果我想留在他身边居然要借助谣言的力量吗?
之后没多久,姆莱中将带着伊谢尔伦的脱离者们回到海尼森。罗严塔尔给予了他们非常宽大的处理。
在“凡脱离者”当中,一般的平民以及非战斗员者,一律给予完全的自由,并且在今年之内,授与帝国臣民的公民权。士官以士兵阶级的人,则在登记姓名外,即可各自回家。连军队的军官、以及在艾尔·法西尔自治政府担任公职的人,也不过是登记姓名、地址、留下指纹,并且在帝国政府下达正式的处置之前,必须每个月一次到总督报到,然后更换新的登录卡而已。
我去见了姆莱中将一面。
姆莱中将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也算不上开通,在伊谢尔伦时,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但现在换成在这种场面下见面,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我等他办完了手续,一起去外面的小饭店吃了顿饭。
席间姆莱中将对我道谢。
我怔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
姆莱中将道:“为了杨提督的事,也为了这次。能有这样宽大的处理,想来有欧阳小姐一份功劳吧。”
“不。”我连忙摆摆手,“是罗严塔尔自己的决定。我完全没有插手。我对政治和军事都没什么兴趣,完全不想干涉这方面的任何事情。”
他居然笑了笑,道:“欧阳小姐是个聪明人呢。”
“咦?”我又怔了一下。
他已轻叹了声,“有时候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若同盟也有罗严塔尔、米达麦亚、缪拉这样的人物,局势只怕就会完全不同吧?”
“只怕未必。”我笑笑,“我觉得,有杨在,同盟从来就不是输在战术上。”
提到杨,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静了一会。
然后随口说了一些其它的话题,吃完饭便各自回家。
回去之后,发现罗严塔尔端了杯酒坐在沙发上出神。于是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捉住我的手:“做什么?”
我笑眯眯的,顺势在旁边坐下来,“你在做什么?”
“等你啊。”
“嗳?”我有点受宠若惊,凑过去看他。
他笑了笑:“怎样?和姆莱中将吃饭还愉快么?”
我看着他异色的双眸,轻轻问:“你是关心我是否开心,还是关心我跟他聊些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手掌移上来捂住我的眼,轻笑了声:“你这双眼到底能看到些什么?”
“你喽。”我拉下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亲了一下,“你对我还要有什么不放心?我早说过我对你们这些事没有兴趣啊,我是个一千多年以前的人,帝国也好,同盟也好,谁胜谁负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啊,姆莱中将你派人监视着,我又绝对不可能离开你,就算要说什么,也只是说说而已吧。我不过是去跟朋友吃个饭。”
他笑了笑:“看来你在伊谢尔伦几个月,跟那伙人的交情倒是真的不错。”
“因为大家都很好嘛。”我也笑,“说起来,临走的时候,先寇布托我问候你。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先寇布?”他皱了一下眉,像是回忆不起来的样子。
“唔,‘诸神的黄昏’作战时,跟你打过一架的那个家伙呀。”
罗严塔尔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显然被敌人侵入旗舰并不是个什么愉快的回忆。我又笑笑:“他说很期待能再一次跟你对决。”
“哦?”罗严塔尔的眼微微眯起来,“那你当时怎么回答他?”
“我可一点都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呐。所以我直接这么跟他说了。”
罗严塔尔的嘴角微微上扬,又挂起他的招牌冷笑:“你是怕我杀了他,还是对我没信心?”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跟这个没关系。难道要我说我希望看到你们打个头破血流,你才开心?”
“先寇布么?”他似乎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斜了我一眼,“似乎长得也算过得去呢。”
“嗯,是很帅的大叔呀。”
“看来没有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果然没让自己闲着呢。”他斜眼瞟着我,“拜耶尔蓝,先寇布,还有什么人?”
这句话好像有点酸呐?我不由怔了一下,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然后笑开了,凑过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开心。”
他好像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啊?神经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吧?我又不是在夸你。”
“但你在意我,我就很开心。”我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拜耶尔蓝我拒绝了,先寇布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意思呀。人家的女儿都只比我小一两岁。”
“是吗?他居然已有那么大的女儿了?”
“是啊,所以说是很帅的大叔呀。”
“我还以为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呢。看来我的确也该练练搏击了,上次居然跟他打成平手……”罗严塔尔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不太甘心的样子。
我歪起头来看看他,又眨了一下眼:“说起来,还真是差不多呢,他大概只比你大一两岁吧。”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自己皱起眉来,“这样算来,你岂非也差不多要变成一个大叔了?”
“喂。”罗严塔尔叫了声,也皱了眉,“你是在嫌我老吗?”
“嗯。”我很正经地点下头,想想他当初居然送童装给我,就忍不住想报复他,于是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叫了声:“罗严塔尔叔叔。”
他侧过头看了我几秒钟,然后放了手里端的酒,一手搂了我的腰,一手托着我的头便亲上我的唇。
温热的唇瓣,柔软的舌头,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酒味,温柔地侵袭而来。
我无力反抗,只抱住他,任他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直至两人的心跳都混在一起,越来越快。
这次,是真的,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意乱情迷间,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道:“以后不准哦。”
“不准什么?叫你大叔?”
他皱了一下眉,然后捏捏我的脸:“不准和其它的大叔做这样的事情。”
我笑:“不是大叔就可以吗?”
他只是盯着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我又笑笑,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但是,你记得我说过忠诚的前提么?”
他静了一两秒,然后点点头:“是,我记得。”
于是我闭上嘴,只微笑地看着他。
罗严塔尔松了手,轻轻拍拍我的背,“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嗯。”我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声“晚安”,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在想,我是否错过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但是,就好像他会在意我是否跟别的男人亲密,我想,我的独占欲不见得会比他小。
愈是喜欢,就愈加不想和别人分享。
而那个人,也还没有做好放弃整片森林的准备吧?
罗严塔尔就任新领土总督,米达麦亚自然就变得比以前忙得多。到了海尼森之后,我照他的吩咐隔三差五给他打一个电话,他接到电话时虽然很开心,但总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开始忙了,他主动打来的时候甚至一次也没有。
倒是有一天很意外的接到希尔德一个电话。
那天罗严塔尔出席一个酒会,因为有我讨厌的特留尼西特在,所以我没去。
当看到出现在通讯屏幕里的人是希尔德之后,我几乎直接就说:“你找罗严塔尔么?他还没回来。”
“不。”希尔德在那边笑了笑,“我找的是欧阳小姐你。”
“咦?找我什么事?”
希尔德随意寒暄了几句,话题就转到莱茵哈特身上去了,说莱茵哈特最近还是经常发烧,医生查不出病因,他又不肯休息,状态很不好。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一面在想,阿骜最近倒是很健康的样子,也没发烧,也没感冒,喷嚏也没打一个。看来应该不是和莱茵哈特一样的病才是。
结果也不知听漏了什么,突然就听到希尔德问:“欧阳小姐什么时候回费沙来呢?”
“咦?为什么想让我去费沙?”
她在那边轻咳了声:“刚刚也说过了吧,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令陛下开怀大笑了。”
“你想我回去逗他开心吗?”
“不,那个,我是说……也许欧阳小姐和陛下能够……唔,成为……”她又咳了一声,竟似乎扭捏起来。
我眨了眨眼,努力地回想她刚刚的话,皇帝身体不好,状态很差,没有结婚,没有子嗣,大家闺秀都很担心……想着想着,不由吓了一跳,“喂,你不是想把我和莱茵哈特送做堆吧?不要突然扯出这么吓人的话题来说啊。”
希尔德道:“也许是唐突了一点,但我们怎么也觉得欧阳小姐是很合适的人选。”
“们?”都哪些人这么不长眼啊?谁会是那种“合适”的人选啊!我翻了个白眼,“这件事,你跟我大哥提过没有?”
“没有。我觉得米达麦亚元帅一定会拒绝的。”
我笑了声,“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本人就不会拒绝呢?”
屏幕上那个说是美少女,倒不如说更像美少年的美人怔了一下,露出一种很尴尬的表情来。
这种事情上,希尔德也不见得比那个笨拙的皇帝更高明呢。
我叹了口气:“而且啊,当你想提这种要求的时候,至少要问一下,对方对那人印象如何,有没有喜欢的人吧?”
她静了一两秒,然后向我行了个礼:“真是万分抱歉。”
“没关系啦,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我说,“不要说我不合适做你说的那种人选,就算真的合适,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她在那边重复了一句。
虽然说一个人在这方面擅长,另一方面自然就会有所欠缺,但这也欠得太多了吧?莱茵哈特也好,希尔德也好,战场上叱咤风云,政坛上风生水起,结果说到情商,难道就都变成负数了吗?
我只好又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海尼森?为什么要跟罗严塔尔住在一起?只因为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吗?”
那边的美貌少女怔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又向我行了个礼:“抱歉,我只是……”
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逗她,于是笑道:“是否是因和莱茵哈特的婚事有关,所以乱了分寸?”
“欧阳小姐说笑了。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她又红了红脸,解释了几句,又随便说了几句别的,然后就切断了通信。
这时我才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罗严塔尔走过来。
我刚才一时受惊过度,居然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笑了笑,“哟,回来啦?酒会怎么样?”
“很无聊。”他也笑笑,“你看来心情倒是不错,和玛林道夫伯爵小姐聊天还愉快吗?”
我瞥了他一眼:“不要随便偷听女孩子讲电话呀,大叔。”
“不是故意的。”他笑,“我只是在找你,不知你在打电话啊。”
“咦?找我?”我跳起来,走到他身边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酒会上见了些无趣又讨厌的人,所以要找个有趣的来调节一下啊。”
原来我是做这种用的吗?我翻了个白眼,“唔,多谢夸奖了。”
罗严塔尔伸手来牵起我的手,一面道:“陪我喝一杯?”一面走出通讯室。
我跟过去,“你在酒会上没喝够吗?”
“碰上特留尼西特那种家伙,再好的酒也会变得难喝啊。”他拿了两个杯子,开始往里倒酒,“你没去真是明智。”
“嗯,我讨厌那个厚颜无耻的人渣。”
罗严塔尔递过一杯酒给我,“算起来,你也就是他来找我报到时见过一面吧?”
“但我对在看人这方面,很有自信啊。”至少这些人物来说,甚至不用看到人,只要报名字我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看了我一会,笑了笑:“那么,你觉得陛下这个人如何?”
我怔了一下,他刚刚果然听见了吧,希尔德那些话。
罗严塔尔在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晃着手里的杯子,那双异色的眸子间或扫我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我过去坐在他身边,“干嘛突然问人家这么沉重的问题?臣民妄论君主,是大不敬吧?”
“因为你是除了格里华德大公妃和玛林道夫伯爵小姐之外,和陛下最接近的女性啊。”他像是自动忽略了那后半句,轻笑着说,“以女性的眼光来看,如何?”
“很帅,又年轻又有钱。也会是个好老公吧,大概。至少不会拈花惹草。”我笑,还懂得先上车之后要补票。说完之后,看到罗严塔尔在盯着我看,于是又补充,“不过我不会想嫁给他就是了。”
“为什么?既然条件那么好。”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喜欢的是你嘛。”
他笑了笑,轻轻回吻我,“我很荣幸。”
然后就陪罗严塔尔坐在那里喝酒聊天。我的酒量一向不太好,喝了他之前倒给我那半杯之后就没再喝,他也就跟着放了杯子。虽然一直在和我说话,但心思却好像并不在这里的样子,左蓝右黑的眼也不知是在看几万光年以外的东西。
不过我也不怎么介意,本来能这样偎在他身边跟他说话,已经在我的预期之外了。
罗严塔尔搂着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我衣服上的一颗纽扣,然后,解开了它。
我一惊,他自己也像是吓了一跳。
两人都怔了几秒钟。
然后罗严塔尔先反应过来,顺水推舟一般,侧过身子来亲吻我,手也顺势摸上第二颗纽扣。
我皱了一下眉,按住他的手,问:“你喝醉了吗?”
“当然没有。”他轻轻地沿着我的颈一路细吻到锁骨,轻轻道,“我只是,突然很想要你。”
“突然?”我继续皱着眉,“在听见那样的电话之后?”
他的背僵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直视着他那双左蓝右黑的眸子道:“我是喜欢你,不要说我的身体,就算把性命交给你也无所谓。但是,我不想成为什么人争夺的筹码;我不想成为一个打破你和莱茵哈特之间微妙平衡的因素;我不想成为你野心的一个借口。如果你是因为这些才想要我,那就不好意思了。不行。”
他静了半晌,笑起来,伸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你想多了,小野猫。”
我看着他没说话。于是他继续道:“你还真是好像什么都能看到一样,在你这里,我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也许我的确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我不喜欢屈居人下,至少,我希望我效忠的人必须要具备有凌驾我之上的才能、宽大的气量和完美的人格。到现在为止,陛下仍然非常符合这个条件,所以我并不会做出什么反叛的事情来。”
老实说,这种话并没有多少约束力吧?是人就会有缺点,是人就会有看不到的地方,到了那时,罗严塔尔心中那只名为“野心”的鹰便关不住了吧?
“我无意见听到刚刚的电话时,的确有些生气,但是你的回答安抚了我。”罗严塔尔再次低下头来亲亲我,道,“我想,这应该不是皇帝本身的意思。虽然你对他评价颇高,但是在恋爱这方面来说,他还完全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呢。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应该也会亲口直接跟你本人说吧。”
我点头同意:“那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在想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本来也不会是那么莽撞的人。所以,也许这个电话另有隐情。也许是朗古,或者那个奥贝斯坦又在想什么歪主意试探我吧。”说起那个人,罗严塔尔又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来。
我皱了一下眉,当日在费沙的时候,奥贝斯坦不是很不想我和莱茵哈特之间会有什么事吗?现在应该不会反过来想撮合吧?当然,如果他想利用我来挑拨罗严塔尔和莱茵哈特,也许又应该另当别论。不过,这个很难吧?莱茵哈特本来就没那种意思,罗严塔尔也不会为了个女人对皇帝怎么样吧?
“不过,不论他们想做什么,至少已成功了一半。”
罗严塔尔这么说的时候,我不由又是一惊:“咦?”
他伸手抱紧我:“你是我的,我谁也不想给。就算米达麦亚也要不回去了。”
我的思想突然短路,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之后才呆呆问:“你说什么?”
“很奇怪是吧?”他自己也皱了一下眉,“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我还是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但是我却想要你。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
我依然没能反应过来:“啊?”
他笑起来:“你费那么多事接近我,花那么大力气喜欢我,难道就没想过我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接受吗?”
我眨了眨眼,这算是什么?我把罗严塔尔追到手了么?
他左蓝右黑的眸子盯着我:“你这算什么表情?我说的这些能让你吃惊成这样吗?”
是,他又没说他爱我,只是想要我而已。他又没说要结婚,只是想要个情人而已。这对于罗严塔尔来说,不是很正常吗?我到底在紧张什么。还是说,喜欢一个人,就只是一两句话,也会这样患得患失?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觉得很没有成就感。”我又叹了声,站起来。“我回去睡觉了。”
“喂。”他拖住我的手,“你难道想始乱终弃?”
“吓?”
我才想跟他说,那个成语不是那样用的,整个人便被他拖回去,跟着他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彼此肌肤的温度,呼吸的气味,紊乱的心跳……所有的一切交织成汹涌的河流,而我在其间沉沦,觉得自己一点一点的变软,一点一点的融化,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他停了一下,轻轻舔了我眼角的泪,柔声问:“怎么?不愿意么?”
“不。”我摇摇头,笑了笑,“我很开心。”
“嗯?”
我抱紧他:“我喜欢你。”
“嗯。” 请君入我怀